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萬裏無雲,威嚴神秘的明理魔法學院伫立于小鎮中央,俯瞰地上生靈。

明理學生身穿統一校服,寬大的法師袍好看又不影響行動。穿行于其間,身着貴族小姐及地長裙的童郁巫成為唯一一個異類。

她手提着裙擺,目視前方,走得很穩,但步子不快。

周圍人都在看她,投來的目光先是疑惑,在成功聚焦到她臉上後便會換成驚豔,随即轉回頭,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讨論的內容不外乎身份、容貌、衣飾……但沒有一個人敢評價她的氣度和儀态。

貴族小姐一舉一動都堪稱賞心悅目,傳說中的人魚從深海浮出水面時大抵也就該是這般輕盈。

明意腳步輕快,此時已經跑到前面一棟建築下,跟相熟的同學笑着打招呼,在童郁巫視野中縮成一個小黑點。弟弟明刻臉色壓抑,但走上幾步就會駐足,等待她慢悠悠跟上。

“你就不能走快一點嗎?”童郁巫不知道第幾次追上時,明刻問了句。

童郁巫擡首看他:“你很急嗎?”

明刻別開臉:“我只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等待上面。”

“那為什麽還不走?”童郁巫問。

她表情認真,沒有任何一絲戲谑,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對方為什麽還要忍受。

明刻愣怔一下,冷冷瞥向她:“放心吧,我的教養還不允許我把一位女士獨自丢棄。”

童郁巫恍然點頭。

明刻加快腳步前,聽到她問:“你的教養和認知經常打架?”明刻回頭,看到貴族小姐伸手擋在眼上,望着天空:“教養一直能贏?”

明刻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什麽,身後傳來一陣喧鬧——

明意帶着一堆熟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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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就是我說的那位新同學。”明意跳到童郁巫身邊,“是不是特別好看?今天早上過去拜訪的時候我都吓了一跳呢,薔薇街那裏香得醉人,幾萬朵花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位童家小姐好看。”

男生們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

美麗分為不同的類型,其中不乏懾人的美豔,讓人望而卻步。但童郁巫大概就剛好屬于那種最沒有攻擊性的長相。她一張臉只有巴掌小,搭上一雙大大的眼睛,是任何孩子在街上看到都會求着母親買回家,還一定要摟在懷裏一起睡的無害模樣。特別是當那雙紫瞳一動不動又沒有焦距的時候,旁人甚至會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人還是一個等身娃娃。

“好看有什麽用?”一個棕色卷發的少女走出人群,朝着童郁巫伸出手,“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迪琳,迪琳·利奧波特。魔法天賦7級,現在是一名初級風系魔法師,很高興能跟你成為同學。”

童郁巫盯着對方伸出的手看了一會兒,直到迪琳快皺起眉,才擡手與她輕輕握了一下。

她學着對方自報家門:“童郁巫。”

身為小團體中少見的女生,迪琳憑借性別優勢擠開其他人走在童郁巫身邊。

“我在明理上了快三年學,第一次見到中途入學的插班生。

“你能讓明理破例,一定有非常厲害的地方吧?天賦8級?9級?”

童郁巫搖頭。

迪琳走路速度都變慢了:“……滿天賦?”

周圍人跟着放緩腳步,目光不約而同落到童郁巫身上。

讓人等待是一種失禮的行為,童郁巫開口:“0級。”

人群中又傳出笑聲,迪琳卻皺眉:“我不喜歡這個玩笑。”

童郁巫沒有解釋,明意在旁邊擠眉弄眼示意不要追問,但氣氛還是逐漸壓抑下來。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齊齊沉默。

一群人來到行政樓處,明意和明刻帶着童郁巫上樓,很快辦好入學手續。童郁巫拿到一枚代表着明理學生身份的徽章以及一把宿舍鑰匙。

“學校有宿舍,但可以申請住在外面。”明意邊下樓邊跟童郁巫解釋,“但你進入的是一年級,一年級強制住校,只有假期才能離開。

“你如果不喜歡,我去跟母親說一下,單獨為你批一張申請條。”

童郁巫問:“為什麽一年級要強制住校?”

“阿這……”明意想了想,“因為一年級課業比較忙吧,學的都是些最基礎的理論知識,不像後面幾個年級,更注重實踐。”他吐吐舌頭:“當年背誦咒語差點沒把我腦子撐破,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位任課老教授的臉。”

童郁巫偏頭思索:“那我也應該住在宿舍。”

明意笑,一雙眼睛都彎起來:“你不一樣嘛。

“如果有人敢為難你,你告訴我,我幫你去教訓他。”

明刻擡頭看了他一眼,明意接收到對方眼神後稍稍收斂一點,而童郁巫則始終目視前方,沒有關注身旁兩人互動。

出了行政樓,迪琳幾人還在門口等着,見到童郁巫胸前徽章,個個瞪大眼睛。

“一年級?”迪琳緊皺着眉頭,“你不該跟我們一樣是三年級嗎?怎麽拿了一年級的徽章?”

她第一反應是去找明意的麻煩:“你都不提醒她的嗎?”

明意攤手:“沒拿錯,童小姐就是要去一年級。”

現場安靜一瞬,随即迪琳爆發:“你們在開什麽玩笑?一年級?那可是些十五六歲的小屁孩呆的地方。她身為貴族,這麽大了還比不過一年級那些新生,那,那……”

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身後不知道是誰幫着補充完整:“那些低賤的平民又有活生生的例子用來嘲諷我們了。”

迪琳轉頭,看向比較穩重的明刻:“你們沒搞錯嗎?校長真的要讓她入學?一個完全沒有魔法天賦的廢物?”

明刻低低“嗯”一聲:“這是母親的決定。”

明意在一旁吐舌頭:“看吧,搞得好像我騙你們一樣。”

迪琳氣得瞪向童郁巫,深呼吸幾次後才稍稍平複心情,“哼”一聲連招呼都不打轉身就走。其他人客氣點,跟明意兩兄弟揮了揮手,也跟随迪琳離開。

行政樓下一時間又只剩下童郁巫和雙胞胎三人。

明意上前安慰童郁巫:“你不要介意,迪琳是我們公會的副會長,比較在意魔法天賦這些事情。”他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等熟悉之後,她發現你其他美好的品質,就不會這樣了。”

童郁巫有些懵懂,似乎沒聽懂對方的話,只搖了搖頭:“不需要。”

“嗯?你說什麽?”明意沒聽清,不過他并不在意,擡頭看了眼天色,“好了,時間不早,我們先送你回去。你拿着徽章,随便選一天過來報道就行,然後就可以跟其他人一起正常上課。”

童郁巫:“你們走吧。”

她握着那把樣式古樸的鑰匙:“我去看看宿舍。”

“宿舍有什麽好看的?”明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哦,我知道了,你是擔心住宿條件吧?

“放心,我專門給你申請了最高規格的單人宿舍,裏面的裝修家具都是按照貴族水平定制,絕對會讓你住得很舒服。”

童郁巫擡頭,問:“貓住得舒服嗎?”

明意表情僵在臉上:“……貓?”

他抓了抓腦袋:“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貓。呃……你要在宿舍養貓?”

童郁巫跟他确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很多人收服了魔寵,就養在身邊。”明意提醒,“不過寵物不能帶到教室哦,影響課堂紀律會被教授丢出去的。”

童郁巫點頭,提起裙擺:“謝謝。”

然後又朝雙胞胎揮手:“再見。”

話音落下,她沒有猶豫轉身就走。

明意連忙追上去:“唉唉,怎麽就再見了?出口不在那邊。”

他摸着下巴:“你還是想去宿舍參觀啊?那也行,我們帶你去啊。”

他回身招呼明刻,明刻站在原地不動:“我不去了,我下午還有個魔法實驗。”

明意貼心朝他擺手,拿出做哥哥的樣子:“好,那你走吧,我陪着童小姐過去就行。”

明刻“嗯”一聲,邁步離開。

路過童郁巫身旁時,他側頭看了她一眼,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

明意彎腰為童郁巫指路:“我們走這邊。”他打量童郁巫,有些苦惱:“學校很大,宿舍區離這裏有點遠呢。要不我背你過去?”

童郁巫:“不用。”

“咦?為什麽?”明意被拒絕,詫異之餘還有點傷心,“我用魔法,‘咻’一下就到了,很快的!”

童郁巫沒回話,安靜走自己的路。

明意挫敗垮下雙肩,但很快又自己恢複過來,幾步跟上童郁巫,絮絮叨叨為她介紹沿途建築。

——

明明與薔薇街相隔不遠,小巷裏卻已經聞不到絲毫花香。

沉浸在恢複人身喜悅中的孟以然忽略了身邊危險,雖然對方只抓着她的手臂,但她整個人就像被捆住,一動也不能動,連張嘴發出呼救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對方将她一步步往深處拖。

不過很快,對方便放開她,她也重新奪回身體控制權。

孟以然第一時間想往外逃,沒邁出幾步卻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壁。她只能吞咽口水,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緩緩轉身看向挾持者。

令她沒想到的是,剛才拖着自己進入小巷子的居然是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眼角眉梢都帶着靈氣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後站着一個男人,身量颀長,氣度翩翩,但看年紀應該也在二十歲以下。

“噓——”小姑娘豎起食指擋在唇邊,“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孟以然依舊警惕,背靠看不見的牆壁,與他們保持最遠距離。

她不想激怒對方,努力扯出一個僵硬笑臉:“……你們看起來确實不像壞人,但是你拉我到這裏做什麽?”

小姑娘湊近,明亮的棕色瞳孔一眨不眨觀察着她:“因為我們是同類啊!”

“同類?”孟以然疑惑。

她現在很難定義這個詞,因為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現在算是個什麽物種,自然也從未想過同類這種存在。

小姑娘猛點頭。

她與身後一直沒說過話的男人對視一眼,接着,兩人低頭,雙雙從眼眶裏取出一片薄膜。等兩人再擡起頭時,原本深色的瞳孔已經變成金色。

孟以然驚訝地摸上自己的眼睛。

“金色瞳孔是我們金貍族的标志之一。”小姑娘朝她眨眨眼,“正式介紹一下,我叫靈歌,這是我哥哥靈澤。你是我們金貍族遺落在外的幼崽,今天早上我們剛好在附近,感受到金貍族特有的靈力波動,立刻就趕來找你了。”

“金貍族……”孟以然依舊很迷茫,“我不知道什麽是金貍族。”

靈歌扁嘴:“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們呗。”她要求孟以然:“把手伸出來,兩只手。”

孟以然遲疑片刻,自知無法反抗,最終還是乖乖照做。

靈歌把手搭上她掌心。

孟以然還等着看她準備對自己做什麽,但下一秒,靈歌一個大活人原地消失,而她掌心則出現一只腦袋圓滾滾的小藍貓。孟以然沒反應過來,差點甩手把藍貓扔出去,好在靈歌很有先見之明讓她伸出兩只手,她在最後時刻回神,穩穩把藍貓托住。

小藍貓開口,吐出人言:“現在你總能相信了嗎?”

孟以然用力點着頭:“相信,我相信!”

她伸出可以活動的手指,輕輕去觸碰小藍貓的一只爪子,确認掌心這只可愛的小生物是真實而不是自己臆想:“我們都是貓變的啊……”

驚訝過後,她心底浮現出巨大喜悅,開心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靈澤:“怪不得我總有自己其實就該變成人的預感,我們這個種族,咳,金貍族,是可以在貓和人之間自由轉變的嗎?”

高冷的靈澤終于開口:“預感?”

孟以然掌心上,小藍貓舔舔前爪,随後又變回那個滿身靈氣的漂亮小姑娘。

“是啊,我們金貍族只要稍加修煉,就可以掌握随時變成人類的技巧。”靈歌歪頭打量着孟以然,猜測道,“你應該是最近因為成年,能量積蓄太多不受控制變成人形的吧?”

“對!”孟以然舔舔唇角,“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變成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變回去。”

她期待地看向靈歌:“你能教我嗎?”

雖然說做一只只需要吃東西睡覺和撒嬌的小貓咪也不錯,但一個人類的靈魂,哪可能甘心一輩子都困在貓咪的身體裏?

靈歌點頭:“當然,我們來找你,就是要幫你的。”

她還要說話,被身後的靈澤打斷:“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靈歌點頭,立刻響應他的決定,伸手抓住孟以然手腕:“跟我來。”

孟以然被她拖着往前走,回頭朝來時薔薇街的方向不住張望:“啊?要去哪裏?需要很長時間嗎?我,我能趕得及回去吃午飯嗎……”

前面的靈澤停下腳步:“你身邊還有別的金貍族?”

孟以然搖頭:“沒有……”她想了想:“應該說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靈澤輕皺起眉:“那你還回去做什麽?”

孟以然微訝,随即反應過來,反駁道:“沒有金貍族同類,我也有自己的朋友啊。”

靈歌回過頭看她:“朋友?你是說人類嗎?”

孟以然:“嗯。”

“人類不是我們的朋友。”靈歌不滿說道。

但她随即又嘆口氣:“你是剛成年的金貍族,很多事情不了解,跟我們走,我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孟以然其實還有些猶豫,但這件事的主動權根本不在她自己。靈澤靈歌埋頭開始趕路,她又回到之前被靈歌拖進小巷子時那種被束縛的狀态,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只能氣悶地任由他們将自己帶往未知前方。

兩兄妹對附近地形很熟悉,帶着她專挑着沒人的偏僻小道走,讓孟以然越來越心慌。她害怕自己會被帶到荒郊野外,那種方圓十裏沒有人煙的地方,到時候想回來都找不到路。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靈歌靈澤并沒有将她帶出明理鎮,反而左拐右轉後,三人從一道偏門進入一個風景優美的花園小區。孟以然擡頭,能看到明理魔法學院标志性的大門在不遠處伫立。等到路上出現一些穿着相同制式法師袍的年輕學生,其中有些人還跟靈歌靈澤點頭打招呼時,她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

自己可能被帶到鎮上的魔法學院了,而這兩個自稱是自己同族的人,正是魔法學院裏面的學生。

有這一層正式身份擺在這裏,她對靈歌靈澤兩人瞬間放心了許多,原本不情不願的腳步也配合着順暢往前邁。

靈歌抓着她,沒錯過她任何一絲轉變,轉頭對她笑:“都說了我們是來拯救你的,乖乖跟我們走就好啦。”

孟以然不能說話,小幅度皺皺鼻子。

她并不覺得自己需要被拯救,事實上,待在童郁巫身邊挺好的。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确實需要靈歌教她怎麽穩定在貓和人之間變換,只能暫時忍耐兩兄妹這種半強迫式的“幫助”。

抵達門禁處,靈澤拿着一塊徽章樣式的東西上前與管理員交涉,靈歌牽着孟以然在後面等待。孟以然正分心觀察四周,目光突然被遠處兩道人影牢牢鎖住。

面無表情的貴族小姐姿态優雅,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緩緩前行。在她身旁,一位宛若護花使者的富家少爺圍着她打轉,嘴裏不停說着話,可十句裏最多只能得到一個字的回應。他并不氣餒,反而眉眼彎彎,越挫越勇。

兩人分別是童郁巫,還有之前到童家小樓拜訪過的明家小少爺——明意。

明意也發現了她,準确來說,是她身邊的靈歌。孟以然就站在靈歌身邊,聽到小姑娘啐暗啐了聲:“糟糕,這個時候他怎麽會過來?”

孟以然無法分心去思考她話中的深意,她兩只眼珠子已經牢牢黏在童郁巫身上,摘都摘不下來。

之前都是用貓咪的身體活動,她很少以這樣的角度從這樣的距離觀察對方。那天夜裏雖然她也變回人形,但當時兩人耳鬓厮磨,眼睫都恨不得貼到一起,感覺與此時完全不一樣。

從正常人的視角,童郁巫也生得極為好看,冰肌玉骨,黛眉粉唇,由遠及近找不出任何一處瑕疵。她提裙款款而行,像剛從歐洲中世紀油畫中走出來一般。

漂亮的貴族小姐與她的小白貓并沒有心靈感應,即使孟以然一直看着她,她也沒有投來哪怕一個眼神。這讓孟以然突然意識她們是屬于不同世界的兩個個體,即使身處在同一個時空,靈魂的差距也難以彌補。

其他人也會讓她産生類似的感覺,但這件事唯獨發生在童郁巫身上,會讓孟以然感到難過。

外向的明意為本該交錯而過的雙方創造了交集。

“嗯?小靈歌?”他看向被抓住手腕的孟以然,“你朋友?瞳孔顏色挺好看的。”

靈歌将孟以然拉到身後藏起來:“離我們遠點。”

明意挑眉,明明還是帶笑的聲線,卻開始找起茬:“我只是在想,這位不是我們學校的人吧?學生擅自帶外面的人進入明理是要被記過扣分的哦。”

“她是梨娅老師的親戚,我們受老師委托,照顧她幾天。”剛好辦完事回來的靈澤擋在靈歌和孟以然面前,對明意解釋。

明意伸手:“委托書呢?”

靈澤抿唇不言,靈歌瞪向明意:“憑什麽給你看?”

明意笑得更甚,伸出的手絲毫沒有收回的意思,反而越發往前送:“作為學校稽查隊隊長,今天雖然不是我值班,我依舊有權利稽查紀律。”

靈澤搶在靈歌開口前說道:“老師之前有點事,委托書稍後我會去補辦。”

“不行哦。”明意“啧”一聲,搖搖頭,“我可以不追究你們把人帶進來,但是如果你們要把她帶進宿舍區,就必須有正規文件才行。”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孟以然注意到周圍幾個行人開始繞開這邊走,顯然是不想觸這個黴頭。倒是不遠處一對不知道什麽來頭的小情侶,居然還繼續頂着壓力往這邊來。

靈歌氣得小臉漲紅,空着的那只手已經攥成一個小拳頭:“那我們豈不是還要感謝你的寬宏大量。”

明意擺手:“不用,規則允許範圍之內,稽查隊是很願意為同學們行方便的。”

靈歌咬牙,差一點就要沖上來打他,被靈澤按住。

“知道了。”靈澤朝明意一點頭,“我們會先去找梨娅老師。”

“感謝配合。”明意揮手與他們道別。

他側過身,剛好看到已經走近的那對小情侶,嘴角勾起,轉口打起招呼:“凱莉學姐,好巧。”

“好久不見。”凱莉目光打量着他身後的童郁巫:“新女伴?”

她點頭稱贊:“不錯,比之前那些好看多了。”

孟以然被靈歌拉着往前走,聞言氣得轉頭去瞪瞎猜的女生。

不知道是不是她脖子扭得厲害腦子有瞬間供氧不足,某個瞬間她居然看到小情侶頭頂有一個半透明的拱形罩子,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見。

孟以然回頭,晃晃腦袋。

明意“哈哈”笑了好幾聲,才慢吞吞開口解釋:“不是啦,這位是……小心!”

小情侶身後,一道白光直直沖着這個方位而來,明意開口提醒時他們和白光的距離已經近到避無可避的程度。明意下意識伸手護住身後的童郁巫往後退,眼睜睜看着白光射向小情侶。

一片白茫茫的混亂中,靈歌不知什麽時候松開手。孟以然感覺到束縛感消失,第一時間低頭,檢查自己和周圍情況。

幸運的是,在場包括她在內七個人,不管是被白光波及,或是直接作為白光攻擊對象的小情侶全都毫發無傷。六人面面相觑,唯一一個沒跟其他人有眼神接觸的童郁巫,蹙眉看着東邊的天空。

原本還蔚藍的天空,不知為何被鍍上一層淺灰,連同他們所處的空間也被蒙上一層陰影。一切看似沒有改變,但幾人卻好像掉進了一處跟之前一模一樣的奇異空間。

回過神後,衆人慢慢将目光全部聚集到小情侶身上,等待着一個解釋。

“真是倒黴!”凱莉撥了撥亂掉的頭發,捂着胸前的十字項鏈吊墜朝衆人聳肩:“抱歉,一不小心開啓了傷害分攤。”

嘴裏說着抱歉,但她臉上一點歉意也無,話音剛落就轉頭關心起自己高大帥氣的男友:“埃爾法,你沒事吧?”

埃爾法搖頭。

他環顧四周,問出衆人內心最大的疑問:“發生什麽事情?我們在學校遭到襲擊了嗎?”

明意還有心情笑,調侃凱莉道:“又是你哪個仇家找上門?”

凱莉攤手:“我怎麽知道,我的仇家可太多了。”

正迷茫間,孟以然耳邊響起一個清悅的男聲。

“抱歉,讓你陷入這個幻境。”

她驚訝瞪大眼睛,看向周圍,發現其他人的臉上也或多或少出現詫異神色,便判斷這聲音并不是只有自己能聽到。

那聲音繼續說道:“我從未想過傷害你,但你不願意見我,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希望能夠再和你談一談。”

明意在聲音停頓的間隙插了一句嘴:“啧,桃花債啊。”

凱莉微蹙起眉,沒有理會明意,轉頭看向男友埃爾法。埃爾法臉色有些難看,凱莉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麽,被那個聲音打斷。

“這個幻境由一件魔法道具構建,出口只有一個,就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畫室。如果你不想被困住,就到畫室來找我,我在這裏等你。”男生委婉述說,語氣哀婉中帶着點點深情,“幻境裏充滿危險,不過沒關系,你完全不用害怕,因為接下去這一路,我會全程為你指引正确的道路。只要你選擇相信我,你就能完美避開所有危險,安全來到我身邊。”

凱莉抓住機會朝天空喊:“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要牽連其他人。”

她嘆了一口氣:“你冷靜一點,把這些人放走,我們再坐下來聊一聊好嗎?”

她的請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片刻後,男生自顧自給出第一個指引:“該出發了。

“前面200米處有兩座橋,你抵達那裏後,選擇走那座結實的石拱橋,就可以安全抵達對岸。”

凱莉不放棄:“喂?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明意和埃爾法也嘗試與那個聲音對話,但誰都沒有得到回應。

靈澤走到靈歌和孟以然身邊:“走吧。”

靈歌皺着鼻子:“走去哪兒?”

靈澤:“東邊不遠處有一棟教學樓,附近只有那裏有畫室。”

靈歌眼含埋怨看了那對情侶一眼,悶悶“嗯”一聲:“只能這樣了,總不能留在這裏坐以待斃。”

她走到孟以然身邊,輕輕抓起她的手腕,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抱歉讓你陷入危險,一切等出去再說。

“這幻境裏處處都可能是陷阱,我不鎖着你,但你一定要跟好我跟我哥,千萬不要亂跑。”

孟以然并不蠢,她知道靈歌會退一步,一來因為幻境危險,二來也在忌憚被人發現。

她偷偷瞥一眼明顯跟靈家兄妹不對付的明意,趁機提要求:“我不會亂來,但不管你們想做什麽,我都不希望再被強迫。”

靈歌沒有正面答應她,只是吐吐舌頭,俏皮眨着眼睛。

兩兄妹非常果斷,決定後立刻邁開腳步,孟以然跟着他們往前走,忍不住回頭去看站在原地的童郁巫。

眼見他們三人行動,明意與凱莉對視一眼,用眼神達成共識,也跟在他們身後追了上來。

200米并不遠,很快,七人來到橋邊。

正如那道聲音所說,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有兩座橋,一道結實的石拱橋和一道看起來飽經風霜搖搖欲墜的木橋。即使沒有聲音提醒,大部分人第一直覺也會選擇石拱橋。

“這木橋兩年前學校裝修的時候不是拆了嗎?”靈歌指着木橋,擡頭跟自家哥哥确認。

靈澤:“嗯。”

靈歌咂咂嘴:“幻境居然又把它弄出來了。”

她站在兩座橋中間,左右橫跳:“我們要不要相信那個聲音?走石拱橋還是木橋?”

靈澤專注觀察着兩座橋,還在思考。

就在這時,原本存在感很低的童郁巫居然走出人群,毫不猶豫朝着那座木橋走去。

凱莉朝明意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明意聳聳肩,一副頗有興致的模樣,沒有出聲幹擾。

孟以然原本打算就跟着靈澤靈歌行動,見狀實在忍不住,在童郁巫踏上木橋前,掙脫開靈歌的手跑到她身邊,抓着她的衣角将人攔住。

童郁巫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一雙紫瞳在這個灰色的環境中越發晶瑩剔透。

“你……”孟以然舔舔嘴唇。

剛開始變回人形時,她有一肚子話想對童郁巫說。可真見到對方,她卻感覺腦袋一片空白。

當然,現在情況不對,也不适合聊那些瑣事。

孟以然深吸一口氣,甩甩頭将不合時宜的念頭趕出腦海:“你先等等。

“這木橋看着就不對勁,要是走上去有危險怎麽辦?”

童郁巫側身,想抽回被握住的衣角,但孟以然抓得很緊,她沒有成功。

貴族小姐的目光在她那長長的銀發上停留一瞬,面無表情反問:“關你什麽事?”

看着對方着冷淡疏離的模樣,孟以然牙根開始發癢,突然間就很想找幾件童郁巫的新裙子磨磨牙,不磨出幾個破洞不罷休那種。

她沒辦法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說出關心,只能幹巴巴又道:“提示讓我們走石拱橋,你真的……要選擇木橋?”

童郁巫:“嗯。”

孟以然耐下性子問:“為什麽?你看出什麽不一樣了嗎?”

童郁巫:“沒有。”

孟以然:“……”

她努力打起精神,繼續用熱臉去貼冷屁股:“那為什麽還要上去?”

童郁巫垂眸,顯然已經不想說話。但她一動,被抓住的衣角又會限制她的行動。

僵持兩秒,她開口:“我不相信他說的話。”

孟以然其實也拿不準:“那個聲音……”

童郁巫開口打斷她:“一個被背叛,卻還能做出這種蠢事的人,有哪一點值得人相信?”

她沒有壓低聲音,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明意微微挑眉,靈歌則摸着下巴,恍然地跟着點點頭。

孟以然被她的話說服:“你說得對。”

她緩緩放開手,讓童郁巫那片衣角落回原位,同時沒話找話:“咳,如果是我,一定會主動跟傷害我的人斷得幹幹淨淨,再也不見才好,才不會大費周章弄這一出,就為了和對方坐下來談。

“那不是憑白把脖子遞出去,讓人再割一刀嗎?”

童郁巫已經轉過身,繼續朝木橋走。

她們距離木橋很近,孟以然說話的功夫,童郁巫一只腳已經踏上橋面。優雅的貴族小姐腳步驀地一頓,随後又像沒有任何異樣般,将另一只腳也踏上去。

她走路的姿态依舊優雅,就是比之前在平地上要慢一些。

孟以然想跟她拉近關系,跟在後面問:“你的話,會怎麽做?”

話音一落,她也學着童郁巫,一只腳邁上木橋。

鞋底剛接觸橋面那一瞬間,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腳心突然竄起。

孟以然原本站得筆直,被這猝不及防的疼痛撞得愣是差點跪下。好在理智瘋狂預警,告訴她膝蓋要是跪上去鐵定也是一頓酷刑,她才勉強撐着身體,維持住一個古怪彎腰造型。

靈歌吓了一跳,跑過來就要将她拉走。但她沒在橋上,居然碰不到一只腿還在外面的孟以然,兩人的手在視覺上交錯而過,彼此碰到的只有空氣。

靈歌急得大喊:“怎麽回事?還能動嗎?快退出來!”

背後好似有一堵牆,孟以然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她咬咬牙,努力重新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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