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裏的迷霧散不開,被夢魇住的人情動難耐。
周勉鮮少會有這般難以自持的時候。
酒精将身體的渴望推至了頂峰,滾燙炙熱感灼燒着理智,內心深處在叫嚣。
幹燥的唇迫切需要水源的滋潤。
周勉費力睜眼,試圖摸索着周邊的一切,想找點東西來給自己降降溫。
“你不可以在這裏睡哦,真的會感冒的。” 清甜軟糯的男聲近在咫尺。
“那我……應該在哪睡?” 周勉下意識和他搭話。
“回房間呀。”
“可我站不起來。”
伸出的手摸到了滿掌的軟毛。
“所以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呢?都不會和我分享嗎?”
聽聲音,對方應是一位年紀極輕的小少年,這會兒正半嬌半嗔地“埋怨”着他。
周勉雖不清楚他是誰,可聽對方這話,兩人像是相熟許久。
思緒亂如麻,周勉懶得多想,順口道: “好,下次和你分享。”
“真的嗎?”少年聲音提了點,清冽的嗓音透着驚喜的歡悅。
“嗯。” 周勉頓了頓,“你在哪?我為什麽看不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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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手裏呀。”
醉酒後的大腦反應慢了半拍,周勉的右手後知後覺地收攏了一點,又帶着點巧勁兒揉了揉。
“別,別這樣摸,好奇怪。”
“你是什麽?”
周勉想看清手裏的東西,但是視線所及之處,都是重重迷霧。
“你是什麽?” 沒有得到答案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呀!” 少年發出一聲驚嘆。
緊接着,周勉清晰感覺到手裏的軟毛消褪,冰涼細膩的肌膚觸感讓滾燙的掌心得到了片刻爽利,可随之而來的,便是心中那團邪火愈燃愈旺。
此時的他,如同行走在烈日沙漠中的瀕死之人,而手中這抹清涼,變成了能救贖他的甘泉。
他需要,并且極度渴求得到更多。
“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少年尾音上揚,調中藏着可愛的天真。
“為什麽怕?”
“我會吃人的。” 他故意吓唬着他。
“哦,好可怕。”周勉配合着,“那你來試試。”
周勉的手從對方光滑的背脊摸到了纖瘦的手臂。
他稍稍一用力,毫無防備的少年就被他拉進了懷裏。
隐綽在迷霧中的人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濃密纖長的白睫下是一雙又大又亮的杏仁眼,眼睑微微下至,看人的時候帶着些無辜感。鼻子精致小巧,如同上了口脂的嘴唇粉而潤澤,上唇翹起的小唇珠更為這張小口增添了幾分惑人感。
是第一次見,可卻有種親切感。
“我,我和你開玩笑呢。”少年伏在他胸口急急辯解,“我不吃人,我吃素的。”
少年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兩人只有呼吸之距,周勉能清晰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那異于常人的紅寶石眼珠。
許是知道這是夢境,又許是今晚的酒真的太過上頭。
周勉微微擡了下頭,兩人鼻尖虛虛擦過。
他逐步試探着,看少年會不會掙紮離開。
沾着酒香的氣息和淡淡的青草香互相糾纏着,少年只是小幅度動了下,在周勉稍稍收緊了一點手臂後,他又乖乖趴好了。
“好大的酒味。” 少年軟軟開口。
“嗯,今晚喝多了。”
“你們的酒好喝嗎?”少年眨巴了下大眼睛。
“還行。”
“是葡萄釀的還是青果釀的?”
周勉笑了笑,低聲道:“都不是。”
“那是什麽釀的?”
“你想嘗嘗嗎?”
“可以嗎?”
話音剛落,周勉的吻便落在了那張果凍唇上。
和想象中的觸感一樣,柔嫩,清甜。
只是淺淺的一下,周勉就離開了。
“嘗出來了嗎?” 周勉調笑道。
少年後知後覺摸着嘴唇,眼睛又瞪圓了兩分,活像受驚的小貓。
“你,你親我了……”他有些慌亂。
這不谙世事的樣子更讨人喜歡了。
周勉說了聲抱歉,傾身捧着他的臉又覆了上去。
懷中人呆呆傻傻的,連反抗都不會。
周勉緊繃的理智一點點瓦解,将所有的情緒轉化為熱情。
“唔,疼。” 少年側開臉,和周勉拉開距離,眼含薄淚,唇角也破皮了。
“抱歉,是我不好,你哭了嗎?”
“我們妖怪才不會哭……”
說完,“咻”的一聲,少年縮小成一團,周勉還來不及看清那是個什麽東西,一轉眼已經不見了。
“喂,喂……” 他朝着迷霧方向喊了兩聲。
“嘶。” 食指一陣鑽心疼,周勉終于從夢中醒了過來。
他敲了敲疼得快要爆裂的腦袋,把傳來痛感的另一只手拿在眼前瞧了瞧。
食指上有兩道深深的牙印,一上一下,那形狀,一眼就能認出是兔子的牙印。
周勉側頭看過去,灰撲撲的小兔子蹲成一個兔球,氣鼓鼓地瞪着他。
“嗯?怎麽了?” 周勉沒什麽精神。
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才淩晨三點半。
睡了一小會兒讓周勉酒醒了一大半。
想起睡之前他把兔子捉回來抱着,以為弄得它不舒服,引起了它的不滿才會被咬,周勉便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童陵并沒有給他咬破皮,想來也口下留情了。
周勉站起身,将童陵捧在手心放回了它的小窩,這才轉身去了浴室洗漱。
一捧涼水澆在臉上,周勉看着鏡中的自己。
剔透的水珠滑過挺直的鼻梁,削瘦的下巴,最後滴落進沖着水的面池。
夢中的畫面如同放電影般不斷在腦海中閃回。
少年的紅眼睛,略帶嬰兒肥的臉頰肉,甚至嘴唇的觸感,都無比清晰。
真實得讓人不願相信那只是一場夢。
周勉盯着鏡中自己許久,随即伸出濕漉漉的手在鏡面上一把抹過,帶起的水漬模糊了鏡中影象。
他自嘲想到,第一次有非分之想的對象就是同性,也不知道究竟是下午秋秋的話起了心理暗示作用還是自己本身就不太直。
他現在無法看清內心,也琢磨不透心中那悵然若失的情緒。
他想,本來差一點就可以抓緊他的……
搖搖頭,無奈笑了笑,抓緊又如何,那只是一場夢罷了。
童陵坐在小窩裏,心都快要從口中跳出來。
人類不清楚,它卻甚是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它無意闖入了人類的夢境,不,準确來說它更像是被一股力量吸引了進去。
那股力量像滋養花朵的露水,團團包圍着它,澆灌着它。
以至于童陵在得到灌溉後,能以本體和人類搭建起思想互通,讓人類聽到它的心聲,又在人類試探性的愛撫下,舒服得化成了人形。
以它的修為,根本看不透那力量的來源,只知道是男人靈魂深處溢出來的,小妖怪很喜歡的味道,所以它貪婪地吸了個痛快。
童陵感覺自己現在靈力充沛,它趕緊默念心訣,期待能真的化形,而不是只有夢境裏的幻體。
一次,兩次,三次,每次睜眼自己都還只是小兔子,看來又失敗了。
究竟還差哪一步呢?
“咔嚓,” 浴室門開了。
男人沒穿衣服,腰間圍着一條白色浴巾,後脖處搭着同色系幹毛巾。
他邊擦頭發邊自言自語道:“真是還沒醉過,換洗衣服都沒拿。”
童陵扒在圍欄處看他,溝壑分明的腹肌,強健的手臂肌肉,都和那張溫潤恬淡的臉不搭邊。
那是一副從頭到腳都散發着雄性荷爾蒙的身體。
童陵“咕嘟”咽了下口水。
夢境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小妖怪臉一紅,捧着長耳朵遮住自己的眼睛,試圖抹去那羞人的記憶,可畫面卻越來越清晰,耳邊還有“啧啧”親吻聲。
受不鳥啦!
“別想啦。”它不自覺低喊了一聲。
“嗯?”男人突然停下腳步側頭看過來。
哎呀,它,它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童陵“咚”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爪爪捂着嘴巴半天沒回過神。
男人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只當是自己還未醒酒,出現了幻聽,随即回了房間。
确定男人走遠了後,童陵悄悄發聲:“哎呀呀,小兔子呀,我是一只小兔子呀。”
呀!是真的能說話了!
為什麽突然……
等等,也許不是突然。
仔細回想,每次男人和它親密,都會替它開一次竅。
第一次是親它耳朵,現在是親它嘴巴。
讓它能聞人言,能吐人話。
一切源頭皆因那個男人而起。
再想起那短暫的化形,或許男人能代替九尾狐同它雙修!
所謂雙修之法,就是互相采補,通常妖怪們喜歡和同類或者等級更高的神魔雙修,人類從來不在考慮範圍內。
因為人類無修為,根本無法助長另一半提升靈力,除非是有點道行的修行者。
可不知為何,童陵遇見的這個男人看似簡單,卻成功替它開啓了“聞言”兩竅,難道這就是長老們口中的天命之人?
童陵資歷尚淺,參不透其中的奧秘,認為當務之急有人能助它化形那便是極好不過的事,心中的疑慮以後再去探究。
可雙修之法,得兩人互通心意。
童陵私心覺得人類是喜歡它的,平時就愛誇它,抱它,在夢裏還愈發主動和它貼貼,親親,在他們妖界,這都是要下聘的地步了。
那它自己呢?
小爪爪撓了撓腦袋,每次都不會抗拒人類的親近,甚至非常喜歡,有時還會主動讓人類幫他順順毛,摸摸它的小尾巴,它,它其實也是願意的。
現如今,替它開了兩竅的人類,已經和它親密接觸過了,如此一來,沾染了旁人氣味的它,也是不能與九尾狐成親了,不如等化形成功,就回一趟妖界退了這門親。
左右那狐貍爽約,應也是不大願意娶它的,那就遂了大家的心願吧。
想通以後,童陵從圍欄裏翻了出來,蹦蹦跳跳往人類卧房去。
它雖法力低微,但勝在勤奮好學。
所有法術的心訣它都熟背于心。
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雙修基礎心法,嗯,今晚就用這個了。
人類卧房門虛掩着,童陵用鼻子拱進門縫。
才剛剛探進去一個小腦袋,就看到人類彎腰找衣服,他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哪哪兒都傲然卓越。
等等……那,那是……童陵目瞪口呆。
基礎心法是怎麽來着?
童陵坐在地上,翹着後腿翻看自己的身下,又看了看人類。
這,這不行吧!要死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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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覺得這一章稀碎,很正常,改了十二三次,改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