第16章
霍榮軒越急反而越冷靜,邊往外走邊迅速的打了幾個電話過去。等霍榮軒帶着虎子趕到地方,全市最高配備的救援隊早已到達現場展開救援。
霍榮軒一下車,原先負責跟着沈涵的人立即迎過來,對霍榮軒說:“霍先生,救援隊已經開始行動了,但是目前還不能确定沈先生的位置……”
暴雨中,那座廢舊廠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霍榮軒看着眼前殘破的景象,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
他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冷靜下來,回身打開車門,虎子還聽話的坐在裏面看着他。
霍榮軒拿出一件沈涵之前穿過的衣服放在虎子面前讓它聞一聞,然後彎下身揉了揉虎子的頭對他說:“虎子,一定要把你爸帶回來,知道嗎?”
虎子仿佛聽懂了一樣,立即對他叫了一聲。
虎子之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犬,在聽到霍榮軒的一聲口令之後,立刻箭一樣的跳了出去,沖進了那一片廢墟。
沈涵被困在一方狹小的空間裏,身上受了傷意識也變得很飄忽,只覺得周圍很黑,也很冷。恍惚間仿佛是回到了兒時他纏着哥哥玩捉迷藏的時候,那時候他不知道沈澤只是敷衍他,仔仔細細的躲在儲物間的櫃子裏。結果他一個人在黑漆漆的角落裏躲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後又冷又餓,都沒有等到人來找他。
現在,沈涵覺得那時候的感覺又回來了。又或者,他一直都是那個躲在櫃子裏的沈涵沒有變過,不被人需要也不被重視,就算消失不見也沒有人會在乎。沈涵身體很虛弱,在這樣冰冷幽閉的環境中這些消極的情緒争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幾乎快要占據他的意識。
随着時間的流逝,沈涵身體的疼痛漸漸變得麻木,連寒冷都感覺不到了。
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
沈涵心中突然感到劇烈的恐懼,可是胸腔被擠壓着發不出聲音。黑暗中沈涵只能在心裏近乎絕望的祈禱着,希望有人,随便是誰都好,會來找到他,将他從櫃子裏帶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沈涵隐約聽到了上方傳來狗的叫聲。
沈涵迷迷糊糊的想着,有狗,會是虎子嗎?
可是他太累了已經不可抑制地昏過去,就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似乎聽到了霍榮軒在喊自己的名字。
沈涵被救出來之後直接就被一直在旁邊待命的救護車送去了醫院,沈涵身上幾處傷口,失血比較嚴重需要輸血。但是醫生過來跟霍榮軒說沈涵的體質比較敏感,問問看能不能讓家人過來輸血。
霍榮軒讓人聯系沈家,卻沒想到遭到了沈家人的拒絕。
霍榮軒親自打電話給沈涵的父親,結果對方跟他說:“真是抱歉霍先生,我們現在一家都在外地,真要趕回去怕也來不及了。”
霍榮軒也沒追究他們中午才在一起吃過飯,怎麽一轉眼一家人就頂着暴雨去了外地,直接對電話說:“不礙事,把具體位置告訴我,我派人去接你們。”
沈涵父親的聲音變得很為難,“真是對不起,我們确實是沒辦法。”
沈涵目前還在手術室裏急救,霍榮軒幾乎失去了耐心,對着電話聲音完全冷了下來,“沈涵現在人還在搶救,你要确定沈涵如果出了什麽事,沈家承擔得起這個後果。”
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但沈涵的父親還是堅持不肯出面,霍榮軒最後沒聽完他的解釋就把電話挂斷,不得不吩咐下去先用血庫裏的血。好在經過一系列的測試化驗之後,沈涵的身體并沒有發生排斥反應,在幾個小時的搶救之後,傷勢也穩定下來。
霍榮軒這才得了空吩咐一直跟在身邊的特助,“去把沈家的事情查一下,每個人的詳細資料,包括沈涵的生母,都仔細查一遍。”
說完,又補充了句:“把沈涵的DNA樣本跟沈家人的比對一下,出結果了立即告訴我。”
霍榮軒早就在心裏有了疑問,這次的事無疑更驗證了他的想法。就算沈家的人不願意,他也不是不能把人帶過來,但他們寧願冒着觸怒霍家的風險也要拒絕給沈涵輸血,那麽答案很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沈涵根本就不是沈家的孩子。
麻醉過後幾個小時,沈涵才醒過來。他睜開眼定定看了守在一旁的霍榮軒好久,才叫了他一聲:“霍榮軒。”
霍榮軒喂他喝了口水,問他:“怎麽樣,還難受嗎?”
沈涵身上幾個地方都受了傷,腿上更是一道長長的口子,但他還是搖搖頭。
接着,霍榮軒看到沈涵在病房裏四下看了看,問他:“我爸他們沒有來嗎?”
霍榮軒知道他這次估計是吓着了,醒過來才會格外依賴家人。他給沈涵掖了掖被子,跟他說:“你爸他們去了外地,正在趕回來了。”
沈涵閉上眼沒再說什麽,但是那種壓抑着不願被表露出來的失望情緒連霍榮軒都感受得到。
過了一會兒,他才聽到沈涵小聲說:“我之前好像聽到虎子叫喚來着。”
“這次虎子立了功,我叫人帶他吃肉去了。”
沈涵點點頭,霍榮軒問他:“怎麽,你光聽到虎子叫喚,就沒聽到我也喊你來着?”
沈涵聽他把自己跟虎子放一起比較,被逗得笑了笑,才說:“聽到了,我當時還以為是幻覺來着。”
霍榮軒不知怎麽的,聽到這話心裏像是突然被蟄了一下。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沈涵的傷口過了麻醉之後夜裏經常疼得睡不着,就算睡過去了半夜也時常會被疼醒。
霍榮軒這些日子一直寸步不離的守着,沈涵一醒,他便也跟着醒過來,拿毛巾給沈涵擦汗,問他:“疼得厲害嗎?”
沈涵被疼痛折磨着,他看着霍榮軒緊張的樣子本來是想搖頭的,卻沒想到脫口而出說了一聲:“疼。”
沈涵這人平時性格又臭又硬,霍榮軒這時聽他喊疼不知道他是生病了在撒嬌,只以為他真疼得厲害了,竟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可是止疼藥白天剛吃過不能再吃了,咱先忍一忍,啊?”
霍榮軒不知道還有什麽其他緩解他疼痛的辦法,他看沈涵抿着唇不再說話心裏焦急萬分,他大老粗一個也不會哄人,幹脆把胳膊遞過去跟他說:“你要是疼得厲害就咬我一口,別忍着了。”
沈涵身上疼的厲害,他看着霍榮軒遞過來的胳膊,突然心裏頭新仇舊恨一齊湧上來,竟真的張口咬了下去。
沈涵這一下發了狠,直咬到快要見血了才松開。
霍榮軒就着燈光一看,胳膊上兩排亮閃閃整齊排列的牙印子,不由去拍沈涵的腦袋:“你個兔崽子讓你咬你就咬,還真沒跟我客氣。”
沈涵看着那兩排壓印笑起來,結果因為笑得太用力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直往嘴裏抽氣。
霍榮軒沒再逗他,在床邊坐下來看着沈涵,目光溫柔,同時眼底的疲憊也是顯而易見。
本來病房的外間有個休息室可以休息,但霍榮軒堅持守在沈涵旁邊,晚上就在沈涵病房裏搭個簡易的小床将就一下。那小床又窄又不舒服,霍榮軒這幾晚根本就沒睡好。
沈涵把身體往一側挪了挪,跟霍榮軒說:“床上還有地方,你上來一起睡吧。”
霍榮軒想了想,翻身上了床,小心避開了沈涵身上的傷口将人摟在懷裏,嘆了口氣說:“你小子難得這麽主動,我還真有點怕我把持不住。”
沈涵鄙視的看他,“對着病人也能發情,您還真是不挑。”
霍榮軒視線故意往他裸露在外的鎖骨看了看,說:“你不知道自己穿病號服的樣子,這幾天出來進去這麽多小護士我看都沒看一眼。”
“廢話,那是因為沒有男護士。”
“男護士咱也不看。”
沈涵眼睛轉了轉,然後問:“那男醫生呢?”
“男醫生的話,倒可以考慮看看。”
沈涵用後腦勺重重撞了他一下。
兩人鬥嘴鬥了一會兒,沈涵被分散了注意力忘記了疼痛,很快靠在霍榮軒的懷裏睡着了。
霍榮軒聽到他睡着的時候嘴裏還嘟嘟囔囔罵着老王八,不禁也笑了笑,拉過被子緊緊把兩個人都蓋住,摟着沈涵一起睡了。
沈涵這次一覺睡到天亮,睜開眼的時候霍榮軒還沒有醒。
他就着清晨的陽光看着躺在身旁熟睡着的男人,幾天下來霍榮軒憔悴了許多,臉上胡茬沒有及時清理,眼底也有着很重的黑眼圈,全然不見了往日裏高高在上的威風模樣。
沈涵看着這樣的霍榮軒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這種感覺,就好像吃了塊糖,又像是吞了一百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