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液順着碎瓷邊緣逆流而上吻住她指尖。◎

一陣天旋地轉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孟以然迷迷糊糊睜開眼,驀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重新回到童郁巫懷裏。

耳邊傳來“砰”一聲巨響,伴随男孩慘烈的痛呼。孟以然扭頭去看,發現對方四仰八叉躺倒在不遠處的草坪上,像是被誰踹了出去。

踹出去?

在場的只有她和童郁巫,她什麽都沒做,但童郁巫……童郁巫不是腿腳不便麽?

小白貓傻愣愣低頭,想去看對方雙腿,入眼卻只有一片波瀾不興的黃色裙擺。下一刻,她被童郁巫捏住下巴,被迫擡起頭,對上那對冰冷冷的紫瞳。

紫瞳主人微微傾身,戲谑卻又壓迫感十足對她說:“真沒用,就知道跑。”

孟以然弱弱“喵”了聲,繃直了身體準備挨罵。

但童郁巫卻沒有繼續,反而松手輕撓着她的臉頰,按得孟以然舒服地想打呼嚕。

她低聲又問:“跑就跑了,還回來做什麽?”

孟以然“嗷嗚嗷嗚”回應,也不管童郁巫聽不聽得懂,急切表達自己的擔心。

她是真的害怕童郁巫被變态教壞,更害怕自己逃跑後留下童郁巫一個人被壞蛋欺負。別看熊孩子只有十歲而童郁巫馬上成年,兩人相比坐着輪椅的童郁巫肯定要吃虧的!

童郁巫居然笑起來,彎彎的眼眶盛着紫色的滿月。

她沒再訓斥,用手臂将孟以然擁進懷裏。

孟以然感受着肉墊下的柔軟,整只貓都僵住了。她軟軟“喵”了兩聲,不要臉将整個腦袋都埋進去,幸福地蹭動。

小男孩終于緩過來,站起身指控:“你踢我?!我要告訴父親!你等着……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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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孟以然扭頭去看,就見男孩雙手捂着脖頸和胸口,整張胖胖的臉全都皺在一起,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滾,狀若癫狂犯病。原本尖利的嚎叫像被掐堵在喉嚨眼,聲音被嘶啞的呻/吟取代。

孟以然吓了一跳,還在猜測對方是不是被踢出什麽毛病,視野驟然擡高。

在一陣搖晃中,她驚訝發現,童郁巫居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厚重的黑色書籍被遺落在輪椅上,攤開的頁面還停留在那副插畫上。隔遠了看,人體上古怪的鮮紅紋路勾勒出一個完整的對稱圖形,血光隐現,冥冥有種不祥預兆。

但孟以然沒空注意其他,她扭着頭往下看,裙擺晃動間,童郁巫那雙沒有一絲污漬的圓頭靴子輕盈宛若雲彩,垂落人間,第一次沾染上污穢泥土。

她邁着腳步,走得很慢,卻十分穩健。

孟以然還記得小說中,男主在認識童郁巫後,曾信誓旦旦要為她找尋醫治雙腿的辦法,但原來……童郁巫的腿能走路嗎?

但下一刻,她擡起頭,又瞥見童郁巫秀致的鎖骨和纖細不堪一握的脖頸。貴族小姐纖弱的體态包裹于繁複的宮廷禮裙之下,胸前一小片裸露在外的肌膚透出瑩潤的白,因缺少血色顯得不太健康。款款移動間,束腰勾勒出的優美身形時隐時現,孟以然腦袋靠上對方肩膀,順着挺拔的脊背一路望下去,看到不盈一握的腰肢在走動間小幅度晃動。

少女正是将将長成的年紀,嬌弱尊貴宛如溫室中的太陽花。

恍惚間,童郁巫已經走到男孩身邊。

她停下腳步,俯身蹲坐到草坪上,彎腰觀察男孩情況。嫩黃色的裙擺浮在草坪之上,蓋住她整個下半身。

孟以然剛在心中感慨人偶小姐真是個關心弟弟的善良姑娘,下一秒卻見童郁巫舉起那片碎瓷。

碎瓷鋒利的邊緣壓住男孩手腕,童郁巫一邊操縱着碎瓷進行切割,一邊口中喃喃:“有點鈍,需要割久一點……”她神情專注,持着碎瓷片的手比握慣刀具的屠夫還要穩,血液順着碎瓷邊緣逆流而上吻住她指尖,給原本蒼白的肌膚平添三份妖豔。

男孩眼中浮現出驚懼,硬生生擠開原本幽深的痛苦占據一席之地。紅色鮮血順着他手腕被割開的紋路溢出,滴落進黑色泥土裏,暈染開一小片深色痕跡。他的身體不受控制抽搐起來,全身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冷汗濡濕,整個人抖得像在寒冬臘月被脫光衣服扔進冰窟。

但即使如此,他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配合扮演一只待宰羔羊。要說唯一的破綻,大概是從發紅眼眶中汩汩溢出的淚水,像開閘一樣傾湧而出。

童郁巫為此分了一下神,扯過男孩胸前絲帕蓋到他汗淚模糊的圓臉上,嘲諷了一句:“真難看,明明沒有那麽疼。”

不過眨眼時間,男孩手腕上便出現一個詭異的三角形傷口,活像烙上去的血色紋路。鐵腥味以此處為圓心彌漫開,給周圍罩上一張赤色的網。血網籠罩之處,明明是和煦午後,花園裏花草卻恹恹無力,仿若被強行抽走生命力。

孟以然認出那個三角形,與那副人體插圖的血色刻印一模一樣。

有好幾秒時間,她都是一動不動的。并不是她不想動彈,而是她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等到回過神,她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四肢發軟從童郁巫懷裏跌落。摔到地上後,她有瞬間迷茫,卻還記得要遠離這個讓她陌生的人偶小姐,踉踉跄跄朝着遠處逃離。

等拉開一段安全距離後,她轉身看回去,童郁巫舉着那片沾血的碎瓷,幽深的紫瞳也正望着她。

往常在對視中,孟以然總會被對方的美貌第一時間擄獲心智,但這一次,可能是鮮血實在太刺眼,她只覺得眼睛好像進了沙子。眨動間,童郁巫那張精致的臉蛋在她視野中越發模糊起來。

童郁巫眉頭微蹙,微微傾身朝她伸出那只幹淨的手,第一次用命令的語氣呼喚她:“回來。”

孟以然下意識擡起腳,卻察覺自己的身體也顫抖得不像話,爪墊剛接觸地面就差點摔倒。

小白貓幹脆卸力趴到地上,既沒有繼續逃離,也不敢回到童郁巫身邊。她濕漉漉的眼睛中映照出童郁巫的身影,離得很近,隔得很遠。

童郁巫停下所有動作,靜靜看着她。

明媚花園中,俏麗的貴族小姐與名貴的寵物白貓隔着兩三米的距離遙遙相望,忽略貴族小姐腳邊匍匐的血色,場景美好足以入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久到趴在地上的男孩暈厥過去失去所有動靜,年輕的貴族小姐才幽幽嘆了口氣。她重新站起身,将碎瓷往地上一扔,順手甩去指尖血跡。接着,她走到孟以然身邊,彎腰将她從地上抱起,挽在臂上。

孟以然有點冷,嘴裏有氣無力發出幾聲“喵嗚”,忍着顫抖努力将身體貼近童郁巫,謀求對方稀薄的體溫。

童郁巫一下一下,溫柔撫摸着她,只嘀咕出一句“膽小鬼”,便重新沉默下來。

她帶着小白貓回到輪椅,将那本黑色書籍合上放到旁邊把手,坐上輪椅帶着孟以然離開。

她們在靠近城堡大門的地方遇到正在晾曬被褥的珍妮,珍妮看見童郁巫有些驚訝,詢問道:“小姐?這麽早就要回屋裏去嗎?”她擡頭感受陽光:“天氣很好,怎麽不在花園多玩一會兒?”

童郁巫一手在黑色書籍上輕點,另一只手輕輕撫弄孟以然,聞言淡淡回了一句:“沒意思。”

珍妮沒有多問,把工作交給其他女仆,貼心上前,推着輪椅将她們送回書房。

晚些時候,城堡裏出現一小波混亂,孟以然聽到童任宸想要硬闖童郁巫卧室卻被攔下的動靜。管家來禀告,說那位未成年客人被不明人士襲擊,因失血過多暈倒在花園角落。城堡的醫生已經去看過,但比起身體創傷,小男孩受到的心理打擊好像更大,清醒後蜷縮在床上無聲尖叫,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包括他的父親。

“真遺憾。”燭光下,童郁巫蓋上書,面上表情很寡淡。

她道:“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他。”

管家低聲應“好”。

他離開後,女仆珍妮後怕拍拍胸口,念叨說童郁巫下午也在花園,還好沒遇上危險,又說必須加強防禦,避免有心人傷害到城堡內尊貴的小主人。

孟以然抖抖耳朵,假裝專注于爪邊的磨牙玩具。童郁巫淡淡勾起唇角,附和着對方“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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