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雖然額娘做的東西确實瞧着讓人下意識退避三舍，可胤祚已經喝奶喝了好幾個月了，嘴裏淡到不行，這糊糊好歹吃起來跟乳汁是不一樣的味道，所以他也不挑剔，那一小碗最終還是吃了個幹幹淨淨。
那架勢，一旁看着他的胤禛不禁懷疑，難不成是他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怎麽瞧着胤祚吃的還挺香的。
雖然小胤祚的身子骨還是弱，小病不斷，時常咳嗽或者發熱，不過好在每次症狀都比較輕，沒有嚴重下去就慢慢地痊愈了，再加上他如今越長越大，又開始吃些滋養身體的食物。
除了瘦小些，發育比其他的嬰孩晚一些，旁的也都還算不錯。
某一日，柔菀給小家夥喂食的時候，突然瞧見他下邊最中間的兩顆小乳牙冒了一點點小白尖出來，頓時高興的不得了。
“你們瞧，小六這下邊是不是開始長牙了？本宮沒看錯吧？”
慶姑姑跟柔菀的貼身宮女蓮心還有胤祚的乳母程嬷嬷都湊上來瞧了瞧。
“是長牙了！”
“奴婢也瞧見了！”
“娘娘，該給六阿哥準備些軟硬适中的東西磨牙才是，小孩子長牙的時候，這牙根底下會發癢，若是六阿哥不舒服，咬了些太硬的東西，這新長出來的牙齒就不齊整了。”程嬷嬷建議道。
“內務府之前倒是送了幾樣宮裏皇子公主們常用樣式來，慶姑姑去找找吧，洗幹淨之後，先拿給小六用着試試。”
“是，奴婢這就去，蓮心也随我一起吧。”
“好。”
胤祚很是好奇地舔了舔自己下邊剛長出來的牙齒，他已經不大記得自己上一次長牙的時候是什麽感覺了，這幾天只覺得牙龈發癢，還以為是自己身體不好，免疫低下，所以發炎了呢。
咬牙棒都事先在沸水裏煮過之後，才拿到胤祚的面前，形狀都一樣長條的，表面有凹陷進去的地方，正好可以把長出來的小乳牙擱在小凹槽裏。
材質也很多，現成的有花椒木、琥珀和翡翠這三種，
胤祚挨個試着咬了咬，最終還是選擇了口感最好的琥珀，然後握在手裏埋頭咬的特別起勁。
柔菀見他喜歡這個，還吩咐蓮心說：“明日你再去問內務府多要兩根琥珀做的，本宮瞧着小六喜歡，記得給他挑些別的樣式。”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給咱們六阿哥挑幾樣最好的回來。”
胤祚放下手中的咬牙棒，也對着蓮心說：“咦咦咦咿呀~”辛苦蓮心跑一趟了~
“六阿哥也是在囑咐奴婢嗎？”
蓮心蹲下笑看着他，六阿哥是永和宮所有人心中的寶貝疙瘩，他雖然身子弱，可是性子好，又愛笑，長得也格外好看，特別招大家的喜歡。
胤祚一本正經地再次開口：“噗噗！咦咦咦咿呀~”不是的，我是說辛苦你跑一趟了。
實際上在場的人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是覺得他這般小，卻認真的咿咿呀呀說話，特別的可愛。
“好好好，奴婢一定把六阿哥您的咬牙棒給您帶回來，奴婢這就去！”蓮心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生活不易，胤祚嘆氣，為什麽大家都不好好聽自己說話，心累，他還是繼續磨牙好了。
康熙也有些日子沒來後宮了，今日在貴妃宮裏瞧見了胤禛那孩子，便想到了他體弱多病的親弟弟，于是出了承乾宮，便轉道去了隔壁的永和宮。
才進永和宮的宮門，發現裏頭靜悄悄的，也沒幾個人，踏入殿內就瞧見了坐在地上白到發光的小家夥，這孩子無論見他多少次，都還是會被他粉雕玉琢的模樣可愛到，心生憐愛。
“咯咯咯咯~”便宜阿瑪來啦~胤祚跟他對視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格外燦爛的笑臉。
衆人順着小阿哥的視線望去，才瞧見了站在殿門口的明黃色身影。
“奴婢給皇上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怎麽突然這會兒過來了？”背對着門口的柔菀轉過身來行禮，手裏還拿着一個小撥浪鼓。
康熙心想：看樣子是這一屋子主仆都在逗那小家夥玩兒呢，難怪都沒有注意到他進來的動靜。
他上前扶起德嫔，從她手裏接過那個精致的小撥浪鼓，也像她們方才的樣子，蹲在地上逗弄小胤祚。
“朕陪着小六玩兒一會兒，小六可還記得朕啊？”
小胤祚瞧見便宜阿瑪的第一眼就想起來自己要“盡孝心”，好給哥哥攢生辰禮物呢，自然是要好好表現自己，把他先給哄高興了。
于是很給面子笑臉相迎，嘴裏咿咿呀呀應着話，皇阿瑪他聽不聽得懂是一回事，胤祚他覺得自己得先把積極熱情的态度擺出來。
果不其然，康熙一見這孩子如此配合自己，不見絲毫生疏，心裏高興得很。
“柔菀你瞧，這小家夥還記得朕呢，知道朕是他的皇阿瑪，所以才笑的這般高興，且一點兒都不害怕。”他的這幾個兒子，除了太子好些，其他的都怕他。
“這個自然，小六時時刻刻都惦記着他的皇阿瑪來看他呢。”
“前頭三藩之亂終于平息，如今還有雲貴地區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少不得要忙一陣子，等胤祚再大些，朕帶着你們母子一起出宮去逛一逛，民間的玩具也別有一番意趣，想來咱們的胤祚肯定會喜歡的。”
“那臣妾與胤祚就等着皇上帶我們母子出去玩兒的那一日了。”
“朕既然承諾于你們母子，必定不會食言。”康熙又晃動了兩下撥浪鼓，繼續逗弄面前的小家夥。
不過胤祚在配合皇阿瑪的同時，那靈動的小眼神也是沒少往別處飄忽，這不正在急速思考着該怎麽下手呢。
康熙逗了一會兒，腿有些蹲麻了，便起身，走到旁邊的榻上坐着，永和宮的宮人及時地上了一杯雨前龍井。
德嫔抱着小六在另一邊落座，順手拿起一塊桌上匣子裏放着的咬牙棒給小家夥放在嘴裏磨着。
“胤祚嘴裏吃着什麽呢？”
“是琥珀做的咬牙棒，他最近開始長牙了，嘴裏不咬着東西，總是發癢不舒坦呢。”
“除了琥珀還有別的什麽是也能咬的？” 康熙見小兒子咬着這玩意兒這麽起勁，可這琥珀瞧着灰撲撲的，實在配不上他這麽可愛的兒子使用。
“還有花椒木和翡翠。”不過小六這兩種都不喜歡。
德嫔後邊的這句話還沒說出去，康熙就接話了。
“翡翠？朕的庫房有幾塊品質尚可的，回頭朕叫內務府雕刻成型，再給胤祚送來，多換些好看的顏色，随他咬着玩兒。”宮裏又不缺這些，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德嫔笑着謝恩，沒有過多解釋下去，總歸是皇上自己自願的。
胤祚一邊磨牙一邊瞪大了眼睛發愣，不是，他還沒使勁呢，怎麽皇阿瑪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那可是翡翠啊！說給就給了，還要全都做成咬牙棒，胤祚松嘴，咬牙棒拿在手裏往眼前攤開一看，……樣子真醜。
不過東西是好東西，算算時間，現如今哥哥也能用上，乳牙都得長到差不多三歲才出完呢。
胤祚決定了，給哥哥的第一份生辰禮物就是翡翠做的咬牙棒了！
“這小家夥想什麽呢？”表情豐富到讓康熙都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捏他的臉了。
不過就在康熙伸手之際，胤祚迅速扭頭，把自己的額臉埋進額娘的懷裏，只留給便宜阿瑪一個圓圓的後腦勺，他可不是那麽随便的小孩子，不許摸他的臉！
“還藏起來了？怎麽還跟朕玩起捉迷藏了是不是？”
父子倆玩兒着一個使勁躲，另一個故意戳的幼稚小游戲，康熙逗了好一會兒小兒子，剛好有緊要的政務亟需處理，便起身離開了，母子倆過了一會兒一起用了一頓比較早的晚膳。
胤祚覺得實在是太熱了，他想出去透透氣，于是便伸出手指着永和宮的宮門，對額娘示意。
德嫔有些猶豫，胤祚馬上水漫金山，大有一副“額娘不帶我出去，我就大哭一場”的架勢。
孩子都半歲大了，至今還只在滿月的時候，出去過一次，這樣一個面容精致，身體羸弱的小家夥在你面前可憐兮兮地欲哭未哭，那雙圓潤的大眼睛裏積滿了晶瑩的淚花望着你時，除非你真的是鐵石心腸，否則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他此刻的請求的。
傍晚是夏季的一天中最涼爽的時候，尤其是水池邊上，徐徐的晚風拂面，帶着一抹濕意，消去了白日裏所帶來的悶熱，連帶着也消去了人內心裏的一股子燥意。
德嫔難得願意放心帶着胤祚出門逛一逛，母子倆在水池邊上瞧見了好些錦鯉。
它們游的可真暢快啊，胤祚恨不得自己也變成一只魚，好跳下去游個泳，順道消消暑，都怪他的體質太弱，額娘每日只準他的房裏放那麽一小盆冰，才到中午就都融化了，接下來的整個下午，都只能靠人工打扇獲取絲毫涼風。
“這是魚，小六你還是第一次見到呢，是不是很好看？瞧它們游得多快啊。”
胤祚糾正額娘道：“咿呀咦咿嗚。”才不是第一次看見呢，以前哥哥還專門給他在家裏裝了一個從正面看足足有一米多寬的大魚缸，還養了好多專門給他用來觀賞的熱帶魚，可漂亮了。
一說到這裏，胤祚就想去找哥哥了。
巧的是，穿着一身杏黃色衣裳的某位哥哥，還正好就出現在這兒了。
太子方才坐在旁邊不遠處的望春亭裏欣賞晚霞，聽見了小孩子清脆純淨的笑聲後，略微一想，便猜到了是自己的六弟，宮裏的小孩子就那麽幾個，符合年紀的也只有五弟跟六弟，五弟養在太後那兒，這個時候太後是不會允許他出門的，所以只能是德嫔所生的六弟。
“德嫔娘娘安好，娘娘這是帶着孤的六弟來看魚嗎？”太子雖然才六歲，但已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了，舉止優雅，儀态端正。
“太子殿下安好，本宮瞧着這會兒溫度适宜，便帶着小六出來走走，小六鮮少離開永和宮，一瞧見魚就高興的不得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太子還記得前幾個月在六弟的滿月宴上，他對着自己笑的時候，甚是可愛。
于是走上前來，與他對視。
“六弟可還記得孤？孤是你的太子哥哥，等你學會說話了你也可以叫孤二哥。”
胤祚只覺得太子跟皇阿瑪不愧是親生父子，一個兩個見着他，問的都是一樣的問題，怎麽，不記得你們倆天就得塌了不成？
“小六是不是不記得了，你前幾日佩戴的那枚長命鎖就是你太子哥哥送給你的滿月禮啊。”德嫔幫着打圓場，孩子還小呢，這都過去大半年了，怎麽可能還記得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呢。
胤祚一咧嘴，剛出生時幾乎看不出來的一對小酒窩，這會兒倒是很明顯，上下各兩顆米粒大的小乳牙也露了出來，像極了一只天真懵懂的小兔子，瞧着可愛極了。
原來最好看的長命鎖是太子哥哥送的啊！滿月的時候他收到了許多禮物，金銀锞子這些最基本的就不提了，什麽長命鎖啊，玉如意啊，帶鈴铛的手镯啊，腳鏈之類的。
其中最珍貴的就要屬太子送的那枚金鑲玉長命鎖了，那鎖的本體是一枚通體瑩潤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的，上邊用了鑲金的工藝，點綴了十幾顆各種顏色的寶石，雖然個頭不是很大，但是用料講究，做工精致，是少有的珍品。
因為顏值最高，所以也最得胤祚心意，也是平日佩戴最多的一件飾品。
“既然六弟喜歡，孤那裏還有一枚類似的手镯，便一并贈予六弟賞玩吧。”
太子的私庫裏寶貝不少，而且他如今想要跟六弟交好，所以并不心疼，說給就給了。
“咦咿吖！”謝謝啊！胤祚很有禮貌地道謝，不愧是太子，出手就是大方。
“六弟是在同孤說話嗎？”胤礽再成熟，如今也只是個六歲大的孩子，遇見這樣稀罕的情景，還是不免露出了幾分稚氣。
“大約是小六在謝過太子呢。”德嫔柔柔地搭了一句。
“小六可真聰明，等你學會走路了，孤叫人去永和宮接你到毓慶宮玩兒可好？”
小胤祚點了點頭，那雙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好奇與興奮，他現在最想要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把整個皇宮都逛一遍！
“那這就是咱們倆單獨的約定了。”這個年紀的太子把這種私密的承諾看的很重要，他許下這個承諾的時候，是很認真的。
小胤祚點點小腦袋，嘴裏軟綿綿地說着咿呀咿呀叫人聽不懂的呓語。
矜貴的太子卻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六弟的臉看起來好軟啊，不知道捏起來是什麽感覺。
就在這時，當年與德嫔同一日入宮的萬琉哈氏正好也出現在此處，可無奈萬琉哈氏并不受寵，如今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答應，她又一貫膽小，瞧着太子在這兒，什麽都不敢說，但德嫔又看出她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所以便笑着對太子說：“本宮去取些魚食來，勞煩太子在這兒幫本宮看一會兒小六可好？”說是這樣說，其實小六身邊還有乳母和好幾個宮人護着，這樣說，不過是賣太子一個面子罷了。
“德嫔娘娘去就是了，孤會在此看着六弟等候娘娘回來的。”太子頗有擔當地應下了。
德嫔便攜同萬琉哈氏往不遠處專門放魚食的地方走去，路上也方便說些悄悄話。
這邊的太子見小六一直盯着池子裏的魚瞧，便對他說：“小六如此喜愛這池子裏的魚，不如孤叫他們給你捉些上來，你帶回永和宮養着玩兒吧。”
太子說完這番話，立馬擡手，兩個小太監立即躍入水池中撈魚去了。
胤祚愣了愣，這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如今身處的時空背後的殘酷，太子自小就被所有人捧着，他有些地方過于驕矜了，為了讨弟弟的歡心，随口便要身邊的人跳進髒污的水池裏摸黑撈魚，當然在他看來這并不是什麽大事，但對身邊的奴婢尚且如此不在乎，将來他日若登基為帝，對天下的百姓，又會如何呢？
就在小胤祚愣神的時候，太子已經伸手過來捏上了他的小肉臉。
“六弟的臉果然很軟。”得手之後的太子笑的很得意。
胤祚卻很生氣，這個人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摸自己的臉呢！都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他該不會以為送了自己兩件禮物就能夠讓自己同意給他摸臉臉了吧！哪怕是便宜阿瑪付出了好些翡翠的報酬，都沒能摸到他的臉呢！
面前的小胤祚氣鼓鼓的，那雙明亮的眼睛似乎即将要噴出火來，左右兩邊臉蛋上都氣出了透出了紅暈，太子沒忍住伸出手戳了戳。
這下課徹底把胤祚給點炸了。
“啊嗷！咦昂！@#￥%”
胤祚情緒很激動，對着面前的小太子就是一頓臭罵。
可太子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他反倒覺得六弟這個人是他遇到的所有人裏邊最真實的一個，六弟他那麽小，竟然在自己冒犯他之後，立刻直接對自己生氣了，太子身邊幾乎還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呢，這種感覺真好。
“啊！好玩兒！六弟，孤可太喜歡你了，還真是沒想到，你不光笑起來可愛，生起氣來更是可愛。”
胤祚哽住了，不是，這個小太子是不是有貓病？就愛看別人生氣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癖好啊？
作者有話說：
其實太子只是覺得太孤獨罷了，身邊的人都奉承他，笑臉相迎，他無法分辨其他人真實的情緒，所以遇到小六的時候，覺得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