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即便是對愛人的身份有所猜測, 在愛人的靈魂真正覺醒之前，黎之也沒辦法通過任何方式确認。
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按理說快穿系統綁定的是人的靈魂，愛人的靈魂只要存在于這個世界, 就會被系統掃描感應到。
然而愛人身上仿佛有一種比快穿系統的優先等級更高的存在，屏蔽了快穿系統的探查。在愛人真正想起他們相識相愛的過程之前, 他都無法發現愛人的真實身份。
快穿系統能夠帶着他的靈魂穿越世界，甚至影響世界的時間流速，用游戲來做比喻，快穿系統就像是開啓了管理權限的賬號, 可以肆意更改游戲中的一切。
可即使是這樣的存在, 也無法尋找到他的愛人。
愛人身上阻止他們相認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一切只有愛人的靈魂徹底蘇醒之後, 才有機會知曉。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研制出解毒劑，以免更多人變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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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之的公司畢竟只是民間企業, 末世剛剛過去十年時間，整個世界百廢待興，民企能夠獲得的資源畢竟有限。
加上病毒醫學又是如日中天的存在，随着解毒劑的接連失敗, 成為實驗體的志願者越來越少，志願者的家人當中，也逐漸出現了懷疑的聲音。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實驗室接收的最後一位病毒變異志願者自爆身亡，實驗室裏再沒有其他可以實驗的對象了。
面對黎之和蘇岚兩個人皺眉看過來的視線，助理冷汗直冒, 為難地開口：“我們已經努力地聯系被各大醫院放棄的病毒變異者了, 但他們的家屬似乎都不太想讓他們加入實驗室, 即使是遺體，家屬也不願意拿出來捐獻……”
實驗室這段時間的死亡病例太多了，公司這邊已經盡全力在壓消息，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走漏出去。
現在所有的病人家屬都知道，他們實驗室是個吃人的地方。
所謂的解毒劑，在真正研究成果之前，就是劇毒中的劇毒，沾染到的人別說是治愈，連茍延殘喘的時間都不會有，最慘的甚至連遺體都炸成了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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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實驗體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家人心目中無法替代的存在。
當初同意讓他們成為實驗體，是因為病毒醫學下了病危通知書，黎之這邊卻宣稱要研制出一種解毒劑，解除病毒帶來的所有危害。他們為了那一線生機，才把至親骨肉送進來。
不是為了讓他們來送死的。
如果加入黎之的實驗室，就等于立刻死亡的話，他們寧可就這麽養着病人，直到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
種種原因之下，實驗室的實驗體只剩下了最後一個。
刑聿。
刑聿的情況是獨一無二的，其他的能力者雖然也産生了正向變異，但只是變異的程度壓過了病毒，并不代表病毒在他們體內徹底安分甚至消失。
實驗室再怎麽缺實驗體，也不可能在刑聿的身上直接進行實驗。
衆人小心地看着兩位實驗主導者漆黑的臉色，心想沒有實驗體，實驗這下怕是進行不下去了。
他們原本就對黎之提出的理念将信将疑，即使蘇岚的一番話，暫時壓住了他們心中的疑慮，但大家實際上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是沒有多少信心。
聽聞這個消息，他們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口氣。
終于不用在道德的底線上糾結橫跳了。
只是刑聿該怎麽辦？他們這麽利用剝削能力者，以能力者在社會上的地位，只要刑聿出去，将自己在實驗室經歷的一切禀報給聯盟和帝國高層，不需要任何切實的證據，他們所有人都逃不了責任。
衆人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實驗儀器裏面，被衆人暫時忽略的刑聿短暫的清醒過來，也忍不住在心底狂笑。
這些人都想錯了，他出去之後，絕不會只是将自己的遭遇禀報給聯盟和帝國。
他要親手将整個實驗室的所有人都殺光！以洩他心頭之恨！
尤其是蘇岚和郭鶴鳴兩個，他要他們生不如死，親身體驗他現在所經歷的一切！
他要将自己和其他實驗體們遭受的痛苦，百倍千倍的還到他們身上！
然而就在他暢想自己将蘇岚和郭鶴鳴千刀萬剮的畫面時，實驗室詭異的沉默終于被人打破。
“那我們的實驗……還繼續嗎？”有人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黎之眉頭緊皺，卻在衆人充滿希冀的目光中，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能停。”
他已經跟星際的醫學專家确認過了，除了刑聿之外，其他能力者們所謂的二次進化，都只不過是身體為了應對病毒，出現的短暫反應。
一旦病毒的毒性增強，他們的下場不會跟病毒變異的患者有任何區別。
而上周他剛收到其他傳統醫學實驗室倒閉的消息，整個病毒世界，只有他們的實驗室還在堅持解毒劑的研究，如果他們都停了，這個世界将會徹底萬劫不複。
愛人還在這個世界，萬千從末世中掙紮着生存下來的幸存者們，都還在這裏。
他們不能停。
從黎之的話語中聽出了決然，衆人面面相觑，“可是我們已經沒有實驗體了，眼下這個情況……”
實驗儀器裏，刑聿掙紮着睜開眼睛，眯着一條縫觀察實驗室的一切。
他原本想看到黎之和蘇岚絕望放棄的模樣，視線落在黎之臉上的時候，卻被他眼中的血色驚住了。
他要幹什麽？
他難道——
蘇岚顯然也覺察到了什麽，忍不住上前一步。
但他仍舊沒能阻止黎之。
“我來做實驗體。”黎之一字一頓道，“我從來沒有感染過病毒，作為實驗體，實驗結果會比之前任何一個案例都要準确。”
他的表情那樣淡然，仿佛他剛剛說的只不過是天氣如何的日常話題，卻令實驗室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衆人驚愕的看着他，這幾個月來，黎之不知道為什麽尤其急切，實驗強度拉高到了極限。連月高強度的實驗下來，他原本就不怎麽豐腴的身形更是清瘦到了極點，之前還算合身的白大褂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了架子上。
他們以前只覺得黎之研究解毒劑，不過是為了證明傳統醫學比病毒醫學更加有用，如此的急功近利，也只是因為想要證明自己，急得入了魔。
他甚至不擇手段到擄掠了一個能力者在實驗室裏，供他們進行實驗。
但他們從來沒想過，黎之的不擇手段，竟然包括犧牲他自己。
刑聿也震驚了一瞬，但旋即便在心底冷笑，這人為了名利真是着了魔。
即使真的讓他研究出解毒劑，人都死了，要名利還有什麽用？
蠢材！
但他卻沒有意識到，原本對解毒劑的概念嗤之以鼻的他，竟然開始假設解毒劑真正存在。
衆人當中還是蘇岚最先反應過來，一向冷靜的他竟然亂了腳步，差點被旁邊的凳子絆倒。他快步走到黎之面前，嚴肅地說了個“不行”，但還沒等他繼續闡述原因，黎之便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疑似自己愛人的男人，黎之強迫自己不要沉溺于兒女情長，閉了閉眼，轉身拿出一份資料。
“這是我請人對現存所有能力者的基因進行分析，得出的報告。調查結果顯示，他們的基因并沒有産生任何可遺傳的突變。”
資料是黎之利用系統得到的，分析報告則是由藍星提供。
生物的進化離不開突變，但前提是，突變的結果能被遺傳下去，才能實現整個物種的演變。
人們把能力者的突變稱為人類的二次進化，但事實卻是，這與人類整體的進化毫無關系。
即使他們能存活到最後，能力者體內殘留的病毒，依舊會将人類徹底覆滅。
病毒醫學，從根本上就是一種僞概念。
衆人對解毒劑的狐疑，大多是因為所謂二次進化的言論，如今聽到黎之的話，只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颠覆了。
包括蘇岚在內，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奪過黎之手中的文件，快速翻閱起來，越看臉色越難看。
刑聿雖然被封鎖在儀器中，無法看到內容，但看到衆人的變化，也明白過來什麽。
黎之說的是真的。
那他剛剛說的要自己注射病毒，成為實驗體，也是真的？
所有人震驚、崩潰、不敢相信，過了不知道多久，才從這驚天噩耗中清醒過來，紛紛眼含熱淚，看向黎之。
蘇岚臉色發白，抖着嘴唇問黎之：“你真的……要這麽做？”
衆人都以為他是因為剛剛接收到的消息才變了臉色，心中不由得愧疚。
他們之前那麽誤解的兩個人，原來真的都是在全心全意的為人類着想。
只有刑聿知道，他閃爍着暗光的眼神中蘊含着什麽。
黎之同樣被蒙在鼓中，他看着這個疑似自己愛人的男人，微微一笑，将袖口拉起，露出了清瘦的手臂。
手臂上有一個泛着血珠的針眼。
“其實就在剛剛，我已經注射好了病毒。”
從今天開始，他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就在這個實驗室手中了。
儀器中，刑聿看着他瘦得仿佛竹竿一樣的手臂，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