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霍榮軒手下的人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将沈家的資料和化驗報告交給他。不出所料，沈涵跟沈家的人并無血緣關系。
沈涵從小就跟着他母親，是在他母親癌症過世之前的最後半年才被接回沈家。當時沈家也是做了DNA檢測的，不知道沈涵的母親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蒙混過關了。再加上沈涵長得很像沈家的人，沈家也就沒有過多懷疑。後來沈家應該是發現了，但沈涵那時早已認祖歸宗被接回沈家。大概這種事宣揚出去也不好看，沈家只好繼續将這件事瞞着。
霍榮軒久久的盯着那份報告，最後長長嘆了口氣，吩咐身邊的人：“這件事給我瞞着，不要讓沈涵知道。”
與此同時在病房裏，沈涵正無奈的被一個小護士拉着聊天。
那小護士是一直負責照看沈涵的，這麽多天下來也看出來霍榮軒跟沈涵的關系了，這天見霍榮軒沒在，給沈涵換點滴的時候忍不住說了句：“霍先生對您可真好！”
沈涵向來不大會跟異性打交道，有些拘謹的板着臉點點頭沒說話。
小護士笑眯眯的跟他說：“你不知道你剛送來那天霍先生有多緊張，臉都白了，看着可吓人。”
沈涵還是沒說話，心裏卻有些暖。霍榮軒這麽多天都寸步不離的照顧，大概也是那天被吓到了。
小護士還在那邊自顧自的說：“您那個時候不是需要輸血嗎，霍先生還說要抽他的，可惜後來發現血型不一樣。”
沈涵聽她說輸血，突然想起了什麽，“那後來呢，是誰過來獻的血？”
“沒有啊，最後用的血庫裏的血。”
沈涵突然怔了怔，不再說話了。
霍榮軒回來的時候看到沈涵躺在那裏，正呆呆的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麽。
霍榮軒走過去才發現他的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吓了一跳過去摸他的臉，發現臉頰也是冰涼一片。
“這是怎麽了？身上哪裏難受？”
沈涵像是這才回過神來，轉過頭來看他，突然問：“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什麽？”
“其實我不是沈家的孩子，對不對？”
沈涵也許在某些方面也許心思簡單，但并不愚笨。他知道自己的體質問題，也知道沈家現在正有求于霍家。他将這些信息串聯在一起，很輕易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沈家這次大概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快敗露，将一個與沈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孩子送到霍家，一兩年之後便可以接回去，自己沒有任何損失還能跟霍家攀上關系，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卻沒想到沈涵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
沈涵此刻整個人身上都流動着一種極其壓抑的情緒，這令霍榮軒沒有立刻回答他，但他的沉默本身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涵看着他，一瞬間紅了眼圈。但是他眨眨眼，并沒有讓眼淚流出來。
霍榮軒坐到病床上将他抱在懷裏，沈涵這才小聲說：“怪不得我媽直到最後一年才把我送去沈家。”
霍榮軒摟着他，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霍榮軒對他說：“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查到你的生父是誰。”
“沒那個必要了，從沒出現過的人查他做什麽。”
接着他又問：“你會遷怒沈家嗎？”
“不會。”
沈涵點點頭，他現在對沈家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之前偶爾想起來了還會怨恨他們把自己送人，現在知道了真相反而也恨不起來了。
霍榮軒低頭親親他的額角，“別難過了，不是還有我麽。”
沈涵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多難過，硬要說的話，大概是有些悵然若失吧。畢竟一直都在渴望着的東西，大概永遠都得不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對沈涵的打擊，接下來的日子裏沈涵一直都沒什麽精神，身體恢複以後人也依舊病怏怏的。後來霍榮軒實在看不下去，想着沈涵之前在度假別墅的時候挺開心的，便又将人領過去。
他們剛到別墅的那天陰沉沉的，大概是因為那件事的影響，現在一到這種陰天下雨的天氣霍榮軒便覺得心口十分憋悶。他在卧室守着沈涵，直到看着他睡着了才去陽臺上抽煙。
片刻後，霍榮軒抽完煙回到卧室，卻發現床上是空的，沈涵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了。他連忙走出去，将別墅找了個遍都沒看到沈涵的影子。
在路過房間的落地窗戶時霍榮軒往外看了一眼，別墅前方不遠處便是一片烏茫茫的大海。
霍榮軒盯着岸邊那突然騰起一人多高的浪花，瞬間只覺一股寒氣從頭竄到腳，他猛地回過神來，突然瘋了一樣的往外跑。
還沒等他跑到沙灘上，沈涵正好光着腳從外面走過來，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手上還拎着一雙人字拖。
霍榮軒沖上去一把将人摟進懷裏。
沈涵被霍榮軒抱着一瞬間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霍榮軒将他抱得很緊很緊。他任憑霍榮軒摟着，莫名能感覺出來這個男人是在害怕。
過了一會兒，沈涵突然明白過來。
他拍拍霍榮軒的後背，在他耳邊問：“你以為我自殺？”
霍榮軒沒放開他，只是低低說了一聲：“閉嘴。”
沈涵将頭靠在霍榮軒的脖頸上，海邊的風很大，卻不冷，霍榮軒高大的身體将他保護得很好。
沈涵輕輕說：“我不會自殺的，我哪有那個膽子，再說我還沒活夠呢。”
霍榮軒這時才放開他，看着他冷哼一聲，“你最好沒有。”
霍榮軒臉色很冷，但他腳上還穿着在家穿的那種拖鞋，頭發也被海風吹得東倒西歪，配着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一點都不吓人。
現在正是度假別墅這邊氣候和風景最好的時候，除了他們剛來的那天，接下來的日子天氣一直很好。
沈涵在海邊休息了幾天終于漸漸恢複精神，慢慢也會像以前那樣跟霍榮軒鬥鬥嘴開開玩笑。只是霍榮軒并沒注意到，往往他轉過身的時候，那些笑容便很快從沈涵的臉上消失了。
沈涵沒事總往外跑，幾天下來跟附近的漁民便混得熟了。有個漁民家裏的小男孩特別喜歡沈涵，總是纏着沈涵玩。沈涵本身也算是一個大孩子，這一大一小倒是相處愉快，這天沈涵還将人領到別墅前面的沙灘上踢球。
沈涵跟小孩子在沙灘上鬧做一團，霍榮軒就拿了本書在門口的躺椅上看。只不過看着看着，目光便不知不覺又粘在沈涵身上。
沈涵在運動的時候有種特別的吸引力，身上只穿了條沙灘褲，後背上赤裸的肌膚在陽光下泛着健康的光芒，霍榮軒只是遠遠的看着，便覺十分心動。
沈涵他們玩夠了，帶着小朋友回來喝飲料吃雪糕。小孩子本來跟在沈涵身邊笑得正開心，走到門口看到霍榮軒，突然吓得往沈涵大腿後面一躲，摟着沈涵害怕得直叫哥哥。
沈涵忍着笑摸摸小男孩的頭，“安仔別怕，不是壞人。”
安仔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太禮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跟霍榮軒問好，說了聲：“叔叔好！”
沈涵本來就在憋着笑，這時聽到安仔這個稱呼頓時噗的一聲笑出來。
霍榮軒本來就不大喜歡孩子，皺眉剛要說什麽的時候卻看到沈涵笑得正開心，于是只好板着臉嗯了一聲。
沈涵去廚房冰箱裏拿了幾盒冰激淩遞給安仔，“拿回去跟你爸爸媽媽一起吃吧，你叔叔請的。”
安仔摟着冰激淩臉上樂開了花，臨走的時候還特意跑到跟霍榮軒面前乖巧地道謝：“謝謝叔叔，叔叔再見！”
等安仔走了，霍榮軒上前把沈涵拽過來惡作劇一樣的掐他的腰，“你個小兔崽子一個不夠，還帶個小小兔崽子回來氣我。”
沈涵怕癢，一邊往後躲一邊跟霍榮軒說：“童言無忌，我是無辜的！再說是你自己長得老，怪我做什麽！”
他這麽說霍榮軒還能饒他，把他逮在懷裏在他腰上脖子上使勁抓撓，直到沈涵幾乎要笑出眼淚了才放手。
霍榮軒将人抱在懷裏摟着，等沈涵漸漸平靜下來了，才問他：“你喜歡小孩子？”
“嗯，安仔挺好玩兒的。”
霍榮軒皺眉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你要是真喜歡，等再過幾年，可以找個代孕的生一個。”
霍榮軒确實是猶豫再三才做出的這個決定，但沈涵聽了反倒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一樣笑了一下，“我就不能結婚自己生？”
霍榮軒聽到這話立即變了臉色，聲音完全冷了下來，“你想都不要想！”
沈涵回頭斜着眼睛看他，“我也是男人，怎麽就不能結婚了。”
霍榮軒見他這樣便明白他可能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
霍榮軒伸手摸着沈涵的頭發，把他在玩鬧中弄亂的發絲用手指梳順，跟他說：“沈涵，就算我跟誰結婚了，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任何變化。在霍家或是外面，也不會有任何人敢輕待你。”
沈涵沒說話，霍榮軒去看他的表情，卻從中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來。
過了一會兒，沈涵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輕松許多，“你怎麽就跟以前那種土財主似的，還三妻四妾，社會風氣都被你們這種人帶壞了。”
做人做到霍榮軒這個位置，在很多方面法律上的束縛已經可以忽略不記。霍榮軒父親在世的時候家裏就是大小老婆一屋子的人住在一起，直到霍榮軒父親去世霍榮軒正式接管霍家，他父親的幾個小老婆才被霍夫人擠兌出去。
霍榮軒表情很鄭重，“不會有三妻四妾的，你放心。”
沈涵聽了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眼珠轉了轉，往霍榮軒的身下看。
“你不是只喜歡男人嗎，對着女人還能有反應嘛？”
霍榮軒皺眉，叫了一聲：“沈涵！”
沈涵臉上沒了表情，低垂着眼睛沒有看他。
霍榮軒見他這幅樣子什麽脾氣都沒了，他把人重新抱進懷裏，低聲說：“發發脾氣也就算了，回去之後不要自己胡思亂想，知道嗎？”
沈涵将下巴擱在霍榮軒的肩膀上沒有說話，心裏也很平靜。他明白霍家百年的家業不能斷在霍榮軒這裏，就算不是霍夫人一直在催，霍榮軒早晚也是得娶個女人進門。
霍榮軒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不會因為一個沈涵而改變這個世界的準則。或者說，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是在不同的世界，也許看似親近，其實根本沒有交集。
沈涵本來還有一堆問題想要問霍榮軒的，包括關于沈澤的，但現在看來好像也沒那個必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