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主公, 劉毅壽那混球真是溜得比兔子還快……”陳無悔推開房門,興沖沖地跑進來,就見到了沈月溪坐在裴衍洲身上, 而裴衍洲的手環在沈月溪的腰上, 一人面色緋紅,一人眸色幽郁, 他……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他正這樣想着,裴衍洲的障刀已經飛出,插過他的鼻尖沒入了一邊的門柱上, 再差那麽一毫厘他的鼻子便沒了。陳無悔只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朝後退了一大步,帶上房門退到了屋外去。
沈月溪愣了一瞬,驚地從裴衍洲的身上跳了起來, 整個人從頭紅到腳, 羞得恨不能直接有個洞讓她鑽進去,連招呼都不打, 就低着頭要朝外走去。
裴衍洲無奈地拉住她,指了指她的胸前, 她才發現方才幾招下來她束在胸前的裙帶有些松了, 那張臉便紅得不能再紅了。裴衍洲看着她慌亂地整理着衣物, 眼尾都泛起了紅,不敢擡頭見他便匆匆離去,到底沒有叫住她——着實是怕自己忍不住, 他顯是高看了自己的自制力。
過了片刻,裴衍洲才出聲将陳無悔叫進來。
陳無悔一進門就主動認錯, 他偷偷瞄向裴衍洲, 見他神情未有一絲變化, 正想松一口氣,便聽到裴衍洲說道:“你這性子不改改遲早要出事,去把這本《論語》抄寫十遍。”
陳無悔一下子便垮下了臉,他大字不識一籮筐,要他将《論語》抄十遍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還不如直接将他拖出去打二十軍棍。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裴衍洲,想要讨饒,但是看着裴衍洲唇上的咬痕,他又心虛地閉上了嘴——沒有想到像裴衍洲這樣的鐵面郎君也會白日宣淫,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月溪回到廂房後,便将整個人埋在了被窩裏,她方才都在幹什麽……
腦中亂哄哄一片,許久之後,她才想起裴衍洲問她的那句話——她哀嚎一聲,便又想一被子将自己蒙死算了……
沈月溪便如此在屋裏悶了一天,許是在房間裏待太久了,待到入夜上床後,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反倒睡不着,直至聽到外間傳來開門聲,她心裏緊張了一下,知道是裴衍洲回來了,慌忙便将錦被一蓋,只當自己睡着了。
裴衍洲坐到床上時,便能感受到床上女子整個身子都跟着一僵,他再低頭就能看到沈月溪刻意閉着的眼,那一雙睫羽還在不住地顫抖着。他無聲地勾了一下唇,從背後抱住沈月溪,果然懷裏的女子愈發僵硬。
他貼着她的耳旁,輕聲言語道:“阿月莫急,再等等,等過了年我們便圓房。”
沈月溪猛地睜開眼睛,便從床上将身子撐了起來,狠狠地瞪向裴衍洲,嬌怒道:“什麽叫我再等等,我又沒有急……”
他這話說得她要迫不及待做那事一般,她……她只是覺得裴衍洲身為一個男子,成親了卻不圓房,有古怪罷了!
裴衍洲見她氣得全然放下了對自己的懼意,那張瑩白的臉鼓起,一雙美目睜得滾圓,活像炸了毛的小貍奴,他便難忍笑意,将她重新攬入自己的懷中,修長的手指順着沈月溪的長發撫順下來。
沈月溪被埋在他的胸前,能夠聞到裴衍洲身上的味道——他并不如時下的世家子弟愛熏香,身上是自然的皂角之味,伴着他渾身的幹燥氣息反叫她覺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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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怦然觸動,慌亂地推了他一把,然而裴衍洲又豈是她能推得動的?男子依舊霸道地将她困在懷中,壓着她的身子,沉沉說道:“莫動,快些睡吧。”
沈月溪又僵了一下,擡眸對上他在夜色中也跟着變黑的眼眸,她張了張嘴,負氣地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任由着他火熱的身子貼着她……
夏夜燥熱,沈月溪本以為她會熱得睡不着,卻沒有想到被裴衍洲抱着不能動,沒一會兒便入了睡,一夜無夢,直到天亮。
她醒來時,裴衍洲已經不在了。
任城一戰之後,城中有許多事務等着裴衍洲去忙,接下來幾日,沈月溪只在半夢半醒時分感受到裴衍洲躺到她的身邊抱着她,醒來時都未見到人影。她一人待得無趣,便到裴衍洲的書房中取了幾本書回來,那本《孫子兵法》她便沒再取來,倒是架子上的幾本醫書她都拿來了——因着王半仙被裴衍洲指為騙子,那本《九九養息大法》她如今已經棄用,急需新的養生法子,她甚至想着先将這幾本醫書看好,等回了汾東,她要拜林大夫為師,好好學一學醫術。
她拿着書從書房往回走,便聽到院子裏傳出凄厲的聲音,她再往院子裏走去,便看見那被□□的劉毅壽正室欲尋短見。
劉毅壽的正室姓崔名俪,出自河東崔氏的旁支,自她知道劉毅壽不顧妻兒逃跑之後,便沒了希望。她撞在梁柱上一次未死,第二次再撞時,已被看管的衛士攔下。
崔俪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哭道:“便讓我死了算了,我活于這世上又有何意思?”
她抽泣了半日,面前卻遞上一條錦帕,她愣了愣,擡起頭便看到了沈月溪站在她的面前。她不願接過沈月溪的錦帕,別過臉去。
沈月溪看着她頭上血流不止,只道:“去尋位大夫先為娘子處理傷口吧。”
“何必假惺惺?”崔俪冷哼道,“你們扣着我不過是想要挾劉毅壽,可惜他是個無情的,莫說是我,你們便是當着他的面殺他的爹娘也無用。”
沈月溪問道:“那娘子又為何尋死?是為了你家郎君嗎?”
崔俪不語,她尋死是看不到希望,她與劉毅壽夫妻多年,最是清楚他的為人,他既獨自一人離開了任城,便斷不會再為了她這個妻子重新冒險回來,指不定他還樂得在外另娶呢……
“夫人莫說風涼話,”崔俪無力地倚靠在柱子上,面上盡是頹敗,“我一個婦道人家,被郎君所遺棄,本就沒了活路,不過是早死晚死罷了。”
沈月溪半蹲下身子,與她的眼眸直視,她确實不解,從前世到今生,她的願望都極其樸質,便是好好活着,哪怕前世她一心一意信任梁伯彥,最終被他所負,她亦未曾想過死,奈何彼時她病入膏肓,終究是沒能活過那個立冬。
恰是經歷過生死,她比誰都惜命,往後就算裴衍洲棄她,她亦不會為了他尋死覓活。不過崔俪之言,卻讓她思考起來,若是她離開了裴衍洲,該尋一條如何的活路?
沈月溪輕聲問道:“娘子可有子女?”
崔俪驚地坐起身,想要抓住沈月溪,卻已被一旁的衛士壓在地上,她怒地尖叫起來:“我女兒早已出嫁,算不上劉家人!劉毅壽犯事,禍不及她!”
正因為她只為劉毅壽生了一個女兒,故而劉毅壽不看重她,便是連劉毅壽的那些妾室都能爬到她頭上來。
沈月溪道:“娘子莫慌張,我并沒有為難你女兒的意思,只是想着劉毅壽既然棄了你,夫人可曾想過與他和離,投奔你女兒女婿?”
崔俪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眉眼認真的沈月溪,并不像是同她開玩笑的模樣,她猶豫着沒有回答。
沈月溪又道:“若是裴衍洲棄了我,我無子無女,又該如何?”她似乎真的在思索。
崔俪瞧着這比自家女兒還小一些的娘子,忍不住開口道:“夫人貌美,便是與主公和離了,亦有大把的世家公子願意娶夫人為妻。”
沈月溪卻是搖了搖頭,“男子棄我一次便會棄我第二次。”
她心中從來明白,婚姻乃合二姓之好,前世沈南沖死後梁家待她便不如初時好,如今沈家在汾東式微,她若離了裴衍洲也難尋到好姻緣。
崔俪想了想,亦覺得沈月溪言之有理,嘆氣道:“男子多是負心漢,尤其是如今世道亂,禮樂崩壞,人心不古,多是些寵妾滅妻的狼心狗肺之徒,确實是靠不住……”
想到劉家如今這般光景,她那外嫁的女兒沒了個好娘家,也不知道會受什麽苦,想到這些,崔俪便忍不住落淚。
她擦着眼淚說道:“男子的甜言蜜語都是假,唯有子女與真金白銀才是真。我若是夫人這般好年華,便是和離也不怕,大不了尋個健壯些的男子生個孩子,只要有孩子,只要手中有銀兩,只當自己是個寡婦自立門戶,有什麽不好的?”
沈月溪被她說得眼眸發亮,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娘子說的極是,你亦是風韻猶存,何苦為了劉毅壽尋死?只要活着,便總有活下去的法子。”
崔俪和她說了一通,尋死的念頭便淡了下來,她跟着劉毅壽這些年,私下自然有藏銀兩,若是裴衍洲将來肯放了她……她将來投奔女兒,未嘗不可……
等到大夫來了為崔俪包紮好傷口,崔俪臉上的頹敗之色已少了不少,沈月溪抱着那些書回去,在心底認真思考着崔俪的這一番話……
裴衍洲回來時,又是深夜,只是一貫早睡的沈月溪這會兒仍舊秉燭而坐,筆下塗塗改改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他走上前去,看到的是沈月溪列出長長一串物件名單與街鋪地點,又想到白日裏府中衛士所報之事,面色沉了下來。
“阿月為何還不睡覺?”他一把抽過那張單子,直直地看着沈月溪。
沈月溪正沉浸于此,尚未發覺他進了屋,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猛地吓了一跳,慌忙叫道:“你将這紙還給我。”這可是她辛苦整理出的自己手中財物與鋪子名單。
他直直地看着她,等她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