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玻璃碎裂的瞬間, 實驗室的防禦機制便啓動，骨刺還沒到衆人面前，就被一掌厚的鐵壁隔絕在外。
但骨刺的餘威還是在鐵壁上留下了痕跡,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錐形突起，所有人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剛剛那恐怖的一幕他們永生難忘, 不少人回過神來，第一反應都是去看黎之。
蘇岚的研究都是在他的授意下進行的，實驗室的患者也都是黎之從社會上一個個召集過來，說服了他們和家人簽下協議。
剛剛死亡的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病毒醫學醫生的判斷, 他雖然形容可怖，但如果細心照料的話, 還是有很大的希望活過兩個月。
可如今拿出來的所謂解毒劑，卻讓他死無全屍，徹底成了非人的怪物。
他們研究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黎之所說的, 能夠克制所有病毒，讓人們不再靠以毒攻毒來治療病症的解毒劑，真的存在嗎？
被困在實驗儀器裏面的刑聿更是拳頭緊握。他被困在實驗儀器中，但由于體質的強悍, 并沒有完全陷入沉睡，而是随時能聽見外面的動靜。
他知道觀察室裏這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他的死和自己脫不了關系，畢竟他們使用的解毒劑，就是從他的血液中提取出來的。
黎之和蘇岚……這兩個畜生，他們都該死！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繼續記錄的人, 估計就只有蘇岚了。
“變異能力确實有所增強, 對病毒也有所克制, 但顯然普通人無法承受這樣的變化速度，在病毒消失的瞬間就會死亡。稍後我讓人測量一下骨刺的長度和粗細，具體的增幅明天給你。下一次實驗的目标是在保留正向作用的前提下，減緩起效的時間和強度。”
波瀾不驚的話語把衆人從驚駭中拉了回來。
衆人心驚于他的冷漠。
如果說黎之只是這個實驗室的投資人，大家對他頂多是不解和敬畏，那麽對于蘇岚，作為實際實驗的操刀人，他的冷漠給衆人帶來的則更多是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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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劑是從他手裏研制出來的，如今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竟然連他的眼神都不曾動搖一下？
這已經不是冷漠能解釋的事情了，甚至可以說是冷血。
注意到衆人的視線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蘇岚微微垂眸，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卻扶了扶鏡框，平靜的與衆人對視，問他們：“你們覺得這個實驗很殘忍，以為我們在害人？”
“……”衆人沉默。
如果在他們入職之前，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這麽直接的面對病患的死亡，相信就算黎之開的工資再高，也有許多人不會加入這個實驗室。
他們在外面都是數一數二的醫學天才，從事的都是救人的行當，手上何曾沾染過鮮血？
蘇岚嘲諷的勾勾唇角：“但凡你們還記得，是病毒變異讓他長出了異于常人的骨刺，病毒醫學不計後果的往病人身體裏注射病毒，才将他們變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的語調平緩，并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但或許是因為平時話少的人突然開口，衆人張了張嘴，竟然一時間無法反駁他的話。
大家面面相觑，不由得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恥，蘇岚卻在這時接着說道：“末世從來沒有過去，我們的目标是讓世界恢複成末世前的樣子，而非止步于幾個人的健康。你們要相信自己，相信郭博士。”
他說完便朝黎之點了點頭，示意他一起離開。
兩人的年齡相差無幾，都是實驗室裏最年輕的存在，此刻兩人離開的背影，卻仿佛兩座無法逾越的高山，矗立在衆人心中。
誠然，這次實驗的結果不太好，但黎之和蘇岚兩個人對人類未來的思考，卻是他們想都沒有想過的。
末世過去才不到十年，實驗室中的許多人都親身經歷過末世前的美好，此時想起來，竟然有種落淚的沖動。
他們，真的能擁有那樣的未來嗎？
就連一旁被封鎖在儀器中，只有意識無法動彈的刑聿，也恍惚了一下，但随即，內心的動搖便被冷笑取代。
差點就被蘇岚這虛僞的瘋子騙了！
如果他的意識并非一直清醒，曾經聽到蘇岚站在困住自己的儀器前面，陰狠而又瘋狂的說出要殺了他的話，估計他也要被蘇岚冠冕堂皇的理由蒙騙過去！
病毒醫學對人類的危害或許真的很大，但至少救活了無數人！
能力者的出現，也證明了病毒醫學并非一無是處，甚至可能實現人類的二次進化！
郭鶴鳴和蘇岚，這兩個殺人無數的劊子手，他們才是真正反人類的瘋子！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中，蘇岚有意無意的避免郭鶴鳴和自己接觸，郭鶴鳴也總是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花在電腦上的時間比研究的時間長得多，種種詭異的行為更加堅定了刑聿的信念。
郭鶴鳴和蘇岚的實驗，不過是為了滿足他們反人類的幻想！
有朝一日他找到機會逃出去，一定要将這兩個人的行徑披露出去，讓所有人都看清楚，這兩個所謂醫學天才的真面目！
他要讓這裏的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刻骨的仇恨支撐着刑聿，讓他時刻保持着意識的清醒，來探聽實驗室的動靜，因此也讓他發現了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郭鶴鳴。
郭鶴鳴之前只是遠程監督實驗室的工作，很少親自出現，上一次出現在實驗室，還是他逃出去的時候。
當時他其實無比想要殺了這個給自己帶來無數痛楚的男人，但當他上前準備動手，卻發現郭鶴鳴已經死了。
沒有呼吸和脈搏，他就這麽毫無預兆的軟倒在地上。
當時時間緊迫，他被實驗室的工作人員發現，來不及思考郭鶴鳴怎麽就這麽死了，只能慌不擇路的往外逃。現在仔細一想，郭鶴鳴身上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他早就聽實驗室裏的人提起過郭鶴鳴，他們都說他是唯一堅持傳統醫學的天才，早年被迫從事了病毒醫學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出來單幹，用出售醫學儀器獲得的錢，建立起了這間實驗室，就是為了證明傳統醫學才是人類的出路。
他們說郭鶴鳴在醫學上的天賦不亞于蘇岚，只是因為局限于傳統醫學，才不被人們所熟知。
他們還聊起媒體對郭鶴鳴的訪談，說曾經的他是個電腦白癡，連手機都不怎麽會用。
……
然而他聽到的郭鶴鳴，卻完全不是這樣。
即使他對醫學知之甚少，但也能明顯感覺得到，郭鶴鳴在醫學領域上的局促和生疏。病毒醫學的部分暫且不提，他們誇得最多的傳統醫學上，郭鶴鳴的知識儲備就明顯不足。
別說是蘇岚，即使是實驗室裏資歷最淺的研究人員，都比他來得了解。
但郭鶴鳴每次提出的建議和意見，卻都能精準的掐中痛點。
電腦白癡這一點更是無稽之談，刑聿短暫的清醒時間裏，分明看見郭鶴鳴在電腦上運指如飛，屏幕上一串串綠色代碼閃過，快到他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即使在昏迷中，他也能聽見郭鶴鳴敲擊鍵盤的聲音。
他甚至能聽見郭鶴鳴跟某個不存在的人讨論他的存在。
“他的實力還在增長中，目前沒有辦法進行遏制，只能通過加強麻醉效果，和實驗儀器的抗擊打系數，來防止他出逃。”
“白細胞嗎……這個方向的研究還沒有進行過實踐，我等會讓他們嘗試一下。”
“……好的，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實驗室的其他人似乎并不知道郭鶴鳴在跟誰聯絡，大部分人只是按照郭鶴鳴的吩咐進行實驗，只有蘇岚曾經對郭鶴鳴的行為起疑，但并沒有在明面上表示過什麽。
他只有在打開實驗儀器，從刑聿身體裏抽取血液，或者切割他的身體時，才會輕聲的喃喃。
“不管那是誰，我會把他們都送下去，跟你一起陪葬。”
這讓刑聿更加痛恨蘇岚。
但對于郭鶴鳴，他卻驚恐的發現，随着郭鶴鳴在實驗室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對郭鶴鳴的恨意，竟然也在慢慢的變得平緩。
一次清醒時，他意外看見郭鶴鳴站在困住自己的儀器前面，不知道在想什麽，但眼神裏切實的流露出一絲哀痛和茫然。
刑聿的心頭一緊，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捏了一下。
但這感覺轉瞬即逝，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便迅速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蘇岚研制的催眠藥劑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他最近已經無法繼續保持神志的清醒，偶爾會陷入真正的沉睡中。
因此他也不知道，黎之低聲的喊了一聲愛人的名字。
他升級了交易系統的交流方式，語音和視頻讓幾個世界的交流更加順暢，但令他難過的是，這個世界依舊沒有愛人的消息。
黎之在休息時間嘗試過一切方法，都無法讓快穿系統檢測到備用系統的存在。
“你或許可以從身邊的人着手。”
井鴻維院士的建議響在耳邊，黎之環顧四周，視線從刑聿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蘇岚身上。
前面每個世界，愛人都會主動向他靠近，黎之排除了實驗室的所有人，似乎只有蘇岚符合這個規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