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因有這份情誼在, 不管太皇太後怎麽說,皇上都堅持每日前來慈寧宮請安,更是在太皇太後生辰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沒想到走進去一看, 皇上發現胤禛與太皇太後湊在一起, 連早飯都吃完了。

就連皇上也是微微一愣:“胤禛,你平素不是最愛睡懶覺的嗎?為何今日這般早就過來了?”

胤禛正兒八經請安後才道:“因為今日是曾祖母壽辰。”

皇上再次見識到胤禛的孝心, 很是欣慰,想當初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胤禛一日日往慈寧宮跑是他人授意,宮裏頭長大的孩子, 又有幾個心思良善的?

可如今,皇上卻再沒懷疑過:“你倒是個孝順的,今日是你曾祖母的壽辰,可給你曾祖母準備了什麽好東西?”

胤禛卻是狡黠一笑, 将懷中的小匣子抱的更緊了:“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等着胤禛早飯用完, 很快就有妃嫔們陸陸續續前來請安, 一個個是想方設法逗弄太皇太後開心, 太皇太後也樂意給她們顏面, 就連住在長公主府的阿圖大長公主也早早進宮。

阿圖大長公主乃是太皇太後次女,曾兩次嫁人, 第二次所嫁的乃是元□□二十一世孫, 在康熙七年丈夫去世後,阿圖長公主被皇上接回京城,偶爾也會進宮陪着太皇太後說話。

說起來太皇太後雖大半生清明,生下三女一子, 可到如今活下來的唯有次女阿圖長公主了。

瞧見女兒, 太皇太後更是高興。

這卻是胤禛第一次瞧見阿圖大長公主, 可與太皇太後的和善不一樣, 阿圖大長公主似不大喜歡說話,有幾分倨傲的樣子。

因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并不喜歡鬧騰,有些妃嫔請安後則退了下去,到了最後能在慈寧宮陪太皇太後祝壽的唯有幾個嫔位以上或有子嗣的妃嫔了。

就算這般,一時間慈寧宮也是熱鬧非凡。

胤禛與五阿哥,純禧公主坐在一塊,看着戲臺子上的名伶咿咿呀呀唱着,這幾個孩子卻沒什麽興趣,私底下偷偷說起悄悄話來:“這唱戲有什麽好看的?為什麽曾祖母也好,巴圖姑祖母也好,都看的很高興?”

胤禛掃了純禧公主一眼,小聲道:“純禧姐姐,你想啊,曾祖母和姑祖母這是想看戲嗎?不過是大家湊在一起很熱鬧,很高興!”

有些道理純禧公主尚不太懂,她卻不如胤禛高興,因為今兒她的額娘恭親王側福晉并沒有進宮,說是王府事情多。

純禧公主“哦”了一聲,就沒有接話。

倒是五阿哥第一次瞧見甩着水袖的伶人,只覺得新奇,随着他們的袖子沒甩一次,就拽着胤禛的胳膊道:“四呵呵,你看!”

活脫脫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傻子似的。

胤禛邊吃糕點邊與五阿哥說話,想着如今還在上書房念書的三阿哥等人,頓時只覺得更暢快了。

凡事有對比才有差距,相比較之下,這小日子還能算不快活嗎?

皇上向來孝順,只讓太子等人将手頭的功課放一放,先過來給太皇太後拜壽。

太子等人上前賀壽,接着再送上給太皇太後準備的壽禮,這些東西并非出自他們之手,想想也是,每日他們一個個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還晚,讀書練字的時間都不夠,哪裏有時間給太皇太後準備壽禮?

不過是東西先由身邊人準備好,到了太皇太後壽辰這一天,再由他們之手奉上去吧。

大家是心知肚明。

太皇太後瞧着一個個孩子送上來的東西,無非是玉如意,佛經之類的,依舊是笑呵呵的:“……學業為重,你們有這份心,哀家就很高興了,哀家便準你們偷個懶,用了午飯再去上書房吧。”

清朝阿哥們的學業有多繁重,胤禛這一刻在太子的臉上就能瞧出端倪來。

太子一直被皇上教導的極為老成,小小年紀就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嘴角的笑意卻是怎麽都藏不住的。

更別說三阿哥,這嘴角的笑恨不得要翹到天上去了,後來被榮嫔看了一眼,這才老老實實低下頭,又變成從前那副乖覺的模樣。

胤禛見狀,卻是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正笑着,就輪到他上前送壽禮了。

因他一早上就過來且一直抱着懷中匣子的緣故,所以大家都他的壽禮很有幾分期待。

胤禛大大方方将匣子打開。

衆人臉色一下子都變了。

這是啥玩意?

一根樹枝?

就連德嫔臉色都不大好看,這些日子胤禛一直在忙活這事兒,她原以為是一幅畫或旁的,沒想到卻是一根樹枝?

當即就有人偷偷掩嘴嗤笑起來。

太皇太後卻是和顏悅色道:“胤禛,你這是給哀家準備的什麽?”

胤禛像是沒看到衆人神色一般,正色道:“曾祖母,這是我給您準備的發釵。”

他要是不說,還真沒人會想到這是發釵。

他向來細心,發現自太皇太後去歲病過一場後,更是不喜奢華,平素頭上就斜斜插着一支玉釵而已,所以便萌生起這個心思來。

他更是拿着木釵朝太皇太後靠近了些:“您看,這是竹節紋的,先前您教過我,說竹子長壽且堅韌,所以我就親手給您雕了竹節紋的木釵。”

說着,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為此,我還專程問過會木雕的小太監,原以為很簡單,沒想到做出來的木釵卻不大好看……”

說實在的,若是他不說,還真是半點瞧不出這是一支釵子。

太皇太後細細摸索着這支木釵,關節處微微凸起,打磨的光滑,仔細去瞧,隐約也有幾分竹節紋的影子,可見是廢了心思的。

她老人家嘴角含笑,擡起胤禛的手一看,只見細嫩胖乎的小手上布滿傷口,當即就道:“可是做木釵傷了手?”

胤禛點點頭,沒有接話。

太皇太後這才想起來,這幾日純禧公主沒少在她跟前告狀,說胤禛老是借口手疼不好好練字,當時她老人家并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為胤禛想要偷懶,如今想來……是真的手疼。

她摸着胤禛的小手道:“你的禮物啊,哀家很是喜歡。”

一時間,方才嘲笑胤禛的那些個妃嫔不敢再笑,只覺得這四阿哥還真是厲害啊!

她們下意識覺得這定是德嫔教的苦肉計,畢竟一小孩子家家的,哪裏會這般厲害?

可她們忘了,皇上也好,太皇太後也好,那都不是傻子,掃眼瞧見德嫔面上滿是驚愕,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胤禛很快就退了下去,佟貴妃便帶着衆妃嫔前來獻上壽禮。

衆人萬萬沒想到,佟貴妃的壽禮又拔得頭籌——她獻上的乃是一本自己親自所抄寫的佛經,只為求得太皇太後福壽安康。

這等壽禮,太皇太後每年都會收到好幾份。

可這一次,太皇太後翻動着佛經,卻是神情微動。

佟貴妃跪在下面,更是神色虔誠:“臣妾自知有錯,這些日子一直在慈寧宮閉門思過,更是祈求老天爺能夠庇佑您福澤綿壽,這般壽禮,還請您莫要嫌棄……”

太皇太後怎麽會嫌棄?

她老人家是認識佟貴妃那首簪花小楷的,一筆一劃,皆是出自佟貴妃之手,上頭還沾染着墨團與斑駁淚痕。

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心腸與從前比起來也軟了許多,當即就颔首道:“哀家自不會嫌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這一輩子長的很,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及時改正就是了。”

佟貴妃眼角噙淚,正色應是。

這本佛經到底是一出戲還是真心實意,太皇太後其實并非十分在意,她老人家在意的是後宮的平衡。

如今後宮之中小鈕祜祿氏一人獨大,太皇太後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若長久這般下去,小鈕祜祿氏會變成第二個佟貴妃的,她老人家笑着道:“你身子不好許久了,上次周院正前來給哀家請平安脈的時候,說你身子好了許多,如今你也莫要想太多,好好将養着身子,六宮之中還有一堆事等着你了。”

這話說的佟貴妃面上神色一喜,更是連聲應是。

胤禛的眼神下意識朝小鈕祜祿氏掃了一眼,原以為小鈕祜祿氏臉色沉沉,沒想到她面上神色不減,更是含笑附和道:“是了,貴妃娘娘,咱們都盼着您的病趕緊好。”

她表現的一點都不貪權。

高!

真是高啊!

胤禛都忍不住在心裏佩服起她來。

接下來的日子,佟貴妃的身子很快就養好了,也順利接過了小鈕祜祿氏手上主持六宮的權力。

一時間,六宮之中是風平浪靜,看着是和和睦睦的一片。

可胤禛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

不說旁的,就連德嫔都忍不住擔心起來:“……本宮這嫔位當初來的就招人忌恨,以後到底是妃位還是嫔位,本宮也不是十分在意,畢竟當初剛進宮的時候,本宮不過一小宮女而已,如今能夠居永和宮一宮支主位,已是心滿意足。”

“皇上從前就曾說過,妃位只有四個,惠嫔與榮嫔皆是入宮多年的老人,又誕下皇子,四妃中肯定有她們的。”

“還有鈕祜祿娘娘,如今就已是妃位,只是尚未冊封罷了,宜嫔就更不必說,向來是個會來事兒的,誕下五阿哥,膝下又養着公主,至于安嫔,雖性子驕縱,但家世出衆,如今也是嫔位之首……這些人,随随便便拎出來一個資歷都比本宮足,本宮也沒想着要去争那妃位。”

“只是有的時候想想胤禛,可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後宮之中,母以子貴,子也以母貴的,如今本宮與榮嫔皆是嫔位,胤禛與三阿哥也是平起平坐,可以後若榮嫔為妃,本宮為嫔,怕是胤禛到了三阿哥跟前就要矮上一頭的。”

章佳常在微微嘆了口氣,也是一籌莫展。

她也是真心實意替德嫔打算的,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依嫔妾看,不如這事兒您在皇上跟前提一提?”

這些日子皇上還是經常過來永和宮,并不像從前一樣來看衛常在為主。

反觀皇上這段時間每個月總有三五日是歇在德嫔處的,可見這恩寵還是有的。

德嫔想也不想就搖搖頭道:“皇上的心思,本宮笨的很,實在是摸不透,既然摸不透就不要去猜去想,若是說錯了話,只怕連如今的體面都沒了。”

她向來小心謹慎,如今更是微微嘆了口氣:“不知道東偏殿那位……皇上打算怎麽安排的。”

如今大封六宮在即,不說衛常在,就連宜嫔這些日子也是使出渾身解數。

眼瞅着皇上去翊坤宮的次數越來越多,從翊坤宮出來時心情大好,大家都忍不住猜測……宜嫔只怕在侍寝方面花了大功夫的,旁人有心想學,可也得讓皇上給她們機會才是,更何況真有這個機會,她們看着皇上那張臉,也不敢試上一試。

章佳常在這些日子也在想衛常在的事兒。

若衛常在被封為嫔位,就能親自撫養自己孩子了,她這般得寵且機會難得,難道真的沒争一争?

還是說,衛常在真的像她面上所表現的那樣善解人意,不争不搶嗎?

一時間,誰都有些摸不透。

章佳常在索性就不去想這些了,低聲勸道:“娘娘,到了這時候,您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皇上那邊不好問,不如去太皇太後跟前打聽幾句?”

“上次太皇太後壽辰,四阿哥送的木釵她老人家十分喜歡,這種事兒雖不好打聽,但不說您,便是嫔妾心裏也是惴惴不安的。”

她倒是沒指望自己能晉位份,背靠大樹好乘涼,如今德嫔就是她的大樹了。

她有此希冀,也是人之常情。

德嫔思量片刻,還是搖搖頭:“還是算了,就別為了這等事兒去叨擾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了。”

殊不知,皇上這些日子也為了這事兒頭疼不已。

群臣奏折不斷,太皇太後也時不時催促着,但此事并非小事,皇上思來想去,也只能慢慢來。

眼瞅着先皇後喪期已滿三個月,皇上也意識到這件事不好再拖下去。

一件件事總得慢慢定下來。

皇上心裏對衛常在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了打算。

這一日,皇上剛下朝前往永和宮,一進門就見着胤禛在廊下蕩秋千。

如今已是初夏,永和宮是郁郁蔥蔥的一片,院子裏搭着的葡萄架、櫻桃樹等果樹開的繁茂,胤禛正在葡萄藤下蕩秋千。

想必是因衛常在懷有身孕且正在安胎的緣故,胤禛并未吵嚷,只是不斷沖小太監低聲道:“高些!再高些!對,再快點!”

皇上在一旁看着,只覺得這孩子膽兒真大。

想當初皇上也曾陪三阿哥蕩過秋千,沒想到三阿哥剛坐下去就吓得不行,緊緊抱着繩瑣說要下來,說自己害怕。

倒是胤禛初生牛犢不怕虎,頗有滿族兒郎風範。

皇上不動聲色走到胤禛背後,示意小太監走開,親自給胤禛打起秋千來。

胤禛不明所以,并不知道身後已經換人了,只低聲道:“待會兒你去小廚房說一聲,我要吃一碗冰碗,多放些葡萄幹。”

身後并無人答話,他也沒懷疑,又添了一句:“不準告訴額娘和聶嬷嬷。”

聶嬷嬷正是當初他身邊的乳娘,因侍奉主子盡心盡力,待胤禛斷了母乳之後,德嫔便将她留在胤禛身邊當起嬷嬷來。

聶嬷嬷雖只是個嬷嬷,卻是盡心盡力的。

胤禛沒聽到身後傳來誠惶誠恐的聲音,扭頭一看,只見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這不是皇上還能是誰?

胤禛覺得自己這便宜爹有的時候挺有意思的,好像很喜歡給人驚喜,殊不知他的驚喜落在旁人眼裏就變成了驚吓。

好在胤禛已經習慣了,一點都不慌,待秋千慢下來後,這才從秋千上跳了下來,穩穩落地後才道:“給皇阿瑪請安了。”

如今他已經兩歲半,按照古時候虛歲來算已經三歲了,有些規矩已經知道了。

皇上擡擡手示意他起來:“今日字都練了?還有時間在這裏蕩秋千?還有心思吃冰碗?你額娘了?怎麽也不管管你!”

他一直扮演着嚴父的角色。

胤禛已經習慣了,正色答話道:“回皇阿瑪的話,我已經練過字了,晚些時候再去慈寧宮請純禧姐姐教我認新的字。”

“還有額娘,和章佳娘娘一起去禦花園散步了,我覺得天氣熱,就沒有一塊過去。”

他沒好意思說他之所以沒跟着去禦花園,就是想趁着德嫔不在偷偷吃冰碗,這都夏天了,吃個冰碗,不過分吧?

皇上見他故意省略了中間一個問題,也懶得點破他那點小心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心裏到底有些旁的心思,下意識朝東偏殿掃了一眼,今日他過來是為了與衛常在說她腹中孩子一事的。

有些話雖已下定決心,卻還是難以開口。

胤禛一眼就瞧出他是心事重重來,只道:“皇阿瑪可是來看衛娘娘的?”

皇上啞然失笑,摸摸他的小腦門道:“怎麽,朕就不能來瞧瞧你與你額娘?”

自胤禛上次在他跟前暗指自己偏心後,他在孩子們跟前便孝心多了,不說一碗水端平,起碼覺得旁人瞧不出什麽端倪的:“那你倒是與朕說說你是怎麽瞧出來的?朕的心思啊,沒想到被你瞧出端倪來。”

胤禛:……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我是小,但我不傻!

他都沒好意思點破皇上,平素皇上不管來瞧德嫔還是衛常在,甭管他在院子裏玩什麽,與他寒暄兩句後就直接進屋了,何曾像今日這般一樣,還有心情推自己蕩秋千?

但有些話,胤禛卻不好擺在明面上說,畢竟皇上也是愛面子的:“因為您一進來就直接看向衛娘娘那屋子……”

皇上啞然失笑:“朕都不知道該誇你還是罵你了。”

胤禛當然當皇上這是在誇自己啊。

皇上索性與他在石桌旁坐了下來,瞧着今兒的确有幾分暑氣,索性吩咐小廚房送兩個冰碗過來,難得坐在樹蔭下與兩歲半的兒子談心起來:“……胤禛,你說若衛常在要是生出弟弟來,養在你額娘名下可好?”

胤禛頓時覺得冰碗不香了,小臉上更是半點笑意都沒有,下意識覺得可是衛常在與皇上說過什麽。

他堅定搖搖頭道:“我覺得不好。”

“哦?這是為何?”皇上面上瞧不出喜怒來:“你不是很喜歡你那兩個弟弟嗎?”

胤禛正色道:“喜歡歸喜歡,但要是要讓五弟弟或七弟弟養在額娘這裏,我也不喜歡。”

“曾祖母說過,遠香近臭,我要是與他們在一塊,肯定要吵架打架的。”

“而且要是衛娘娘生下弟弟養在永和宮,那弟弟是認額娘還是認衛娘娘了?所以,我覺得不好。”

皇上是哭笑不得:“你倒是想的明白。”

其實這話衛常在在他跟前提過不止一次兩次,他也不是沒有心動過,畢竟如今的衛常在比起當初的德嫔來,還要柔弱幾分,不争不搶的,若是自己不憐惜她,誰去管她?

但他卻是皇上,仔細思量一番就知道有些事其實是不合規矩的。

今日他過來就是要與衛常在說這事兒,若衛常在這一胎是個兒子,那就要抱去承乾宮養着。

說起來當初七阿哥一事佟貴妃雖有錯,卻也不算大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些日子下來,佟貴妃行事較從前穩妥不少,故而他沒什麽不放心的。

胤禛咧嘴一笑,見皇上沒有再提這事兒,估摸着皇上也是吓唬吓唬自己的。

皇上陪他吃完冰碗,很快就去了東偏殿。

一開始胤禛原打算去慈寧宮的,見皇上難得這般神色,也想着去東偏殿湊湊熱鬧,忙跟了上去:“皇阿瑪,我也想跟您一起去看看衛娘娘。”

皇上哪裏知道八卦胤禛的小心思?以為他不懂什麽,再加上胤禛主動牽着他的手,拒絕的話也就沒說出口。

衛常在瞧見皇上過來,面色一喜,眼裏是擋不住的歡喜。

瞧見胤禛,她只覺有些意外,卻還是含笑道:“四阿哥來了?”

說着,她更是連忙吩咐身邊嬷嬷給胤禛端糕點來:“……我記得四阿哥喜歡吃栗子糕,喝牛乳是不是?栗子糕我倒是沒有,牛乳卻是有的。”

也對,誰能抗拒小胤禛的魅力了?

胤禛點頭說好,“我最喜歡喝牛乳了。”

衛常在面上含笑,眼中含柔看着皇上:“皇上為何這般早就過來了?可是朝中沒有什麽事情?”

皇上沉吟片刻道:“朕就是想來看看你。”

頓了頓,他還是道:“方才周院正前來給朕請平安脈,說起了咱們的孩子,周院正說如今你已并無大礙,只需要安心養胎便是了,算算日子,到了八月裏咱們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衛常在面上笑意更甚,含笑道:“嫔妾只願這一日早些到來。”

皇上微微颔首。

這下就連衛常在都察覺到了皇上的欲言又止,柔聲道:“皇上可是有話與嫔妾說?您直說便是了。”

皇上只道:“從前你時常與朕說想生一個乖覺的女兒,你生阿哥還是公主,朕自然都是喜歡的。”

“但宮裏頭有規矩,嫔位以上的妃嫔才能撫養自己的兒子,朕想過了,這一胎你若是生下兒子,就養在承乾宮吧……”

胤禛并不意外。

按照道理,小鈕祜祿氏膝下養了個孩子,佟貴妃那邊怎麽能缺個孩子?況且孩子養在承乾宮也不是壞事,起碼身份就能比旁的阿哥尊貴不少的。

誰知道衛常在一聽這話,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來,那我見猶憐的樣子,的确叫人心疼。

就連胤禛都覺得,哇,衛常在哭起來可真好看!

皇上自然也是心疼的,皺眉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佟貴妃乃是貴妃,孩子養在承乾宮也是身份尊貴,以後若你想念他了,只管去瞧瞧便是……”

衛常在搖搖頭,沒有說話,眼淚卻是落得愈發厲害。

梁九功連忙帶着屋內不相幹的人都退了下去,他下去之前還不忘沖着胤禛使眼色。

真是天地良心,胤禛雖八卦,但也不是這般沒有眼力見,他正低頭喝牛乳了,壓根沒瞧見梁九功沖自己使眼色,等着擡起頭來時,屋內就只生下他們三個人了。

皇上這才察覺胤禛礙事得很,若是胤禛不在,他定要将衛常在摟在懷裏好好哄一哄的,可有個小娃娃在,皇上只覺得別扭。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下去時,胤禛就瞧見皇上已握住衛常在的手道:“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與朕說,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無非是想着孩子若到了承乾宮會受委屈,放心,有朕在了,況且你這一胎也并不知道男女,萬一是個公主了?到時候替朕生個像你一樣漂亮的公主才好。”

衛常在哽咽道:“嫔妾覺得自己這一胎會為您誕下個阿哥的,嫔妾先前做過夢,夢見一條蛇在嫔妾腳下徘徊,民間說夢到蛇就會生兒子的……”

皇上笑了起來:“有些夢做不得準的。”

胤禛:……

真是封建迷信,之前他還夢見過蛇了,難道也要生兒子?

他原以為衛常在會恃寵而驕,并不會答應,誰知道衛常在卻是什麽都沒說,只問起皇上今早上用了些什麽,更是勸皇上處理公務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最後更是道:“……嫔妾叫人泡了雨前龍井,皇上可以嘗嘗看,也不知道皇上愛不愛喝,若是嫔妾身子好些就好了,這樣就能親自為皇上泡茶了。”

胤禛:嗯,怎麽說了,就感覺怪怪的。

雖說衛常在與德嫔等人說話時也是溫溫柔柔的,但明顯少了幾分嬌滴滴的感覺,頓時讓他想起了“白蓮花”這幾個字來。

很多東西一旦有了論斷,好像就沒辦法更正了。

胤禛瞅着衛常在那樣兒,越瞧越覺得一副盛世白蓮的樣子,牛乳也不喝了,直接跳下炕,丢下一句“我要去慈寧宮了”轉身就跑。

到了最後,皇上依舊打算将衛常在的兒子養在承乾宮。

這消息一出,衆人并不意外。

就連德嫔都忍不住長籲一口氣,雖說她這些日子與衛常在相處起來是平安無事,但她也覺得凡事小心些總是沒錯的,若真将衛常在的兒子養在永和宮,倒也麻煩。

但是叫衆人沒想到的是,佟貴妃竟拒絕了,理由還十分冠冕堂皇——因她管着六宮瑣事,日日繁忙,實在抽不出空來照看小嬰兒,生怕重蹈七阿哥覆轍,若是下頭的人出了纰漏都不得知。

這話倒是實話,但誰都曉得佟貴妃多渴望要個孩子的。

一時間,衆人不明白她這到底是韬光養晦起來,還是顧忌起衛常在來……

實際上佟貴妃的确是想要個孩子,做夢都想要個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旁人的孩子也是好的。

如今她雖貴妃六宮之首,但皇上一個月也就來承乾宮那麽兩三回,偌大一個承乾宮啊,處處可顯寂寥。

每到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自己的六阿哥。

她想要個孩子,想要将胤禛養在身邊,凡事皆是先入為主,瞧中了胤禛後,旁的孩子她就有些瞧不上眼了。

這下子,衛常在腹中若是個阿哥,到時候養在哪裏倒成了問題。

皇上再次犯難起來。

八嫔之中,不是人人都合适的,像安嫔這種性子跋扈的只怕會将孩子教壞,若是找個未生養的妃嫔,那是半點經驗都沒有,他更是不放心。

後來還是太皇太後點了皇上幾句,選中了惠嫔。

在大阿哥之前,惠嫔曾還有個兒子,只是沒養住,等着大阿哥幾個月後,更是被送到宮外。

論養孩子的經驗,惠嫔還是有的,雖說這人心腸不算十分良善,卻也不算壞。

更重要的是,每每她提起故去的兒子和大阿哥,都會覺得十分遺憾,覺得沒能好好照看着他們長大。

惠嫔知曉這消息後,是喜不能自禁,一日日往永和宮跑,恨不得明日衛常在就能替她生個兒子出來。

胤禛只覺得太皇太後有大智慧,平素他雖對惠嫔印象不算好,覺得這人像棒槌似的,喜歡冒尖且不大聰明,但就從惠嫔的言行舉止來看,以後未必不是個好額娘。

惠嫔更是擺起譜兒來,就連德嫔這邊都開始交代起來:“……雖說衛常在這一胎沒什麽危險,但本宮覺得你還是小心些,像每日送進永和宮的吃食都得注意些,說句不好聽的,若是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那誰都跑不脫。”

“還有,這到了夏日,永和宮上下怎麽這麽多蟬在叫?德嫔,你這裏若是沒有可用之人,本宮撥幾個小太監過來将這蟬都補了去。”

“衛常在身子弱,若是叫這些聲響驚了睡不着覺就麻煩了。”

“還有還有,本宮那裏有些上等的血燕,待會兒便叫人送過來,還請你安排小廚房那邊幫着煮一煮。”

“本宮聽說燕窩吃多了,小孩子生出來皮膚白的很,也不知道這時候衛常在吃燕窩還來不來記得……”

別說德嫔,就連胤禛都覺得有些無語,要知道太皇太後都沒這般金貴了。

當他聽惠嫔說連院子裏的蝈蝈都不放過,要趕盡殺絕時,終于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惠嫔的眼神一下落在胤禛面上,她如今是心情大號,捏了捏胤禛的臉道:“來,同本宮說說,你這是笑什麽了?”

胤禛奶聲奶氣道:“沒什麽,我只是覺得惠娘娘您以後肯定會對八弟弟很好的。”

這惠嫔不是什麽聰明人,喜歡一個人是裝不出來的。

惠嫔眉裏眼裏的笑是怎麽都擋不住,只道:“想當初大阿哥抱到宮外養着的時候,本宮日日夜夜睡不着覺,就連夜裏做夢都想着他好不好,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怕他受到了委屈。”

“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盼着大阿哥回來了,誰知道孩子大了,與本宮也不甚親近……本宮只巴不得有個孩子,就當養了小時候的大阿哥。”

“所以啊,本宮比誰都希望衛常在這一胎生個兒子來,好養在本宮身邊。”

胤禛知道她定會得償所願,笑着道:“那大哥哥也會像您一樣喜歡八弟弟嗎?”

他大概知道歷史上九子奪嫡一事的,也知道歷史上的大阿哥見自己沒了希望,轉而幫起八阿哥來……其中彎彎繞繞他不知道,只在意如今大阿哥的心思。

人心都是偏的,這惠嫔再喜歡小孩子,若真有什麽事兒,她也是站在自己親生兒子這邊的。

惠嫔并不了解自己兒子,想也不想就道:“大阿哥自然是喜歡的,宮裏頭多了個孩子,多熱鬧啊……”

頓了頓,她皺了皺眉,像想起什麽似的:“不過本宮瞧着衛常在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

她乃粗枝大葉之人,每次去瞧衛常在卻發現這人對自己冷淡淡的,仔細一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不過她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只看向德嫔道:“德嫔,你與衛常在朝夕相處的,你可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剛搬到永和宮就有孕了,本宮根本沒見過她幾面,也不會說得罪了她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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