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廟堂與時雨
平心而論,這一定是平等院迄今為止參加過的所有比賽中,他态度最不認真負責的一次了。
在聽到時雨的那句話後,平等院仿佛着魔一般地回答了一句“我馬上過來”,接着就在挂斷電話後撥通了種島的電話把他叫了出來。在聽到自己的哥們抛出一句“我現在有事必須要走”之後,種島在片刻的迷茫後立刻換上了一臉心知肚明的了然神色,接着一臉奸笑着拍了拍平等院的肩。
“剛剛我們贏下了第一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輪不到你出場的,萬一真的需要你出場的話……我會給你電話的。不過你趕回來的速度最好快點,我這個人可不是影帝,不能保證為你拖足夠長的時間喲~”
種島話雖這麽說,但這也是目前這種情況下,平等院所能接受的最好結果了。而在種島一臉無辜的以“平等院突然接到家裏電話必須要離開一下”這種漏洞百出的理由忽悠他們教練的同時,平等院已經奔出了體育館,接着找到了最近的車站,跳上了開往宇治市的火車。
平等院後來真心認為,這一定是他十八年的人生中,過的最磨人而漫長的一個多小時了。
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确認自己的想法,但時雨竟然從築波市跑回京都,又出現在平等院鳳凰堂并且專門告訴平等院知道……不管怎麽想,這都像一個滿含深意的暗示。
平等院鳳凰現在只确定自己喜歡真田時雨,但卻并不清楚對方是否也對他報以同樣的感情,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打的交道卻不少,要說時雨真對他沒意思的話,那她的許多舉動……反倒無法解釋了。
但猜測畢竟只能成為猜測,除非一方開口而另一方也給予回答,誰也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會發生什麽。
也許今天,是最好的機會……當然,也是最後的機會。
在平等院到站之前,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但這雨勢很快就止住了。等平等院下車時,這番陣雨已經變成了從天而降的、及細微的雨絲,大約是因為今天天氣一般的緣故,在這種适合踏青的四月天下,鳳凰堂的游人卻并沒有平等院記憶中那麽多,當然了,雖然是京都人,但平等院只來過一次這個與他同名的國寶級景點,而原因……也确實是因為這略顯尴尬的重名。
他最讨厭的詞就是“人如其名”,而他的名字,明顯指向一個不能說不好,卻也不能說好的事物上。
但在想到“人如其名”的這一刻,一直步履匆匆地平等院卻突然剎住了腳步,接着,男人就不可抑止地笑了起來。
忽降忽止的雨——另一個人如其名的……時雨嗎?
在拼命忍住大笑後,平等院忽略掉身邊稀疏行人中對他投來地好奇目光,繼續往前走去,而在跨進佛堂大門之前,平等院突然心中一動,折身去一旁求了一個常見的許願牌,在往上面了寫了幾筆後,他将許願牌塞進外套口袋,然後踏進了佛堂。
他并沒有撥打的時雨的電話,并沒有去确認女生此刻到底還有沒有待在這座千年佛堂之內。他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微妙自信,在穿越過鳳凰堂之後,走到了被稱之為“淨土庭園”的園林之中。
然後,他果然看見了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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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時隔幾個月之久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平等院看起來自然同高三最後時沒什麽分別,而時雨卻也意外的沒什麽太大的改變。她沒有染發也沒有燙發,那頭漂亮地黑色長直發被梳成了一個精神的馬尾,她也沒有因為上大學的緣故突然開始嘗試各種先鋒派地奇裝異服,她的穿衣風格依然是平等院記憶中那樣帶着一點點俏皮風格的時尚。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走近,一直背對着平等院的時雨轉過身來,在看清來人後便笑了起來。她換了隐形眼鏡,臉上畫着精巧的淡妝,似乎并不擔心于上次的“過敏事件”所留下的影響。
那個近段時間以來只能借由聲音所描摹的形象,就算真實的本體看起來有所改變,卻依然如同平等院記憶中那般美好。
——當然,這美好并不僅僅是指她的外在。
“你竟然真的來了。”女生一邊笑着一邊往平等院這邊走了兩步,“有點出乎意料。”
“我之前不是說過嘛,如果你叫我的話,我一定會過來的,”在說完這句話後平等院帶着幾分得意的神情笑了起來,“再說了,你現在還在這裏,難道不是堅信我會過來嗎?”
“呀,竟然被你猜對了,真是傷腦筋呢。”時雨雖是這麽說,但她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甜美了。她将手伸進外套,接着掏出什麽東西握在手中。
“所以……只好将我現在喜歡的東西輸給你咯~”
平等院順着時雨的動作也伸出手來,女生将手平伸到平等院的手掌之上,接着松開手,在某個小玩意掉落在平等院手心中的同時,女生的手也一并覆蓋了上來。
那是女生的手,皮膚細嫩而柔軟,同他常年握拍以至滿是薄繭的右手截然不同。而那原本冰涼小巧的玩意,在兩人手溫的共同作用下漸漸變得溫暖起來,平等院就算看不到那是什麽,也确鑿無誤的相信,那是一枚十日元的硬幣。
十日元硬幣的背面……印着的可是鳳凰堂的圖案啊。
那是昭然若揭的暗示,她并沒有說出一個字,但卻早就表達了自己的全部意思。平等院抽回手來,他沒有去确認手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麽,而是帶着幾分故作的苦惱模樣撓了撓頭發。
“禮尚往來,那,就把我現在喜歡的東西給你看看吧。”
然後平等院從外套中掏出了剛才才買到的許願牌遞給了時雨,後者在拿到之後将許願牌翻了個面,卻立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喂喂,要是你的名字要是大衆化一點不就什麽問題都沒了!別笑嘛!”【注3】
“別生氣啦,”時雨雖然這麽說,臉上卻依然笑意滿點,“只是感慨一下,你的字果然還是這麽難看。”
平等院寫在許願牌上的當然是“時雨”二字,但對方這句意料之外地評價,幾乎要讓他想當場吐出三升血來。
“不過……廟堂與時雨,我喜歡這個組合。”
在時雨柔聲說出這句話後,迎着女生清澈的目光,平等院極其強烈的意識到,就是現在了。
于是男人清了清嗓子,準備正兒八經地完成他早就想做,卻一直悲劇的沒有做成的那件事。
“我——”
突然起來的電話鈴将兩人一起吓了一跳,平等院在掏出電話後發現來電人是種島的同時,幾乎就已經把他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了,而還沒等對方那通主旨為“我半個小時不到就贏了比賽所以我們總比分3-1贏了你不用回來了祝幸福喲~”的彙報結束,平等院就一言不發、神色陰沉地直接掐斷電話。
然後他看向時雨,在再次開口之前,女生卻神色溫和地用一個“噤聲”的動作阻止了他。
“話說事不過三,你就不怕第三次再來點什麽意外嗎?”
“所以——要不要我們一起說點什麽?”
這似乎是個好提議,那個在這種場面中難得感到了幾分緊張與局促的男人想到,但最終他還是懷着那種被人吐槽過的“大男子主義”心态,态度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有些話當然應該由男人來說。”
然後他再次清了清嗓子,直視着時雨的眼睛,他以一種對平等院鳳凰來說極為少見的溫和姿态,慢慢地,說出了面前女生的名字。
在那一刻,他聽到對面的女生也開口了,他渾厚的男低音中加上了女生清亮的中音,而這兩條聲線混在一起,共同說出了那最後的箴言。
“我喜歡你。”
【注3】:100日元硬幣的背面圖案是櫻花。如果時雨的名字是諸如“櫻”這樣的傳統女名,平等院這個時候就該掏出一枚100日元的硬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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