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朕瞧小六的模樣, 估摸着是吓着了，皇貴妃快些帶他回去好生安撫。”康熙還是有些擔心小六的狀況，畢竟他前頭夭折了足足十一個孩子。

“是。”皇貴妃立即應下。

“皇上, 咱們該走了, 好幾位大人還在乾清宮等着您呢。”梁九功提醒了皇上一句。

康熙颔首，盡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但他身為一國之君, 自然是要将國事置于首位。

“今日還不知道要忙到何時, 朕明日一早再來看兩個孩子。”

“臣妾知道了。”皇貴妃察覺到懷裏的小六小小的身子還有些顫抖，抱着他，在他的後背輕輕地拍着。

“皇上起駕！”

“臣妾恭送皇上。”

龍攆遠去之後, 皇貴妃起身，轉頭對身邊的德妃說, “德妃，本宮先帶兩個孩子回去, 你別擔心，本宮會好生安撫他們倆的, 你挺着五個月的肚子也不方便, 快叫人扶你回去歇着吧。”

“多謝皇貴妃娘娘。”德妃知道，若不是皇貴妃帶着皇上及時趕到, 恐怕她親生的兩個孩兒還要受不少的罪, 這句謝是發自內心的。

皇貴妃上前一步，聲音放低到只有她面前的德妃能聽見。

“論起來, 本宮也是他們倆的額娘, 疼愛他們的心思不比你少, 你放心, 膽敢傷害兩個孩子的人, 本宮會叫人好好關照她的。”

這番話，皇貴妃是在德妃的耳邊小聲說的，除了德妃，沒有第二個人知曉，當然，她忘記了她還抱着的小胤祚。

胤祚抱緊了皇貴額娘的脖子，起初他對這個養母并沒有太多的感情，可順水一個奴才跑進去找她的時候，她竟立刻就帶着皇阿瑪出來給他撐腰。

方才又親耳聽見她對自己的維護，頓時心裏暖洋洋的，他覺得皇貴額娘對自己跟哥哥好好啊，他也會對皇貴額娘好的，小胤祚在心中默默立下了一個決定。

小胤祚被皇貴額娘抱着回去的時候，他朝着目送自己的額娘揮了揮小手，臉上也帶着虛弱的笑，回到承乾宮後，胤祚徹底沒了精神。

“小胤祚可想要吃一點兒你平日裏最愛的核桃酪？”

胤祚輕輕地搖了搖頭，軟軟地說：“困~”

胤禛皺着眉頭，有些擔心，胤祚是最饞嘴的，如今連吃都不能讓他打起精神，可見今日造成的影響有多嚴重。

“那好吧，既然困了，就先睡一會兒，不過可不能睡太久了，還得起來用晚膳呢。”皇貴妃倒也沒有勉強他。

“好~”

“小六乖。”皇貴妃抱着他，親自将他送回房間，給他掖了掖被角。

可過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小家夥閉上眼睛，皇貴妃便忍不住問他：“小六不是困了嗎？怎麽還不閉上眼睛睡一覺呢？”

“要哥哥陪~”

胤祚期待地望着立在床邊的哥哥，生怕他會拒絕自己，哥哥不讓自己跟他一起睡，他都搬來承乾宮一個多月了，一次都沒能貼着哥哥一起睡覺。

皇貴妃有些猶豫地看向冷冰冰的小四，雖然她很想答應小六這個請求，若是小六要她陪着一起睡，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可換成小四，她也不好強迫他。

見小四不說話，皇貴妃便斟酌着開口：“小六，不如本宮陪着你睡可好？你哥哥他…”

“好。”胤禛幹脆利落地應了。

“嗯？”皇貴妃有些懷疑方才是否是自己聽錯了，小四他竟答應了？

胤祚睜大了眼睛，立馬傻笑着往裏頭挪動，空出了足足大半張床給他哥哥，還把自己抱着睡覺的小枕頭讓給了哥哥。

“哥哥快上來吖！”胤祚拍了拍空着的那半邊床。

胤禛任由蘇培盛替他褪去外衫和靴子，将他抱到床上，然後才躺下，将被子蓋好。

“睡吧。”語氣淡淡地留下這兩個字，便率先閉上了眼睛。

胤祚立馬也學着哥哥的姿勢平躺着，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嘴裏歡快地念叨着：“小六閉上眼睛了，馬上就可以睡着了。”

當然這句話肯定是說給他哥哥聽的，皇貴妃輕笑一聲，看來這裏是不需要她了，于是叫奴才們把床帏放下，這才起身離去。

過了一會兒，胤禛的耳朵動了動，因為自登基後，歷經無數次的刺殺，所以他很警醒，再加上他本就失眠，所以他每日不過只有兩個多時辰的時間會用來睡覺。

即便躺在床上，也不過是在想別的事情，不過他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呼吸，讓旁人以為他已經睡着了。

身旁的小家夥慢慢地靠了過來，胤禛雖然有些不适應，但還是沒有動，小家夥挨着他的胳膊了，又過了一會兒，似乎是觀察着他并沒有醒來，于是兩只手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胳膊，還在他的肩頭蹭了蹭。

直到胤禛聽見小家夥的呼吸聲變得柔緩，他才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略微低頭垂視着緊緊挨着他睡的正香的小家夥。

他本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來，因為這樣實在是讓他很不适應。

可他一動，身旁的小家夥就蹙起了眉頭，撇着小嘴，似乎很害怕，胤禛的動作頓住了。

他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罷了，抱着就抱着吧。

胤禛望着頭頂上床帏的花紋，開始回憶他上一世看過的雜書打發時間。

“……哥哥…怕”

胤禛又垂眸看了發出呓語的小家夥一眼，他猶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胤禛記得方才皇貴額娘在僖嫔面前抱着小六的時候，就是這樣安撫他的。

“不怕。”幹巴巴地扔下這麽兩個字，胤禛抿唇，他也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

不過懷裏的小家夥卻露出了笑模樣，想來應該是被安撫到了，胤禛松了一口氣，繼續在腦子裏回憶。

外邊的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胤禛聽見奴才們進來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屋子裏的燭火被點亮了。

程嬷嬷跟謝嬷嬷小聲商量了幾句，離得太遠，胤禛沒有聽清，不過過了一會兒，床帏被她們一人掀起一邊。

“四阿哥醒了，到了該用晚膳的時辰了，皇貴妃娘娘那邊叫兩位阿哥過去呢。”謝嬷嬷是胤禛的乳母，她已經習慣了事事都跟自己的小主子彙報清楚。

“嗯。”

程嬷嬷看向只露出了小半張臉，緊挨着四阿哥的六阿哥，有些擔心地小聲說：“六阿哥還睡着，奴婢這就将他喊醒。”

不過是得用些法子才行的，否則輕易可喊不醒他。

綠蕪端着一疊點心走上前，程嬷嬷拿起一塊，放到六阿哥的鼻子跟前晃了兩圈。

一旁的胤禛跟謝嬷嬷都好奇地看着她的動作。

只見本來睡的很沉的六阿哥順着香味，聳動着小鼻子，手腳并用，自己爬了起來坐着，然後一邊用他那兩只肉乎乎的小手背揉了揉眼睛，一邊張開小嘴，緩緩地打了一個哈欠，醒了。

謝嬷嬷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神奇的叫醒法子，六阿哥果然是與衆不同。

胤禛也坐了起來，将胤祚的兩只手拿了下來，即便他不通醫理，也知道這樣對眼睛不好。

“哥哥~”才睜開眼睛的胤祚，一瞧見哥哥就高興地撲了上去。

胤禛被他牢牢抱着，眼中含笑。

“該用晚膳了，皇貴額娘還在等着。”

“哦~那好吧。”吃飯的時候讓人等久了确實不太禮貌，胤祚乖巧地松開哥哥，任由嬷嬷給他穿衣裳和靴子。

幸好睡前只是脫了一件外衫，一會兒的功夫就穿好了，兩個小家夥手拉着手，往正殿走去。

“睡夠了？”裏頭的貴妃斜躺在榻上，手裏正拿着一本詩集在看。

“嗯~皇貴額娘，我們今天晚上又吃什麽好吃的啊？”胤祚小跑到她跟前，期待地望着她問。

皇貴妃用手中的詩集輕敲小家夥的額頭，笑罵道：“饞嘴，今兒個本宮叫他們弄了個鍋子，咱們涮羊肉吃。”

胤祚噔的一下，眼睛就亮了。

“鍋子？羊肉~好耶！”那不就是老北京銅鍋涮羊肉嗎？胤祚光是想想那個味道，就快要垂涎三尺了。

“不過先說好了，不可以自己涮，叫你們各自的小太監伺候着就行了。”

“好~”胤祚現在滿腦子都是吃吃吃，皇貴額娘說什麽他都答應的好好的。

不一會兒的功夫，新鮮的食材和三個銅鍋被擡了上來，胤祚瞧了一眼，有些小小的失落，要是辣鍋就好了，等他再長大些，一定要親自找禦膳房的禦廚們交流一番，改善改善這平平無奇的鍋子吃法。

雖然嘴上說着人家平平無奇，可吃的時候可一點兒都沒耽誤，胤祚有順風順水兩個貼身太監伺候着，這涮菜的效率自然比蘇培盛一個要高，但是！奈何他吃得快，所以便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哥哥堆的滿滿的碗。

胤禛對着蘇培盛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胤祚的面前多了一碗涮好了的肉，他欣喜地擡起小腦袋，看向給他遞肉的蘇培盛。

“哥哥~你的蘇培盛真好~~”

胤禛睫毛微動，只有蘇培盛好麽？

“這是四阿哥吩咐奴才給六阿哥涮的，六阿哥慢用。”蘇培盛也很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六阿哥，主子身邊有這樣一個弟弟剛好可以讓冷清冷性的主子多感受感受溫暖的親情。

“嘻嘻~哥哥最好了~~”

胤禛聽完這句話才覺得舒心了不少，淡淡地應了一句：“嗯。”

一旁的皇貴妃目睹了整個過程，一邊咀嚼着嘴裏肥美的羊肉，一邊左右打量着兩個小家夥，有意思，一邊吃美食還能一邊看戲，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一頓晚膳吃下來，胤祚都有些撐了，那鼓起來的小肚子瞧着圓溜溜的，皇貴妃沒忍住，伸手摸了一下，沒有平時那麽軟乎，多半是吃多了。

“給六阿哥準備些山楂，胤禛，你帶着小六在院子裏走走，消消食，不然本宮擔心他晚上睡着了不消化，會不舒服。”

“好。”胤禛也覺得小家夥是有些吃多了，不過今日他受了驚吓，所以便沒有出言阻止。

“去吧。”

“胤禛告退。”

“小六也告退~”

皇貴妃繼續拿起方才看了一小半的詩集，慵懶地側躺在榻上，就着燭火慢慢閱覽。

才從正殿出來，胤祚就被凍得縮了縮脖子，好冷啊。

胤禛注意到了他方才的小動作，拉着他去了自己的屋子。

“哥哥？不是要消食嗎？”胤祚不解。

胤禛随口答了一句：“就在屋子裏走走吧，我怕冷。”

“那好吧~”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

既然是要消食，胤禛便一本正經地牽着他在自己的屋子裏來回兜圈子溜達，胤祚一開始還很興奮，後來便有些萎靡了，這屋子裏太小，轉來轉去的，把他的頭都轉暈了。

“哥哥~頭暈~~”

胤禛停下腳步，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那就坐下歇一會兒。”他想了想，又對小六的乳母程嬷嬷說：“拿些山楂給小六吃。”

若是平時自己一個人待着，胤禛便會看書，或者在棋盤上自己左右互相對弈，可今日多了一個胤祚，他便拿出了一副七巧圖，打算陪胤祚玩兒拼圖。

胤祚懶得自己動腦子，所以都是胤禛在拼，他只負責在一旁邊吃山楂，邊吹彩虹屁為哥哥歡呼。

可後來，胤祚的動靜越來越小，兩只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胤禛才反應過來，已經比平時胤祚入睡的時間晚了快一個時辰了，他自己不用怎麽休息，所以一點兒也不困，但胤祚不行。

“時辰不早了，回去睡吧。”胤禛将手裏的小木板放下，對胤祚說。

胤祚他搖搖頭，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還想繼續跟哥哥睡呢。

“小六不困~”才說完，他就控制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氣氛一時很尴尬。

“去睡吧，明日我親自叫你起床。”胤禛許諾。

“那……那好吧，哥哥晚安~”

雖然不是很明白胤祚是打哪兒學來的這句“晚安”，不過他大概還是能夠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嗯，晚安。”

胤祚被程嬷嬷抱着回他自己的屋子裏去了，胤禛洗漱之後，躺到了床上，他閉上了眼睛，醞釀睡意。

不知怎麽的，他總是回想起今日胤祚怯生生的表情，心裏覺得悶悶的，他還是太弱小了，無法護住胤祚，胤禛想了很多，一直沒有睡着。

突然，屋子裏走進來一個極輕的腳步，并且逐漸在朝他靠近，胤禛猛地睜開雙眼，從枕頭底下拿起一柄短刃反手握着。

床帏被人小心翼翼地拉開了，胤祚的小腦袋才探進去，就被一柄匕首抵住了脖子。

作者有話說：

小六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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