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場外，導師們期待着姜鈞和茨瓊的碰撞。而場內，兩人的距離實際還沒那麽近。
茨瓊并非出現在姜鈞的面前，而是出現在姜鈞的望遠鏡裏。
一座小山坡上，月光之下，一撮土堆微微顫動露出一條縫隙。縫隙中一雙蓋着啞光防護網的大眼望遠鏡，正在暗中悄悄觀察。
望遠鏡後邊的，正是披着僞裝毯的姜鈞。
她是來偷襲的，不是來拼命的，出手前必須要觀察好了，怎麽入場怎麽脫身，如果不妥，寧可不去也不要貿然暴露蹤跡。
所以，當她發現茨瓊在看守飛船時，她沒有犯武癡上去直接挑戰，而是分析起聯軍其他人的情況。
其實剛才在來的路上，姜鈞順着人質冬眠艙的路線，找到了不少聯軍的蹤跡，結合現在聯軍飛船的環境，姜鈞推測，聯軍應該沒有大範圍分兵搜索，而是将人馬集中分成了兩批，一批外出搜救人質，另一批全力防守聯軍飛船。
所以，現在明面上只有茨瓊一人，很可能是聯軍為了引誘他們深入。在外圍，肯定還有其他隊伍警戒随時可以連成包圍圈。
姜鈞不禁感慨，大雄的趙銳不愧是模拟戰策略第一，別看開場前十分嚣張出來嘲諷，其實內比誰都小心謹慎，在聯軍的信息和戰力都占絕對優勢的當下，他都沒有選擇大量分兵提高搜救效率，而是用最穩的方式開局。
這下怎麽辦？對方求穩，飛船防守嚴密，除了看大門的茨瓊，姜鈞估計聯軍至少還埋伏了五十人。別說上船去偷探測器數據，一般選手來做點偵查都有可能被直接圍死。
雖然姜鈞不是一般人，但是也沒有信心在這種情況下抗住所有敵人，讓蔣策把數據偷到手。
真要上，她最多有信心撐一分鐘，可以在對方包圍圈收緊之前脫身逃跑。一分鐘恐怕都不夠蔣策找到飛船控制臺吧？
“別睡了，醒醒。”
姜鈞踹蔣策，後者翻身驚醒。
“太恐怖了，姜鈞，我作噩夢了，夢見上課老師讓我上黑板做題，結果我啥也不會……”
蔣策描述的其實是媚術傳承的精神世界，聽他這麽說，姜鈞知道他應該是學會了，就看将來天賦到了能不能發揮了。
姜鈞沒繼續關心媚術，而是調回話題來說偷數據。
“別打岔，我問你正經事。飛船看守的人很多，估計有五十人上下，如果我吸引火力，最多給你一分鐘偷數據，夠嗎？”
蔣策接過望遠鏡觀察了一下情況，表示偷數據一分鐘肯定不夠，就算動作再快，整個過程也要六七分鐘。
蔣策說完，姜鈞有些為難，不過很快換了個問法。
“那我帶你進去七次，每次一分鐘，夠不？”
蔣策驚為天人，還特麽能這麽算的嗎？你咋不帶我進去五百次每次一秒鐘呢，那我還富裕一分鐘呢。
直播觀衆這時候也樂了，還有人@起了詹無忌，想起了他上次的“這就是數學”。
“2333，姜鈞：沒有人比我更懂數學。”
“姜氏微分，當我把每次分割的時間壓縮得無限小，我就無所不能。”
“……”
不過大家笑了一會，還是回到正經話題上，觀衆一致表示，這一次偷數據的計劃恐怕行不通了。
觀衆可是兩個直播間來回看的，聯軍那邊的趙銳，在一開局部署的時候就料到了海賊可能偷襲飛船。現在的聯軍部署，單說戰鬥力的配置，留守飛船的這批聯軍甚至比外出的更強一分。
在觀衆視角看來，別說姜鈞和蔣策倆人上，就是帶上南十字的那一群小朋友們，都不一定打得過聯軍的留守部隊。更別說那個守大門的茨瓊，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漸漸地也有些聲音開始猜測茨瓊自信的來源。雖然名聲在外，可是單說第一輪比賽的表現，他并沒有姜鈞出彩啊。茨瓊在場內頂多積分高一些外形兇悍一些，無非是一般明星選手而已，而姜鈞可是比他精彩多了，撒糖飛天、徒手接爆炸、千裏走單騎，動不動就上天入地的，明顯姜鈞級別更高才對。為什麽茨瓊這麽自信呢？
“你們有人注意到嗎？開局前鳳仙同學和姜鈞學姐的對話，說這個茨瓊是【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為什麽要加括號，難道是體質？”
“卧槽你确定沒聽錯？【天下無敵】是方大将軍的那個體質，天下第一大将軍啊！”
“方大将軍？！你确定當時他倆說的是體質？”
“……”
這些讨論還沒形成氣候，就被管理員掐滅了，專門的辟謠消息也發到了直播間。
“茨瓊選手的體質還未有檢測結果，希望大家能不信謠不傳謠。”
與此同時，場內的姜鈞也收到了一條場外提醒。
“請不要提及有關茨瓊體質的內容。”
直播間攝影換了個直播角度，拍到姜鈞的後背，剛好讓觀衆們看不到姜鈞的光腦。
看到信息，姜鈞有些意外，畢竟她現在正扮演海賊呢，突然給她發外場消息很出戲好不好。于是姜鈞保持海賊的狀态，給對方回了一句。
“給我探測器數據，否則我就把茨瓊的醜事都說出去……”
姜鈞這編輯消息呢，蔣策探頭一看，你這入戲還挺深啊，随即拍了拍姜鈞的胳膊。
“別整了，你發啥他們也不會回複的。”
蔣策顯然是見多識廣老選手了。
“那他們不怕我亂說嗎？這可是直播呀。”
說着姜鈞也不怕被發現，立刻對着周圍各個角度各種喊話。
“茨瓊體質是【天下無敵】呀！”
“……”
姜鈞突然發難，畫面确實來不及切換，不過有程序員小哥早就做了屏蔽邏輯，所以雖然姜鈞喊了，但是觀衆們聽到的只有一聲長長的消音。
“茨瓊哔——茨瓊是哔——哔——”
觀衆們看愣了。
“學姐咋了，是不是比賽壓力太大了。”
“有可能，估計實在想不出計策，偷數據太難。”
“這輪好不公平啊，南十字太難了……”
觀衆們各種猜測。
導師會場這邊，不少導師忍俊不禁，其實有些導師挺喜歡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學生，畢竟武學之路，在于奮進探索，不走尋常路不就是探索精神的體現麽。
“她挺有感染力的。”
導師會場，方景澄注意到，從開場到現在，姜鈞的幾次小操作，已經讓原本全部期待茨瓊的導師們，分出了一小撮看好她的群體。尤其是宗師隊伍裏，對她的關注顯著提高。
方景澄稱贊完，嚴夙也笑了。
“嗯，像我。”
嚴夙這話本來是附和方景澄的，沒想到方景不僅不領情，還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夙哥，咱有點自知之明好嗎，你當年那不是感染力，你那是人人喊打……”
總之，不管是期待茨瓊的導師，還是期待姜鈞的導師，會場的所有人都很想看兩人的碰面，于是大家越發好奇，姜鈞能不能想出什麽奇謀妙計，提前上去跟茨瓊對決一下。
導師們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屏幕上，期待着姜鈞下面要說的話。
上還是不上，該下決斷了。
然而姜鈞一張嘴，回應大家期待的只有一句消音。
“哔——”
衆導師：……
原來是姜鈞剛才觸發違禁詞頻率過高，現在直接被系統全面禁言了。
“怎麽搞的，導播呢，趕緊恢複……”
導師們抱怨，導播和技術員匆忙補救，而大屏幕上，姜鈞已經和蔣策讨論起了偷家策略。
“哔——哔哔哔。”
“嗯嗯，我知道，但是咱打不過人家啊。”
“哔哔——哔——”
“不行不行，這麽上去必死無疑。”
“哔——！”
最後這次，姜鈞重新用望遠鏡觀察了飛船周圍的環境，然後像是有了大發現，手舞足蹈開始比劃，雙手一會往上舉，一會做波浪。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懂了嗎？”
蔣策聽完，一拍大腿。
“妙啊！這個計劃我喜歡，姜鈞你真是個天才，他們肯定想不到哈哈哈！”
大屏幕上姜鈞說到最後，系統終于調整過來，然而可惜，偷襲計劃的關鍵部分已經完美錯過。
導師們簡直太好奇了，姜鈞究竟說了什麽？竟然讓一直搖頭的蔣策拍案叫絕，甚至喊出了必勝的自信。他們真有辦法從五十來號聯軍的眼皮子底下把探測器數據奪走？我們怎麽不信呢。
有些導師因為姜鈞開場來的種種表現，現在對姜鈞也很有信心，聽她說有計策就很高興，以此評價起來。
“我都有點好奇了，這個姜鈞究竟打算怎麽辦哈哈。”
“是啊，這場面換了我，恐怕一時也想不出辦法啊。還是年輕人頭腦靈活有創造力。”
“對，我看這學生滿腦子奇思妙想，将來要是能進我們戰術學院，也是可造之材。”
有人積極稱贊，也有人質疑。
“這場面應該無解。”
“對，她肯定是錯估了形勢，盲目自信吧。”
“我看也是，他們對大雄星系的人都不了解，怎麽可能做出正确的決策。”
零星幾個導師們提出質疑，因為他們自己都想不出解法，所以不相信姜鈞一個學生能有什麽真妙計。學生比自己先做出答案？那多半是做錯了吧，畢竟自己專業研究了這麽久，再差也不至于比學生差。
其實現在不論是樂觀相信姜鈞，還是質疑，大家都是憑借主觀好惡，等姜鈞真的行動起來，那時大家才能根據事實，稍微客觀一些。
所以現在不論支持還是否定的人，都是少數，大部分人還是在好奇、在觀望，等待姜鈞行動，再給出他們的評價。
直播畫面上，姜鈞和蔣策摸黑入了松林。
兩人沒有直奔聯軍飛船，而是走起了蛇形。
“不錯，感官敏銳，她們穿過包圍圈了。”
導師們現在是上帝視角，能看見姜鈞領着蔣策，正好從留守聯軍的防線縫隙溜了進去。
不對，進去的只有姜鈞，蔣策沒跟上，而是在一處縫隙靜靜等待，他整個人匍匐在枯葉堆裏，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目送姜鈞離開。
鏡頭特寫給到蔣策，他那雙眼亮閃閃的，透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看到兩人分頭行動，有導師猜測起姜鈞的計劃。
“她不會是想引誘茨瓊和守軍離開，然後讓蔣策潛入？太天真。”
“大雄星系扮演的是聯軍，軍令一下誰也不會擅離職守。”
這一番分析，讓許多導師有些失望，期待了半天，原來妙計就是這個嗎？之前蔣策反應那麽大，這才讓他們十分期待，卻沒想到竟然還是最最普通的調虎離山計。關鍵是，聯軍這虎，不是你随便能調走的啊。
當然，也有人覺得不會這麽簡單。
“我看未必，這種簡單的道理她不會不懂。咱們還是再往後看看吧。”
然而很可惜，姜鈞的行為馬上就印證了上一位的分析，起碼和字面上預測的一模一樣。
畫面上，如那位導師猜測的一般，姜鈞飛身而出，海賊大刀直奔茨瓊，而且交手的時候，還對着茨瓊口吐芬芳、大力嘲諷。
這一次，是真的因為違禁詞被哔了。雖然姜鈞的嘲諷不帶髒字，但是全真模拟系統多智能啊，稍微識別出不和諧，整句話都給她消了音。另外，姜鈞中氣十足，聲如洪鐘，模拟系統把這個也算在了消音上，消音的音量也跟着加大了好幾倍。
哔哔聲瞬間響徹整個會場，甚至外邊走廊路過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免詫異這一屋子名校導師們究竟在看啥內部資料。
其實姜鈞平時不愛罵人，能動手的時候一般都不動口，但是她有一位二師兄精通此道，每每和人交手都是生理心理雙重打擊，十分厲害。
所以姜鈞也偷偷學過一些，現在就排上用場了。
姜鈞一邊嘲諷，一邊也沒忘了正事，她揮舞大刀，招招勢大力沉。
茨瓊則是運用一雙合金拳套，雙拳和姜鈞的大刀碰撞，當當作響。
兩人都是頂級準武者，交手之間竟然打出了真氣縱橫之勢。狂暴的真氣在地面肆虐，劃出一道道裂痕。
“天下無敵果然厲害，真氣數據簡直源源不絕……”
“這個姜鈞也是實力超群，我看她對戰法的理解十分深入，比起很多大學生也不差了……”
評價實力，雙方都是沒得說，分外受衆導師賞識。
“可惜，姜鈞還是稚嫩了些。”
這句評語說的不是戰鬥力，而是姜鈞的偷襲計劃。
場上，眼看一分鐘的極限要到了，聯軍的包圍圈即将收攏，姜鈞最後丢下一句哔哔，脫身逃離。
茨瓊則是無動于衷，還是那副死樣子，完全沒有追的意思，甚至連還嘴罵幾句的心思都沒有，直接走回了大門口坐下，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任務機器。
“姜鈞失敗了。”
有導師搖頭，能被激将嘲諷擾亂的對手，都是烏合之衆。真正精英學校走出來的學生武者，怎麽會因為被嘲諷幾句就放棄任務去追人。
此時直播畫面分成兩邊，一邊是姜鈞狼狽突破包圍圈，勉強逃離，另一邊是茨瓊氣定神閑坐在飛船門口。
雖然剛才的交手不分勝負，但是這一番收場的反差，任誰也會感覺姜鈞輸了一籌。
姜鈞是拼命逃竄，茨瓊是不動如山。
“姜鈞選手終究是個學生，想得太簡單，她的計劃失敗了。”
有導師斷言。這次不是主觀臆斷，而是在闡述客觀事實。
在大家眼中，姜鈞的誘敵計劃沒有起到任何效果，自己消耗半天，對方一個人都沒有離開防守區域。
聯軍的防守，穩如一座大山，擋在了姜鈞通往探測器數據的道路上，而姜鈞的實力，顯然不足以幫她跨越這座大山。
面對如此紀律嚴明的對手，姜鈞會怎麽辦呢？
是不是該放棄了？
然而很快，姜鈞就用行動否定了導師們的看法。
她不僅沒有放棄，還開着高分貝嘲諷模式，又殺回來了。
觀衆們疑惑，導師們皺眉，已經證明無效的方法，何必還要再來一次？
姜鈞究竟在想什麽，是因為自尊心作祟無法接受計劃失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