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月,幫我找個小紙盒來。”
“不關籠子裏嗎?”
“算了,它好像很害怕。”
“好~”
“記得放張小棉墊在裏面。”
“知道啦~” 女孩邊答邊摸了摸童陵的小腦袋,“你看勉哥多疼你。”
聽得懂了,現在完全聽得懂了。
童陵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耳朵。
作為低階小妖,從前在妖界時,它勤奮修煉,苦背心訣,然而近兩百年過去了,它的靈感都未開啓成功。
現如今,和這男人相處不過短短兩日,它就已經開始逐漸開竅。
這是為什麽呢?
人類也有魔法嗎?
被放進紙箱的童陵直起身子半趴在紙盒邊沿,目不轉睛盯着男人看。
“怎麽了,小不點,餓了嗎?” 男人用手指掏了掏它的脖子。
童陵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總是撸得它很舒服,聲音也很好聽,讓妖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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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這樣,它才會沒有抗拒地想呆在這人身邊。
“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童陵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這人沒有害它的意思,反而在盡心盡力照顧它,是它誤會了。
男人出去了一小會兒,又折返了回來,手裏端着一個小餐盤。
兔兔喜歡吃胡蘿蔔,喜歡吃蘋果,還喜歡吃長在河邊的青草,可眼前這褐色的顆粒是什麽東東?
童陵聳着小鼻子嗅了許久,有淡淡的青草味,可和自己吃的青草不太一樣,這個真的可以吃嗎?
“是應激嗎?好像不想吃東西。” 女孩子擔憂道。
男人聞言,把它抱進了懷裏,一邊輕聲哄着它,一邊把那些小顆粒捏在手裏遞在它嘴邊。
童陵受寵若驚,自成年以後,它就再也沒被抱在懷裏進過食了,這人真的好溫柔啊。
備受感動的兔兔試探性卷了一顆兔糧進嘴裏,嗯……味道一般,比起新鮮的胡蘿蔔差遠了。
兔糧只吃了一小半,童陵就不想吃了,它撇開腦袋,拒絕投喂,那人瞬間就理解了它的意思。
童陵重新回到了小紙盒裏,它蹬着腿腿伸了個懶腰,好困呀。
側卧的兔兔準備睡覺,小爪子被人用手指彈了彈,它隐約聽到男人說了句什麽話,等等,為什麽這只耳朵有點聽不見。
童陵一個激靈坐起來,把另外一只耳朵甩翻向上。
“秋秋說外賣到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好。”
男人起身往外去,童陵欲哭無淚,原來真的只有一只耳朵能聽見。
一天工作結束後,周勉抱着童陵回家。
小家夥對診所有抵觸情緒,還不喜歡進籠子,周勉不放心把它留在這裏。
回家路上,周勉接到了蘇予的電話,邀請他一起去吃飯,說上次介紹給他的姑娘也在。
周勉看着車窗外飛速後退的高樓和車流,沉默了一下後自嘲道:“還是算了吧,我就不禍害別人了。”
蘇予:“嗨呀,上次那不是意外嗎?”
周勉:“也不能算是意外,可能我真的不詳。”
小時候他媽找人給他算過一卦,那人說周勉命格奇葩,注定無姻緣無子嗣,只能孤獨終老。
他媽差點把人算命攤掀了,說你才奇葩。
周勉從青春期開始,感情就極其不順。
凡是想以戀愛名義靠近他的,都會變得不幸,不是摔斷胳膊,就是磕破腦袋。
久而久之,周勉自己就會遠離那些追求者。
這也導致了,近二十四年,周勉一次戀愛也沒談過。
許是時間沖淡了太多回憶,所以當蘇予說給他介紹女朋友的時候,周勉同意了。
畢竟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太無趣了,就算是有個可以分享瑣碎,說說廢話的人也好啊。
和女孩子見面那天,原本一切都正常,誰也沒有意外發生,就在周勉以為困在自己身上的“魔咒”已經消失時,現實又給了他沉重一擊。
在送女生回家的路上,巨大的沖擊力從後面襲來,周勉只聽到“嘭”的巨響,車子不受控地向前旋了一小段。
萬幸的是兩人都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點驚吓,周勉自責無比,他将這一切都歸咎在自己身上。
他注定是不詳之身,又何必再去連累別人呢?
後續他托蘇予送去了許多營養品,卻不敢再與女生見面,只能在電話裏表達了歉意。
對方是個很通情達理的女孩子,她一直說沒關系,讓周勉不必自責。
即便如此,周勉依舊過不了心裏那一關。
“哎呀,別說這種喪氣話。”
蘇予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了,你們吃吧,我就不來了,我還得回家喂兔子。”
周勉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毛團子,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它的脖子。
童陵很乖,在他腿上爬來爬去,有一邊耳朵還向上翻着。
周勉把耳朵給它撥下來,又揉了揉它的小腦袋,電話裏的蘇予還在絮絮叨叨安慰他,周勉打斷道:“改天你空了來我家吃飯吧,要下車了,先挂了。”
出租車在小區附近停下,周勉把童陵裹在懷裏打開了車門。
雪又下得大了一點,周勉鼻子和手凍得通紅。
童陵從周勉的大衣裏冒出小腦袋,看見周勉沒有往小區裏走,而是拐彎去了菜市。
他沒有打傘的習慣,肩頭和黑發上都落了細碎的雪花。
童陵仰起小兔臉,只能看到男人線條流暢的下颌角和凸起充滿雄性荷爾蒙的喉結。
“周醫生買點什麽?”
聽見聲音,童陵轉過腦袋,看見是一位白發蒼顏的大爺在和周勉打招呼。
“胡蘿蔔,謝謝。”
童陵把自己能聽見聲音的右耳甩翻上去,它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養兔子啦?”
老人似乎和周勉很熟稔,邊裝胡蘿蔔邊和周勉閑聊。
周勉低頭看了一眼童陵,随即笑道:“是啊。”
“長得真俊啊,你養得好。”
說話間,周勉又挑了些香菇讓老人稱上。
“它自己長得好。”
周勉的誇獎讓童陵害羞起來,它趕緊往男人懷裏鑽,把自己臉藏起來。
付錢的時候,老人非要多送周勉兩個土豆和一把蔥,周勉正要推脫,老人道:“我們家大黃,多虧了你才活下來,你那時也沒收我錢,禮尚往來,禮尚往來。”
老人兒子常年不回家,老伴又走得早,只有那條大黃狗和他作伴。
大黃狗生病的時候,老人抱着它走了幾裏路找到周勉的診所,他那時和周勉還不是很熟,只在菜攤打過幾次照面,對這人有印象,但是兩人沒搭過話。
在聽說大黃治療需要花費近一千元的時候,他沉默了。
就在大家以為也許他會放棄治療,他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張手帕,裏面裹的零碎毛票,他站在前臺一張一張數。
恰好周勉從手術室出來看到他,認出了老人,他沒有收費,把大黃治得健健康康送回,還送了一些磨牙餅幹。
老人感激他,每次他去買菜,都會給周勉送點小蔥或者別的小菜,他說這樣他才能心安一點。
周勉偶爾也聽老人抱怨過幾句,什麽養兒子不如養狗,他這才知道老人和兒子關系不那麽融洽,也知道大黃對于老人來說的重要性。
“您每次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來了。” 周勉無奈道。
“哎喲,你快別這麽說,這些小菜不值錢的,你不也經常給我們大黃拿什麽餅幹還有驅蟲藥嘛,是我該感謝你。”
周勉見狀,也不好一直推辭,想着下次來給大黃再帶點小玩意兒吧。
告別老人,他又去買了點排骨和蘋果,今晚他和兔子的晚餐都有着落了。
抽油煙機“嗡嗡”運作着,周勉站在廚房娴熟地翻炒着青菜,一旁小鍋裏正咕嚕嚕炖着排骨湯。
青菜出鍋,周勉用勺子又盛了點熱湯嘗了嘗,鹹淡剛好,其實他很會做飯,有時還會自創新菜,但是沒人和他分享。
端着菜轉身時,看見兔子蹲在廚房門口,翻着一邊耳朵看他。
“童童的胡蘿蔔吃完了?”
童陵:嗯,吃完了。
周勉把菜放上桌,蹲下·身把童陵抱起來,自言自語道:“今天怎麽總翻耳朵呢?不舒服嗎?”
他仔細替小兔子檢查了一番,“沒有耳螨啊……”
童陵:因為那邊耳朵聽不見了,這邊耳朵翻起來會聽得清楚一點。
周勉當然不能聽到它的回答,只是又幫它把耳朵撥下來,将它放回臨時做的小窩裏,還給了它一個玩具草球解悶兒。
童陵獨自玩了會兒,覺得有點無聊,它又不是普通的兔兔,它可是一只小妖怪耶。
把草球丢在一邊,童陵坐直身體看那男人。
他的背又挺又直,在澄亮的白熾燈光下顯得清冷又孤單。
明明是個漂亮的好人,為什麽沒有人陪他呢?
童陵從窩裏爬出來,走到周勉腳邊,男人正慢吞吞吃着飯,沒有感覺到它的到來。
童陵直起身子偏頭看他,男人沒什麽表情,可應當也是不太開心的。
它伸出小爪子撓了撓周勉的褲腿,一下兩下。
男人終于低頭看它,“怎麽了?”
他笑了,一看到它就笑了。
想起他總是在旁人面前誇自己可愛,童陵覺得這人應當是很喜歡它的吧?
童陵前爪抱着男人的腳踝,做出想往上爬的姿勢。
男人心領神會,把它撈起來放在腿上。
“這些菜小兔子不可以吃的。”
童陵蜷在他腿上,心道:我沒有想吃哦,我就是想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