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其實蔣策着急偷數據只是表面,實際他心裏想的是展示一下飛船上的裝備。
就這個船的配置,好東西肯定少不了,不說林地摩托之類的載具,就說聯軍的單兵裝備,那也比他們海賊開局的好太多了,有了這些,南十字絕對是開局一片大好啊。而為南十字拿下這個開局局勢的大功臣就是他,當然還有姜鈞,好吧主謀是姜鈞,但是他也功不可沒。
他準備等會黑進系統偷數據的時候,捎帶手展示一下裝備庫的盤點清單,假裝不經意間展露他們偷飛船的戰果。到時候,肯定彈幕滿屏都是溢美之詞,導師會場肯定也是贊不絕口。
妙啊,拼命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裝——不就是為了收獲的這一刻嗎。
所以蔣策才如此猴急,催促姜鈞帶他快點行動。
随口說的那句“以防有詐”,也是為了讓姜鈞動作快點,并不是真的擔心船上有埋伏。畢竟聯軍真要有後手,剛才偷船的時候就該使出來了,沒必要故意等他們下了水才行動。
然而蔣策萬萬沒想到啊,就是他随口說的這句“以防有詐”,它還真就應驗了,艦橋說炸就炸,一點情面都不留。
要不是現在身體動不了,蔣策真想抽自己的烏鴉嘴。別說,就這麽一想,手上的肌肉反應好像恢複了些。
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蔣策的大腦迅速猜測起聯軍的目的。
從這爆炸看,聯軍真的在船上有後手。可他們為什麽不在岸上出手,岸上就不能炸麽,為什麽一定要等我們下了水?難道……
蔣策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聯軍想借這大河把他們幹掉。
難道這河比聯軍還厲害?
現在情況不明,蔣策實在不好下判斷。
“姜鈞——”
蔣策想讓姜鈞別管他,先去看看情況。結果他才擡起頭,話還沒說出口,姜鈞早已不在原地,只有剛才拽着的鈎繩繩頭,從空中緩緩落下,證明姜鈞曾經拽着他走不是他的幻覺。
好吧,蔣策知道他的優先級一直比較低。此時浪濤襲來,暴雨沖刷,姜鈞不在身邊,蔣策只能用他剛剛想抽自己時恢複的手指,緊緊扒在艦船護甲板上,以防被沖進水裏喂魚。
不過這裏面有魚嗎?聯想到剛才的推測,蔣策對這黑暗中的大河多了幾分忌憚。
聯軍真的想用這大河幹掉他們嗎?是因為河水的自然環境?又或者是這裏面有什麽可怕的怪物?
從戰場脫離出來的蔣策,逐漸感覺到雨水的冰冷,他甩掉臉上的水珠,想盡可能看清這片無邊無際的河水。
然而夜晚黑暗一片,船體之外什麽也看不清,只有一片黑暗,以及黑暗中嘩啦啦的水流聲、暴雨聲。偶爾一聲雷鳴,閃電會照亮這片黑水,仿佛相機按下快門,在深不可測的黑水上打出一片閃光燈。剎那間的光亮将河水的猙獰模樣烙在蔣策的腦海,他越發懷疑這水裏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東西,有什麽讓人毛骨悚然、脊背發涼的龐然大物……
“敢炸我的船,我劈死你!”
蔣策正沉浸在不可名狀的悚然氛圍裏,就聽見後方的艦橋火光中,傳來姜鈞的怒喝聲,緊接着是聯軍伏兵的殺豬慘叫。太慘了。
好吧,蔣策忽然覺得這黑水也沒啥可怕的了。他淡定轉回頭,去看艦橋那邊的情況。
悲慘的聯軍被姜鈞抓了回來,直接扔進了波濤洶湧的黑水裏。
這位聯軍伏兵至死也不明白,這明明是他們聯軍的船,我們自己炸自己的船,有錯嗎,為什麽姜鈞要說是炸了她的船呢,這船本上寫她名字了嗎……
“怎麽不直接幹掉他?”
蔣策手酸得不行,但還是要保持端莊,硬撐着沒讓姜鈞拽他的繩子,因為他總覺得拽着繩子有一種遛狗的感覺。
“我覺得河裏有東西,飛船下水後就一直跟着咱們。”
原來姜鈞也有同樣的感覺。只見姜鈞說完,直接将一枚信號彈打向了水面。
紅光沖開雨幕,頓時照亮了大片水面,暴雨變成了紅寶石珠簾,波濤成了黑紅色的果凍,起起伏伏間,那位聯軍就在紅光的正中,他已經從船邊游出了十幾米,起伏莫測的大浪一遍遍的将他拍翻,雖然颠來倒去,但是他始終能保持在水面上繼續前進,照這個勢頭,游上岸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這水其實沒問題?
就在蔣策這麽想着的時候,那聯軍忽然消失了。就是在眨眼的片刻,人沒了,只剩一片浪花在信號彈的紅光下嘩啦嘩啦。
蔣策以為是自己走神跟丢了,視線立刻在水面尋找,可是這一望無際的河水,除了起起伏伏的波浪,什麽也沒有,很快,由于沒有參照物,他幾乎連聯軍在哪消失的都看不出來了。
信號彈的紅光逐漸暗淡,一切重回黑暗。蔣策的心思還停留在剛才的河水裏,有一種被魇住了的錯覺,他甚至沒注意到暴雨已經停了。
“水裏有東西,很大。”
姜鈞再次抽出合金刀,警戒起來。
“你能動了嗎?”
蔣策醒過神,示意自己右手差不多恢複了。
這次姜鈞直接把他扛了起來,跑向艦橋。那邊已經炸開,不用破解門禁了。
“先取數據。”
“聯軍可能探測過這條河,估計是知道河裏有古怪,才放我們逃進來。”
“好,那我取了數據,先把河水的探測結果調出來看看。”
“嗯。”
兩人商定好,姜鈞在艦橋警戒着河水,蔣策也不墨跡,歪着頭,用自己唯一恢複了的右手手指,在光腦上艱難地敲打破解命令。破解進度條很快出現,開始一點一點增長。姜鈞忽然的認真态度,讓蔣策也有些緊張起來,他很好奇這水裏究竟有什麽,畢竟剛才的聯軍圍攻,也沒讓姜鈞表現出這種狀态。也許是艦橋席位的沙發太濕冷,蔣策真希望破解的進度條再快一些。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都忘了炫耀飛船的裝配清單……
“很敏銳。”
導師會場,有人評價姜鈞的表現。
雖然這不是姜鈞第一次表現出敏銳的武者本能,但是有的導師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誇一下,以此證明自己也是個敏銳的人。
然而這位導師的表現欲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所有導師們的心思,全在直播屏幕上。
此時的直播畫面裏,不再是姜鈞的特寫,而是一副大河的橫截面。
畫面的靠上部分,是河面以及浮在河面上的聯軍飛船。鏡頭拉得很遠,原本壯觀的聯軍飛船,現在就像一個漂浮在水面的肥皂盒,而餘下的其他部分,則全部都是深不可測的河水。
就在這混黑一片的河水裏,有什麽東西在來回巡游,巨大的眼睛會突然出現,占據整個畫面,有時又是一道道觸手,或從黑暗中一甩而過,或直接拍打在鏡頭上,駭人的吸盤壓着鏡頭,刀口一樣的器官來回刮擦,讓人十分壓抑。
怪物每一次現身,觀衆彈幕都會爆發出一陣“卧槽”、“滾”、“莫挨老子”,尤其一些有深海恐懼症和龐然大物恐懼症的觀衆,簡直無法再看,直接切到了其他的飛船近景直播間,或者幹脆去看後方的呂鳳仙直播間。
不怪這些學生觀衆承受力差,就這怪物的模樣,一些導師看了都會覺得生理不适,他們本能地靠後坐了一點,讓自己離屏幕遠一些。
“河裏這只異獸為什麽還不攻擊艦船?”
定力稍強的導師們不受幹擾,尤其那些常駐戰陣血氣很重的導師們,根本沒在意怪物的外形,心裏更多還是在考慮場上的局勢。
他們覺得很奇怪,其實之前那位聯軍伏兵在艦橋制造爆炸,一方面是為了摧毀艦船控制臺,另一方面就是想驚擾水下的這頭怪物,激發怪物來攻擊飛船,從而消滅姜鈞和蔣策。
不是大雄星系的趙銳算無遺策,而是在姜鈞他們奪船即将成功時,趙銳已經收到了報告,這位伏兵是他無可奈何之下臨時做的部署。
就因為是臨時的,所以才會只炸了艦橋的控制臺,否則要真是提前有安排,整艘船都炸了給姜鈞他們陪葬也沒問題。
而現在,就是這最關鍵的一處埋伏破壞,也沒有起到聯軍期待的效果。怪獸雖然在海底徘徊不退,但是也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甚至因為它的存在,一些其他的異獸都本能避開了聯軍飛船,這下飛船不僅不危險,反而還更安全了。
看見局面再次眷顧了南十字這邊,最前排貴賓席領導席的宗師們,有幾位臉色越發難看了。尤其是核心星系帶隊來的那位大領導,感覺他随時可能再撥一個電話,把一個單位罵個狗血淋頭。
感受到領導即将火山噴發,下屬們都緊張焦慮起來,好幾人都低頭反複研究比賽細節和數據,希望能從中找出一點點讓領導消氣的內容。這就是當領導的好處,你打哈欠,就有人給你送枕頭,你的任何需要,都有人揣摩,變着法滿足。
果然,怕死是第一生産力,還真有人找到了一條關鍵數據,這數據有多關鍵?它就仿佛炎炎夏日的一勺冰西瓜,寒冷冬日的一塊烤地瓜,融化領導的火,溫暖領導的心。
“當真?”
“千真萬确。”
下屬将關鍵數據推送給大領導,雖然他姿态蹲得很低,但是心裏已經蹦蹦跳跳了,因為他立功了。
只見大領導拿到數據,臉色果然緩和了許多。雖不至于像下屬那樣喜形于色,但也能看出這條數據讓他心情極好。
大領導稱贊了一句下屬,便先将其打發,然後把數據分享給組委會的其他現場代表,在組委會讨論到高點時,大領導一聲咳嗽,要發威了。
這下子,後排的導師們也議論起來,這位核心星系的大領導,又要做啥了?
“小張,來。”
大領導招招手,把直播方的總監招到了跟前。
“這條數據是不是有問題?”
領導說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總監一時被吓到了,沒明白領導什麽意思,回答就猶豫起來。
“有——還是沒有啊?”
“你們自己的模拟系統,有沒有你問我們。趕緊看數據。”
旁邊一位核心星系的宗師催促。
總監這才明白,心說聽領導說話真費勁,然後就打開自己的面板看數據。
然而這一看,還看真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個全真模拟系統開放至今從沒出過的大問題。
“怎麽可能,海怪對姜鈞,竟然是友善态度?!”
這話一出,後排的導師們瞬間嗡嗡嗡議論不斷,很多人打開面板去查,真如總監所說,海怪還真的對姜鈞處于友善态度。
那長長的好幾頁關系列表上,海怪對所有生物都是敵對,唯獨對姜鈞,竟然是友善,一個鮮綠的友善标簽在一堆紅燦燦的敵對裏分外顯眼。陣營關系表一般是沒人會看的,因為陣營具體如何,比賽中就很清楚了,想不到就在這個最不會有問題的表裏,出了一條最離譜的數據。
“我立刻去查。”
總監立即調集人馬,排查這條數據的整個前後關系,程序員、分析師,一下子全動員了起來,很快,分析結果給了過來。
看到結果,總監為難了。不過他還是如實彙報。
“陳部長,數據沒問題。”
“嗯,既然查出了問題,我有個建——什麽?你說沒問題?!”
大領導心裏早就拟好了發言,這下子直接被耿直的總監打亂了。
“怎麽可能沒問題?”
“部長,我們的人查了,全真模拟系統,就是根據戰役星球上的當時數據,全部模拟出來的戰役環境,模拟環節沒有任何報錯,生物生成環節也沒有……”
總監一通解釋,旁人打斷他,讓他別說太專業的,總結一下就行。
“總結來說就是沒問題,這海怪就是對姜鈞友善,我們只是模拟出來而已。”
總監還在解釋,大領導臉色不善,不用他說話,旁邊下屬已經出來替他反駁。
“張總監,這數據怎麽可能沒錯呢,海怪對姜鈞友善,你稍微想想也應該是不可能的啊。”
“姜鈞今年才多大,十八歲上下,當年戰役發生的時候,她最多也就剛出生,海怪能認識她?她是南十字人,和人馬星系八竿子打不着關系,更別說海怪怎麽會通人性,怎麽會跟她有交集,還對她友善,你這話說出來,我們其他導師也不會信啊。”
這位下屬說完,後排有不少導師附和的。
這下總監也有些遲疑了。人家說的沒毛病,這數據确實不合理,可是系統真的沒報錯。
“總監,會不會是當年數據采集的時候出了問題,源頭錯了,所以咱模拟雖然沒問題,但是結果可能就是不太對……”
總監身邊一位經驗豐富的導播提醒了一下。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微乎其微,總監撓撓頭,迫于組委會和核心星系領導們的壓力,總監只好認了。
“那大概就是錯了吧。”
雖然話有些勉強,但是大領導很滿意,他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看來确實有一條錯誤數據,讓這場比賽的局面對南十字傾斜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知道了這條數據,才大力主張使用這場戰役做第二輪賽場的呢?”
大領導說完,轉頭看向了席位最邊邊的嚴夙。
大領導的氣場,很有威嚴,連帶坐在嚴夙附近的人都被看得心裏發虛。
而嚴夙不為所動,仍是保持着微笑,淡然地看着直播屏幕。
哼,故作姿态,大領導很不爽,其實他早就看嚴夙不順眼,尤其以嚴夙為代表的一衆高校圈科研圈的刺頭,經常給他添麻煩,現在想到自己的派系可能被嚴夙算計了,那心裏是更加不爽。
順着大領導的目光,會場其他人的焦點也落到了嚴夙身上。有人議論起來,嚴夙頓時成了算無遺策的陰謀家,利用一條存在錯誤數據的戰役,設套算計了大雄星系。本以為是對大雄有利,考驗南十字的戰役,裏面卻藏着對南十字有利的數據,誰知道除了海怪這條,會不會還有別的伏筆,真是越想越厲害。
不僅如此,面對大領導的敵視和組委會的質問,他仍然鎮定自若,保持着微笑。
為什麽這麽自信,因為他們再怎麽懷疑,也只是懷疑,沒有真憑實據啊。
厲害,有人佩服,有人仰慕,還有人為這深不可測的城府感到一絲恐懼。嚴夙面對敵意時的微笑,在他們眼中有了萬般解讀。
然而,怎麽說呢,幸好嚴夙睡覺不打呼嚕吧……
得不到嚴夙的反應,大領導哼了一聲。
不管你認不認,他要給核心星系,給大雄的聯軍陣營增加一點勝機。
“既然數據有誤,讓這裏本該有的一次挑戰沒有了,我提議,咱們給南十字補上一次挑戰以示公平,如何?”
又是不容置疑的疑問句。
雖然後排的導師們和其他星系的一些宗師對這條提議頗有微詞,但是組委會和核心星系是一條心的,幾位代表當然是全票通過了這位陳部長的提議。
于是,滾滾河水上,一道天雷落到了岸邊,冰山崩裂,卷進了大河之中,形成了無數浮冰暗礁,向着聯軍飛船沖去。
聯軍飛船撞冰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