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過不去

穆氏話音落處, 衆人一片唏噓。

燦爛陽光爬過地板,落在她銀色發梢,折射着微光, 她已是花甲之年, 雖頭發全白, 眼角皺紋寫着歲月的痕跡, 但看起來身體很硬朗,精神也不錯,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那些淹沒在歲月裏的往事,誰都沒放過, 也沒放過這個人。

“不是。”

她似乎知道別人在想什麽:“我知道, 你們多多少少會為我嘆一聲可惜, 但我并沒有揪住經年過往不放,也沒有被困住,除了亡夫新死那幾年難挨, 情傷過後,其實過的還不錯。”

她視線落在晉薇身上,聲音輕淺——

“那段時間,我仇恨困窘,輾轉反側,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覺, 和你一樣, 我想不通。想不通這世道,想不通這人性, 明明所有人都為話本子裏的善良感動, 明明所有人都歌頌美德, 為什麽到了生活裏, 卻挑剔這些善良的人太死板,不懂變通,勸他們改過?是世道就是如此,還是單只我們倒黴?”

“我日複一日審視身邊人和生活,每一天都在心裏提出不同的疑問,想出答案,過後又覺得這個答案不對,重新尋找另一個,我好像世上那個最糊塗,最蠢笨的人,總是被各樣人事影響左右,全然沒自己的主意,覺得天地之大,唯我渺小的像個塵埃。”

晉薇眼神怔怔。

這些話簡直說到了她的心坎裏,因她現在就是如此,往前走會懷疑,往後退會懷疑,好像所有道路都是向她打開的,又好像所有道路都不對,她不敢往前邁,不敢有任何選擇,到底哪樣正确,這個選擇真的是基于自己內心麽……

太多太多疑問,太多太多煩惱,外人看起來她在庸人自擾,她卻覺得自己怯懦愚笨,可即便如此,也不願意渾渾噩噩,像浮萍一樣随波逐流,随便就做了選擇。

穆氏垂眼:“那時的我,最需要的其實是時間。疑問和否定,是人與生俱來的能力,只要你敢于提問題,勇于在這些答案中思考選擇,終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力量,你會知道你到底是誰,知道你為什麽而活,知道你未來想要什麽,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走,自此不會再迷茫,不會再不安,你要做的,只是找到你自己。”

“我們不能保證每一次都做出了對的選擇,任何人都不能保證,我們只有努力,把選擇做對。你會明白,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阻礙你的未來,你面臨的問題只有一個——你想不想。你若想,所有困難都不是問題,你若不想,也僅僅是因為你自己內心不想,與其它無關。”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雲山霧繞,但當事人知道對方在說什麽,朝慕雲也知道。

這是一個過來人,對年輕人的安慰。

人是在思辨中成長的,小時候接受各種知識,師長會告訴你要這樣做,不能那樣做,怎樣是對的,随着慢慢長大,總有那麽一個階段,你會懷疑,這樣真的是對的麽?師長就不會犯錯誤,說的全都是至明真理麽?朋友或其他人表達有反差時,到底該認同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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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覺得這個說的對,明天覺得那個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呢,真正的我的思想,在哪裏呢,遇到不同的事,我該怎麽辦?

這其實就是一個找到自己的過程,太多人會為此焦慮,着急想要打破困境,但其實不必着急,不斷的思辨,不斷的否定和選擇,終會塑造出你與衆不同的人格,這個過程可能有些長,可能會痛苦,但只要走過去,你就會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朝慕雲看着廳堂中滿頭銀發的老人,能從她的平靜眼眸裏,淺淺笑紋裏,看到她的豁達和通透,只是有些可惜……

穆氏摸了摸纏腕間的小蛇:“随着年紀漸長,我一面照顧孩子們,一面用心經營生活,也得到了很多樂趣,我有我的花園,有孩子們承歡膝下,每逢年節,丈夫教過的弟子也會來看我,聊些經年,可惜……我還是忘不了他。”

再之後,她就不怎麽說話了,就連剛剛這些話,若不是看着晉薇和江項禹實在可惜,她都不會多言。

晉薇帕子掩面,哭得悄無聲息,江項禹對着穆氏,認真的叩了三個響頭,額頭抵着地板,久久未能起來。

他們對接下來的事,已有所預料。

果然,穆氏非常配合,交代了所有案件細節,包括那張覆在死者頭臉的素帕,那是湛書意生前最喜歡的帕子,她心中的确沒有愧疚或後悔,殺人就是故意,甚至覺得這些人髒,惡心,不配她再看一眼。

所作所為,皆為祭奠,對亡夫,也對過去的歲月。

穆氏在自己的口供上簽押,認罪非常痛快。

她認完罪,目光安靜平直的看向朝慕雲:“事情一碼歸一碼,這些事跟小輩們沒關系,只是我自己過不去。”

朝慕雲知道她在說什麽,這個案子雖然事涉多年前湛書意之死,但的确和他中兒女小輩沒有關系,穆氏故意先假死,再來做這些,就是要完全斬斷,不牽連別人。

“我知。”他微颌首。

穆氏微笑,似松了一口氣:“若天下都是你這樣的好官,該有多好。”

朝慕雲卻感覺到不對勁:“阻止她——”

但已經來不及,穆氏狠狠捏了下小蛇身體,力道顯然控制過,小蛇并沒有受傷,但受到刺激,條件反射放出毒牙,咬了她一口。

穆氏倒地,小蛇吓的不行,從她身上掉下來,慌不擇路的游走,廳堂一片驚亂,夜無垢一看不好,趕緊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網,眼疾手快将蛇兜住,不讓它在受刺激的情況下傷害到別人。

耽誤這一刻,穆氏就更不可能救得了了。

她艱難呼吸,視線環視沖過來想要扶起他的江項禹和晉薇,甚至提着袍角跑過來的朝慕雲和衆皂吏,眼底有濕潤的光:“你們都是好孩子……此生有憾,終是做了不好的事,但我不悔……”

“不要告訴我的兒女……沒必要再傷心一次……若可以,請将我骨灰撒進江河,我應過……他,春雨湖畔,來生緣長。”

穆氏很快沒了呼吸,雙目阖上,表情安詳,唇角甚至帶着笑,好像她不是自殺解脫,是帶着好心情,去見一個很久不見的人。

廳堂沒有人說話,皂吏很快在朝慕雲的示意下過來,尋到一塊木板,一塊白布,木板用來暫放穆氏屍身,白布則蓋在穆氏身上。

白布拉過穆氏上身,蓋住頭臉的時候,江項禹跪在穆氏身前,哭紅了眼。

“本案至此,無有任何疑問,可以封存結案,兇手屍身,家人可帶回安葬。”

朝慕雲看向江項禹:“穆氏與你有師徒之情,餘下種種,皆由你操辦吧。”

江項禹認真的朝朝慕雲行了個禮:“多謝大人。”

“人生漫長,總有風雨,也總會見雲散霧開,日後記得,謹言慎行,”朝慕雲話說的很慢,眸底似有淡淡微芒,“你之努力付出,定有回報。”

江項禹怔了一下,不知想了什麽,再擡頭看朝慕雲時,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不一樣,似下了什麽決心:“多謝大人提點,我……我知道了。”

案子破解,曲終人散,穆氏屍身被江項禹安排擡出,其他嫌疑人們被安排到另外房間,對幾個案件細節進行詳述,看有無錯漏,口供簽押後即可遣散,每個人什麽心情不得而知,有新人反應卻是相當明顯的。

曲才英回過味來,看着對卷宗,做最後整理得朝慕雲,表情相當不善:“感情朝主簿這是一切胸有成竹,還順便翻了個舊案,想讓我們做見證。”

破案不容易,翻案更不容易,前者需要證據确鑿,後者則出證據确鑿外,還需有官員見證,至少三方簽章,這是制式流程。

這種事吃力不讨好,大半遇到了只有往外推的,沒有積極攬事的,很難湊齊人,朝慕雲倒好,趁着賭局機會,竟然把這件事給做成了,還算計了他!

他這次大張旗鼓的來,外面可都看着呢,如今證據确鑿,事實明顯,他怎麽理直氣壯拒絕?以後這官場還混不混了?

李淮也想明白了,倒是得意的緊,大理寺又長臉了,氣死你個破師爺!

“怎麽,破案平冤,我等職責所在,不應該麽?”

曲才英是京兆尹最得用的心腹師爺,能坐穩這個位置,當然靠的不是蠢,是正經有腦子的,知道這案子證據确鑿,每個環節鏈條都能連起來,攻擊無用,只是意難平,陰着眼:“我還以為若真存在兇手,一定是晉千易呢,他最近在跑官,只他最迫切。”

這個不用朝慕雲提醒,李淮都知道:“你可拉倒吧,他瞧着是比別人急切一些,但跑官的事,單急這一兩天有用?誰卡着那個時間了,必須立刻完成?鹽道的官不是到現在還沒定呢,有必要為此立刻殺人?晚兩天能礙着什麽事?”

晉千易的确應該着急,也迫切,但并沒有一個固定的截止日期。

最初他聽着案件消息,也有這個懷疑,還一度為朝慕雲擔心,不過他手裏有別的事,無法關注整個案件,也沒去了解所有細節,沒想到這病秧子根本沒有被亂七八糟的線頭影響。

的确是個有本事的人。

曲才英陰着眼:“都是你們大理寺的人,你當然要護,行了,這事也完了,我先走了,流程走完,需要簽章時喊我。”

“走什麽走,到你走的時候了麽?”李淮拉住他,“先前打了什麽賭,你裝什麽不得記了?”

曲才英:“行行行,你們厲害,我不跟你計較了,行了吧?”

“不行!”李淮瞪眼,“一句話就想打發我們,沒門!現在給我行禮,麻溜的,以後見着我,見着我們大理寺的人,都得退避三舍! ”

曲才英咬牙:“我說李胖子,你可別得寸進尺!”

李淮:“怎麽,敢賭不敢認?”

曲才英眯眼:“呵,這個案子,還要不要我簽章了?”

李淮怔了一下,火氣就上來了:“你敢威脅我?今天所有一切,你可都是看到了的,該你幹的事,你敢不幹?不怕我把事捅到京兆尹面前麽!”

“你去啊,看我怕不怕,”曲才英臉色更陰,“你還真以為我混到今日,沒點真本事?”

二人說話就要吵起來,朝慕雲朝一邊厚九泓使了的顏色。

厚九泓正興奮的看熱鬧呢,他以前最怕見官,什麽官都怕,都不愛靠近,可最近給病秧子當門房,跟着皂吏們被病秧子使喚,見了不少的官,發現也挺有趣的,當官的也是人,也有亂七八糟的小心思,也愛八卦,就是少有在人前表現出來,這種吵架熱鬧,他怎麽能放過!

不過這病秧子,才是最壞最狠的,有機會,诓騙的人團團轉,沒機會就制造機會,反正就是在坑人。

這眼神他再明白不過。

當時賭約是順勢而應,病秧子答應的時候,只是有信心能贏,順便搞些彩頭,但其後案件發展,讓他有了另外的算計,故意羞辱別人,有意尋麻煩交惡,可不是官場混的好的辦法,不若改作它用,比如不讓這姓曲的沒臉,讓他見證案子并簽章——

案子辦得漂亮,人也沒得罪,這姓曲的回頭還得感謝他。

什麽好處都叫這病秧子給得了!

厚九泓清咳一聲,上前拉架:“我說,兩位大人有話好好說,吵起來都不好看。”

他已經在刻意展示自己的平易近人了,奈何忘了自己一張小胡子臉自帶匪氣,要拉架麽,力氣也大了點,這兩個人可不是他手下兄弟,拉開不需要用那麽大的力,他這一扯,直接把曲才英扯了個趔趄。

曲才英怔了下,炸了:“你們大理寺竟敢跟我動手!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走到我面前!”

“嘿,你這人怎麽聽不懂好賴話呢,”厚九泓火氣也上來了,拎住他領子就往一邊偏廳走,“來來跟我來,我就讓你瞧瞧,我配不配!”

李淮一看不好,吵架可以,真把人打出個好歹來萬萬不行,也跟着跑過去了:“別沖動,都別沖動——”

朝慕雲看着這一幕,無聲勾起唇角。

雖然吵架頂火和拉架的人調了個個,但很明顯,這局穩了,什麽事都不會出。

曲終人散,唯窗外陽光熱烈,隐隐似有花香浮動。

人們該忙的忙,該走的走,廳堂幾乎瞬間安靜下來,只有一個人沒動,看着門外的不知哪個方向,過分安靜。

朝慕雲走過去,在這人面前揮了揮手:“想什麽呢?”

“想你啊。”

這三個字出來,雙方都是一怔。

夜無垢說完才發現這話有些暧昧,非他本意,但這個暧昧方向,好像也不錯。他看着朝慕雲,唇角揚起:“朝主簿這麽聰明,可真是令人遐……”

朝慕雲卻截了他的話:“不想笑可以不笑。”

“嗯?”

“我說,不想笑,可以不笑。”

簡簡單單兩句話,氣氛瞬間更改,夜無垢哼了聲:“你可真是會壞氣氛。”

朝慕雲看着他,重複自己的第一句話:“在想什麽?”

夜無垢啧了一聲,手搭住朝慕雲肩膀,一起看向門外,穆氏屍身剛剛好被拉出大門:“你說她這樣做,值得麽?就那一點點仇恨,她自己都說放下了,不在乎了,最後仍是用自己的命來換了……雖她老了,好像沒多少年好活,可萬一,她能活到百歲呢?那就還有四十年,她是一個通透的人,在世間有留戀和牽挂的人,不管徒弟還是兒女,有想做的事,比如種花插花,那日花房見面,我能感覺到她心态平和,日子也算豐滿有滋味,這樣放棄未來人生,值得麽?”

朝慕雲想了想,道:“她歷盡千帆,自我叩問這麽多年,仍是決定要這麽做,于她而言,就是值得。”

夜無垢:“可別人未必覺得。”

“仇恨讓人痛苦,也讓人積蓄力量,”朝慕雲聲音淡淡,“人心本就複雜。”

夜無垢頓了一下,看向朝慕雲:“你好像……并沒有對這種行為進行批判?我還以為,當官的都要苦大仇深,諄諄育人,事事必須向善。”

朝慕雲:“我只破解案件,推理真相,凡人之罪責,皆由按律法判定,不應以我自身觀念想法,定義別人對錯。”

夜無垢:“可你是官。”

“官又如何,官也是人,”朝慕雲淡定極了,“若一切對人,對案子的判斷,只基于我個人的價值取向,那世間豈不得亂套?律法有它存在的意義,妄想淩駕,結局必定不好。”

亘古以來,律法的制定都基于社會形态和文明發展,它也是随時在變化調整的,就是最适合當下的存在,比如這裏主可殺奴,在他的認知裏,這是錯誤的,殺人皆是罪,可在這裏的律法裏,是允許的,那他就要思考社會形态為什麽會允許這種行為的存在,當文明未能達到一個階段時,你再反對一些東西,都是徒勞,個人力量太微,只能求同存異,一邊盡自己努力,看能影響人們智慧文明到什麽程度,一邊保持高度的清醒,時刻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腳下的路該怎麽走,眼前的事該怎麽辦。

“我只做我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多的,我管不了。”

靜了很久,夜無垢突然笑了:“你不會……勸人放下心中仇恨。”

朝慕雲依舊淡定:“我只會對人仇恨情緒産生後的行為,給予建議。”

善惡愛恨,都是組成一個人最大的部分,也是讓這個人與別人不同的部分,随便抹掉哪一個,人都将不會完整,當然,也不會那麽随便就被抹掉就是了。

“哈哈哈——”

夜無垢笑的開懷,聲音清亮,胸膛鼓動:“有趣……你果然很有趣。”

朝慕雲拍了下他的手:“放開。”

“莫急嘛,我還有一個問題,”夜無垢攬着他的肩,“這次案子,你為什麽不用你的銅錢?明明這樣更快……是擔心身體受不住?”

“不是。”

朝慕雲搖了搖頭:“刀鋒利器,性命受到威脅時,不得不用,平時卻需藏在鞘中,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仗着自己擅長什麽,就所有都用此解決,并非好事。”

“俠以武犯禁?”

夜無垢眸色漸深:“故意标榜自己冷血淡漠,不以自己道德判斷他人,卻在用自己道德約束自己,朝主簿果然是官,寬于律人,嚴以律己?你欲以自身為例,潛移默化,教化他人?”

朝慕雲按着他的手,離開自己肩膀:“倒也沒那麽偉大,我只是想職業生命更長久。”

夜無垢不可思議:“你竟然有官瘾?做官那麽有趣?”

“對啊,”朝慕雲不假思索點頭,在這裏只有繼續做官,才能有機會見到,破解更多的案子,“我也想更有趣的活着。”

有些話他沒有說,也不必說,聰明人,心裏滾兩圈就懂。

夜無垢笑意沁到眼底:“所以我們,是一類人啊。”

“既然沒有不開心,就繼續幹活。”朝慕雲低眉,指了指他手上的網兜,網兜裏還有那條小蛇。

“着什麽急……”

夜無垢笑意慵懶随性:“案子已結,之前的承諾,朝主簿是不是該兌現一下?”

“嗯?”

“鹽引啊,你同別人裝傻也就罷了,跟我?”夜無垢再次垂頭,上身欺過來,“我這人很大方的,沒找到,也不會殺你,不如就照之前賭約規矩,朝主簿以身相抵,如何?”

朝慕雲眉目平直:“你晚上來。”

夜無垢眸底登時如桃花泛濫,聲音都暧昧了起來:“朝大人果然一字千金,晚上幾時?需要我帶些什麽?花酒香茶,還是華衣脂膏?”

朝慕雲一臉‘你在說什麽鬼東西’:“我把鹽引拿到手,不需要時間?你手上這小蛇,不得給它尋個新主人?還有你的傷——”

“什麽傷,哪有傷,誰有傷?”夜無垢別開眼睛,看左看右,忙的很,就是不看對方,“我怎麽不知道?”

朝慕雲心下了然,并不拆穿。

其實那夜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人胳膊有傷,現在應該好了很多,但仍然殘留淡淡藥味,恐還未痊愈。

他背着手,轉開身,話音一如既往,疏淡緩慢:“去處理你該做的事,過來時記得給我帶東西——你知道我愛吃什麽。”

夜無垢:“你的事,我怎會知道?”

朝慕雲仍然沒有回頭:“偷偷扔過那麽多次,還不記得?”

自己做過的事,以為不承認,別人就不知道了?

夜無垢:……

他低頭撫額,笑了一聲,快步追上朝慕雲:“你真的什麽都知道?”

“也不是。”

“比如?”

“比如——你的名字。”

“是麽?我怎麽覺得,你已經猜到了?”

“我等你親口告訴我。”朝慕雲說完,停住腳,似笑非笑的看着對方,“若不然,讓我看看你的臉?”

夜無垢:……

“有沒有人說過,你膽子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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