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娘娘, 四阿哥來給您請安來了。”

德妃訝異地擡眼，重複了一遍：“小四？小六沒有一同來麽？”

“是四阿哥單獨來的。”

“快叫他進來，再準備些吃的, 要快。”

“是。”

胤禛邁着步子從容地踏進了殿內, 他每次來到永和宮，心情都會有些壓抑。

“給額娘請安。”

“快起來，坐着說話。”柔菀正在描花樣子, 馬上開春了, 想着做幾件新衣裳出來，應一應這如畫一般的春景。

“這茶是今年的新茶，你嘗嘗, 若是喜歡，就帶一些回去。”柔菀的眼神很溫柔。

本來還思索着要如何将話頭引出來的胤禛只得端起手邊的茶盞, 淺淺地抿了一口。

“如何？可還合你的口味？”

“嗯，此茶香氣撲鼻, 後味綿長，極好。”胤禛并沒有妄自吹捧, 德妃如今身懷有孕, 康熙上次來看她，特意賞的, 因着産量極少, 連皇貴妃宮裏都沒有。

“那就先去準備着，待會兒給四阿哥帶一些回去。”德妃吩咐道。

“聽胤祚上次來說, 你們兄弟兩個鬧別扭了, 小四可願意與額娘說說？”

今日見小四是單獨來的, 柔菀還以為兩個孩子并未和好, 小四難得主動到永和宮來, 怕是想要找自己幫着當說客，所以柔菀便主動提了出來，免得小四覺得尴尬，不知如何開口。

“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不怪胤祚生我的氣，我已同他道過歉，胤祚也已經原諒我了，額娘不必擔心。”

胤禛只是把事情的結果略說了一下，并未陳述緣由，他能夠對着小六承認心裏的那些陰暗，不代表他可以對着額娘說那些知心話。

柔菀笑了笑，雖然她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胤禛竟然會願意對着小六主動示弱，這實在不像是他的性子，但孩子們既然已經處理好了，她這個做額娘的也就放心了。

“你們兄弟倆和好了就好，你比胤祚大一點兒，古人雲；兄友弟恭，你們要互相友愛，額娘才放心，胤祚他打小就愛黏着你，雖然性子有些嬌氣，但是個乖巧的孩子，有什麽事，你好生說與他聽，他會理解你的。”

作為兩個孩子的額娘，柔菀總是忍不住多唠叨幾句。

胤禛的內心很平靜，上一世他跟老十四彼此争鬥，額娘也是這般苦口婆心勸說他的，可當時胤禛聽着只覺得刺耳，如今換成了胤祚，倒是聽進心裏去了。

事實确實如同額娘所說的，他對胤祚解釋清楚之後，胤祚便理解他那晚的異常，不僅原諒了他，還反過來主動安慰他。

“讓額娘操心了，是兒子的錯，今日不光是來給額娘請安，還有一件事情，兒子想請教額娘一同幫忙。”

“哦？說來聽聽，額娘能幫你的一定幫。”

“是關于小六的。”

“關于……小六？小六他怎麽了？”德妃坐直了身子，有些緊張地看着自己的大兒子追問道。

“額娘別着急，是兒子近來幫着小六種花，發現小六的記性極好，便想着讓他與兒子一同學着認認字，讀讀書。”

“這是好事，聽皇貴妃說，已經私下為你開蒙，你學的也很好，皇貴妃還誇你聰明過人。”

胤禛有些不是很好意思，他是一個成熟的靈魂，只不過頂着一個三歲的殼子罷了，卻被兩位額娘這樣誇贊，實在是有些羞恥。

德妃不經意間發現了大兒子的耳朵紅通通的，頓時了然，這孩子竟然害羞了，雖然覺得很有意思，倒也沒有說破，還是給他留了面子的。

剛好這時候，宮女端了幾碟小點心上來。

“吃些點心吧，雖不是額娘親手做的，可都是按照以前的方子，想來還算合你的胃口。”

“是。”胤禛拿起一塊點心嘗了一口，味道還是那個味道，許是因為小六不在的緣故，總覺得沒有之前吃着可口，胤禛只吃了一塊便不想再吃了。

“怎麽不吃了？可是味道不對？”

胤禛沒想到額娘竟然一直關注着自己，他不忍拂額娘的好意，便又拿起一塊，腦子裏突然想起往日小六的做法。

“額娘也嘗嘗。”

德妃有些愣滞，胤禛竟然也有這麽體貼暖心的時候？她沒有聽錯吧？

她很快露出了一個笑來，從大兒子的手裏接過那塊點心，放到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眉頭微蹙，不過到底還是咽了下去。

“額娘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胤禛有些擔憂。

德妃擺了擺手，端起手邊的溫水，壓了壓突然湧上來的惡心。

“四阿哥不知道，娘娘懷着這一胎，格外喜歡吃辛辣之物，這些平日裏最愛吃的甜食，是一概不碰的。”慶姑姑一邊拍着自家娘娘的後背，一邊代為解釋。

胤禛看了看額娘高聳的肚子，心裏五味雜陳，婦人懷孕十分辛苦，哪怕額娘是皇阿瑪的寵妃，能得許多人照顧，但這身體上的辛苦還是只能自己承受，旁人無法替她分擔絲毫。

“額娘辛苦了。”

“不辛苦，能夠擁有你們這些孩子，額娘是幸福的，胤禛可要來摸摸它？額娘記得，當初懷着小六去看你的時候，你一碰額娘的肚子，他就動了。”

胤禛也回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幕了，也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候。

“我記得。”

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走到額娘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摸着額娘的肚子，不過有些可惜的是，這次裏頭的小家夥并沒有給出任何的反應。

胤禛擡眼，這麽近的距離，他總算看見了額娘眼下的青黑。

“額娘晚上沒睡好麽？”

“還好，只是額娘的肚子越來越大，這腰時常會不大舒服，昨兒個晚上疼了一會兒，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額娘怎麽不請太醫來瞧瞧？”

“不是什麽大毛病，等生産過後就沒事了，免得驚擾後宮。”

德妃是個隐忍的性子，一貫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風格，并不喜歡經常在人前顯現。

胤禛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這是額娘在後宮的生存之道，他既不能護着額娘，改變現狀，也無法替額娘想出更好的對策，于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不說這個了，你方才說想教小六讀書識字，額娘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只要你願意就教吧，想來皇貴妃也是贊同的。”

“問題不是在教上頭，是小六不愛學，他跟我說他不愛讀書，也不想、不願讀書，我嘗試跟他講道理，可他哭着問，是否他不讀書，額娘跟我就不愛他了？我當然只能說不會不愛他，可如此一來，他就更加沒有顧忌了。”

頭一回聽見大兒子一口氣說這麽多的話，德妃心中覺得很詫異，但面上卻沒有露出異樣，如常與他對話。

“額娘聽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讓額娘同你一起，說服小六好好讀書？”

“嗯，皇阿瑪喜歡有才學且上進的人，大哥跟太子都是如此，我們這些做弟弟的自然也能不例外。”

額娘是聰明人，不必他多說，必然能夠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說的很有道理，你們終究是要長大的，若是沒有真才實學傍身，将來又如何保護自己……”

德妃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歷朝歷代皇子們争權奪位，背後互相構陷是免不了的，即便胤祚沒有那個心思，可難保其他人就會放過他。

“你放心，等小六生辰那一日，額娘會好生勸說他的，他是個好孩子，必定會乖乖聽話。”

“額娘打算如何勸說？”胤禛不是很放心。

德妃勾唇一笑，對他說：“你附耳過來。”

母子倆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無人知曉他們究竟都說了些什麽。

這時候，胤祚的背後突然一涼，打了個寒顫。

“嬷嬷，有點兒冷~”

程嬷嬷趕緊把搭在手上的披風給自家小主子披在身上。

“時辰也不早了，外頭是有些起風了，咱們回屋裏等四阿哥可好？讓順水在宮門口等着就是了。”

順水趕緊笑着接話：“六阿哥您就放心吧，只要四阿哥一回來，奴才立馬就去禀告您。”

“那…那好吧~要快點來告訴我哦~~”胤祚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遍。

“嗻！”順水提高了嗓子又應了一遍。

胤祚回到了屋子裏，捧着熱茶暖手，他不過是中午多睡了一會兒，結果哥哥就自己出門了，也不知是去了哪裏，宮裏那麽大，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只能蹲在宮門口等他，可是都等了好久了，哥哥還是沒有回來。

“六阿哥！四阿哥回來了！”

胤祚頓時就從屋子裏跑了出去。

“哥哥~”

“慢些，別摔着。”胤禛忍不住叮囑道。

胤祚撲進哥哥的懷裏，抱着他的腰，悶悶地問他：“哥哥你去哪裏了？竟然去了一個多時辰那麽久~”

“一個多時辰？”胤禛還真沒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額娘那兒待了這麽久，這還從未有過。

“是啊！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兒了，故意不帶小六？”胤祚的小嘴巴撅的老高了。

“沒有，我去給額娘請安了。”胤禛牽着他的手，往屋裏走去。

“真的假的？哥哥你真的沒有騙人嗎？騙人是小狗~”

不怪胤祚會這麽想，因為哥哥從來沒有主動跑去永和宮，他跟額娘相處的時候，就連胤祚看着都覺得有些尴尬。

“真的沒騙你，陪額娘聊了一會兒天。”

“你們都聊什麽了？”胤祚十分好奇。

說到這裏胤禛勾起了唇角，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回答他：“沒什麽特別的，跟額娘學了學如何‘養花’罷了。”

？？？可是額娘她沒有親自養過花啊，都是永和宮的宮人負責的，額娘只負責賞花而已，哥哥不會是被額娘給糊弄了吧？

作者有話說：

被哥哥糊弄的小六擔心哥哥被額娘糊弄，套娃了屬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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