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衆妃嫔終于迎來了正式行冊封禮的那一日, 身穿莊重華貴的吉服，頭戴鑲滿金鳳珍珠的吉服冠，脖子上挂着東珠、翡翠、瑪瑙、藍晶石、珊瑚等珍貴的寶石制成的朝珠, 這一身足足有幾十斤重, 可在場的每個妃嫔都挺直了自己的腰板，面帶微笑。
迎着奏樂聲，依照位份高低, 她們緩緩步入太和殿中, 行六肅三跪三拜禮，跪受聽宣，女官宣讀完畢之後, 還得分別前往太皇太後的慈寧宮、皇太後的慈仁宮一趟。
等皇貴妃佟佳氏回到承乾宮時，整個後背已然濕透了, 連擡胳膊都覺得費力。
“快，替本宮把這一身趕緊換了。”
等好幾個宮人上前幫着她換回了常服, 坐在榻上喝了一口熱茶之後，佟佳氏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只是才歇了一會兒, 就聽見外頭通傳了。
“皇上駕到！”
佟佳氏是後宮位份最高的人，今日又是行冊封禮的大日子, 康熙于情于理都會來一趟。
“臣妾給皇上請安。”
康熙徑直略過她, 先是自己坐下，然後才叫起。
佟佳氏心頭一緊, 頓時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皇上似乎不大高興, 可今日并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皇上請用茶。”皇貴妃親自從宮女的手中接過茶盞, 奉至皇上面前。
康熙接過, 緩和地說了一句：“你如今已經貴為皇貴妃，這樣的事交給奴才們去做就好了。”
佟佳氏笑了笑才回答：“無論臣妾是妃、貴妃還是皇貴妃，都理應侍奉皇上，臣妾心甘情願做這些。”
倆人氣氛這才逐漸融洽，不似方才康熙進門時那般，閑話了幾句，不知怎麽的，康熙突然就提到了皇城外冬日裏饑寒交迫的流民，說想要派人施粥。
“實在可憐，臣妾掌管後宮時日雖不久，卻也願意想法子儉省些花銷，替皇上分憂。”
“嗯，你能這樣想很好，不過朕聽貴妃說，皇貴妃不滿意宮中的繡娘，讓人找了宮外的好幾位繡娘制衣，這樣的事，今後就不要做了，否則讓京城的勳貴人家跟着追捧，怕是會讓百姓寒心。”
皇貴妃睫毛一顫，眼底閃過一道幽光，貴妃？
“是，臣妾知道了，不過貴妃怕是有所誤會，臣妾是托母家找了宮外一位繡娘制衣，不過并非對宮中繡娘不滿，況且臣妾也不是給自己做的，而是給小六做的。”
“哦？”康熙有些意外，不過他想了想，表妹與他一同長大，也确實不是那樣貪圖奢靡之人，只是他誤以為表妹成了皇貴妃之後，移了性情。
“臣妾偶然得到了一張圖紙，樣子很喜慶，便想着為小六制一件新衣裳，圖個吉利，可宮裏的繡娘忙着給今日行冊封禮的妃嫔趕制吉服，臣妾怕繡娘們趕不及，耽誤了其他妃嫔行冊封禮。
再加上臣妾自己的繡工并不好，皇上你也知道，當然臣妾不願意委屈了小六，這才去宮外找人做，也是怕來不及趕在除夕讓小六穿上給太皇太後、太後還有皇上一個驚喜。”
貴妃說的這般好，那究竟是件什麽樣兒的衣裳，康熙倒是很好奇。
“到底是什麽樣的衣裳？”
“臣妾嘴笨，怕是說不清楚，皇上到了除夕那一日親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是有圖紙麽？拿給朕瞧瞧。”
“皇上，圖紙當然要拿給繡娘看，才好照着制衣裳啊。”皇貴妃用帕子捂着嘴輕笑。
康熙有些尴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朕這不是一時忘了，小六呢？怎麽今日不見他在外頭跑圈了？”
“臣妾知道皇上今天會來臣妾這兒，可今日同樣是德妃妹妹封妃之日，臣妾便讓他們兄弟倆去永和宮給德妃妹妹道喜去了。”
“還是你思慮周全。”康熙放下茶杯，語氣溫和了不少。
這一番驚心動魄、沒有硝煙的暗鬥，除了皇貴妃本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而胤祚正歡天喜地地一手抱着額娘，一手牽着哥哥，叽叽喳喳說話。
“額娘~你的衣裳好漂亮啊，還有這個帽子也是~”胤祚指着慶姑姑端着的那頂鑲滿了金鳳和珍珠的帽子笑着說。
“六阿哥，這是吉服冠，可不是什麽尋常的普通帽子。”慶姑姑笑着解釋道。
德妃摸了摸小六的腦袋，溫柔地笑看着他。
“小六說的倒也沒錯，它看起來确實只是一頂帽子罷了，額娘也給小六新做了一頂帽子，小六可要試試？”
“要！”胤祚最喜歡冬天的時候戴帽子了，不僅腦袋暖暖的，耳朵也不會受凍。
胤禛看見那個帽子的時候愣了愣。
德妃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笑着對他說：“小四也有。”
兄弟倆一人戴着一頂滾了一圈狐貍毛的狐貍帽，胤禛有些不自然地揪了揪帽子上特意做成立起來的大耳朵。
胤祚卻十分高興，他在殿中高興地轉着圈圈，三百六十度地向大家展示他的新帽子，嘴裏還止不住地問大家。
“好看嗎？”
“好看！六阿哥戴着這頂帽子可愛極了。”
“娘娘的手藝好，六阿哥長得好，奴婢瞧着好的不得了呢。”
“可小六還是覺得哥哥最好看~”胤祚一把抱着哥哥，仰着脖子笑看着他說。
胤禛的嘴角上揚了幾分，總算是沒那麽不自在了，小六覺得好看就行了，左右他自己也看不見，戴着就戴着吧。
等他們兄弟倆從永和宮出來的時候，遇上了路過的幾位結伴而行的妃嫔，其中為首的正是僖嫔。
僖嫔瞧見他們倆頭上戴着的狐貍帽，又見他們才從永和宮裏出來，立即冷哼了一聲。
“大家都學着點兒，有了這低三下氣讨好人的功夫，不光能夠得到皇上的垂憐，一路晉封，還能夠得到皇貴妃的庇護，日日都見到自己的兒子，自己習慣了搖尾乞憐，難怪做的帽子都是狐媚樣子。”
其他人聽完這話，都嗤嗤笑了，對着他們兄弟倆竊竊私語。
胤祚氣極了，這個女人分明是看他和哥哥年紀小，故意在他們倆的面前指桑罵槐，侮辱額娘！
而一旁的胤禛雖然聽完這番話也是眉頭一皺，但他清楚，後宮的女人失寵後，說些難聽的話是很正常的，不理她就是了，于是便想要牽着胤祚快些離開。
沒想到胤祚卻反過來拉着他的手，帶着他走到了僖嫔一行人的面前，小小的一個人兒，卻勇敢地站定在一群大人面前。
“這位娘娘小六從未見過，不知是哪個宮裏的？”胤祚眨巴眨巴眼睛，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閃着細碎的光。
“這是景陽宮的僖嫔娘娘。”
“僖嫔娘娘？哥哥，她跟額娘之前一樣也是嫔位诶，惠嫔娘娘、宜嫔娘娘、榮嫔娘娘還有額娘她們不都已經是妃位了嗎？小六還以為宮裏沒有嫔位了呢？”
胤祚歪着小腦袋似乎很是疑惑。
這句話可算是戳着僖嫔的肺管子了。
“放肆！”僖嫔指着他怒吼一聲。
“小六說錯話了嗎？僖嫔娘娘？可是小六是真的不知道嘛，不是故意的，小六現在知道宮裏還有嫔位了，僖嫔娘娘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胤祚很是小心翼翼地躲在哥哥的身後，似乎有些畏懼，不過看得出來，他還是鼓起勇氣希望僖嫔能夠不再生氣。
“六阿哥對本宮不敬，來人，給本宮上去好好教一教六阿哥的規矩！”
順風跟蘇培盛趕緊擋在兩位阿哥的面前。
“皇上駕到！皇貴妃駕到！”
康熙與皇貴妃就站在承乾宮的宮門口，也不知聽了多久了，胤禛注意到，小六身邊的雙胞胎太監中的順水正站在皇貴妃的身邊。
“僖嫔娘娘，皇阿瑪不給你封妃，你也不能對着小六跟哥哥生氣啊，小六幫你去跟皇阿瑪說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叫她們過來欺負小六跟哥哥~嗚~~”
康熙才走到跟前，就瞧見一堆宮人圍在兩個孩子身邊，其中躲在小四身後的小六慘白着小臉，怯生生地請求着他對面的僖嫔。
小六平日裏性子最是活潑，康熙還從沒見過他這般害怕的模樣，看了就叫人心疼。
剛好這時候，永和宮的人聽見皇上的儀仗行至此處，便通知了德妃，德妃剛好也急匆匆地從裏頭走了出來。
她瞧見兩個孩子被人呈圍堵之勢困住，立即走過去将兩個孩子護在身後。
皇貴妃瞧她挺着五個月的肚子實在擔心，便也走了過去，并把明顯更害怕的小六抱了起來，德妃則牽着看起來好一些的胤禛。
“僖嫔，你為何要讓你的人堵住四阿哥跟六阿哥？可是對晉封一事心有不滿？”康熙的臉色很不好看，語氣也十分森冷。
“臣妾！臣妾沒有！”僖嫔此時心中很亂，她方才不過是看兩位阿哥年紀小，不懂事，應該聽不懂大人的冷嘲熱諷，才故意想着出口氣。
“沒有？那你就在此對天立誓，朕聽着。”
僖嫔當然不敢立誓，她本就心有不滿，如今的德妃哪及她盛時一半的榮寵，論資歷她比德妃更深，德妃不過就是運氣好，她慣會裝腔作勢，讨好皇上和皇貴妃。
“僖嫔，你就算再不滿，也不能對着兩位阿哥生氣啊，更何況，還叫那麽多人圍着他們，他們還那麽小，方才心裏得有多害怕啊。”德妃弱弱地說完，那雙含情目還齊齊掉落下兩行淚。
“方才是六阿哥對臣妾出言不遜，臣妾才生氣的，只不過是想讓人教一教六阿哥規矩，不是要傷害他們！”僖嫔着急替自己辯駁。
“六阿哥對你出言不遜？小六你來說，你方才都說什麽了？”康熙定定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僖嫔發話。
胤祚顫抖着嗓子，斷斷續續地說：“方才…小六是真的…不知道宮裏還有…嫔位，就問了…一句，沒想到…僖嫔娘娘就…生氣了，都是小六不好…皇阿瑪不…要怪僖嫔娘娘…好不好？”
在場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稱六阿哥所言不假，而且最開始是僖嫔先含沙射影，中傷德妃的。
“你自己聽聽，他一個不滿兩歲的孩子，受了你的驚吓還急着替你說話，你倒好，嫉妒旁人晉封，卻拿對兩個孩子發洩，即日起，禁足在自己宮中，不許再出宮門半步。”
康熙也是怕自己懲罰過于嚴厲，再吓着孩子，所以才這般輕輕放過，不過他本來就已經很久沒有寵幸僖嫔，将她禁足宮中，今後恐怕輕易也不會再想起這麽個人。
胤祚對這個結果也是滿意的，他也沒想着害僖嫔，不過是反擊她方才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侮辱額娘罷了，讓她受個教訓就好了，況且他方才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些人圍上來的時候，他腦子裏當時最怕的就是連累哥哥。
作者有話說：
小六雖然年紀小，但是也是會保護額娘的小小男子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