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邁進另一只腳。
前世有一段時間,趾壓板非常流行,孟以然跟風買過幾塊。
站在橋面的感覺,就好像光着腳站在最可怕的趾壓板那種疼痛,再乘以個10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腳沒有被割破的風險,但那劇烈的疼痛依舊在挑戰人類的極限。
好在初始那陣猝不及防的感覺過去之後,疼痛慢慢變得勉強能夠忍受。
孟以然控制着呼吸節奏,準備開始往前走。
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還沒擡起第一只站上橋的腳,那裏突然一個踩空,脆弱的橋面因為她那只腳停留時間過長,居然破裂出一個幽幽黑洞!
孟以然只來得及在心裏喊上一聲“完蛋”,下墜感便席卷而來,她整個人朝着破洞傾倒過去。
千鈞一發間,她胡亂揮舞的手居然抓住了某樣東西,像是溺水的人找到浮木,她連忙抓緊,借力從那個破洞逃離。
“我不會出聲。”
孟以然擡眼,看到原本領先她好幾步的童郁巫又走了回來。她神态自若,行動毫無阻礙,仿若根本沒有受到疼痛襲擊,将她拉上來之後,又拉住她的小臂帶着她慢慢往前走。
“不,不會什麽生?”孟以然疼得無法思考,只牢牢記得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會踩出破洞。背部已經被冷汗濡濕,她依舊咬牙強忍,一步一步跟着童郁巫朝前走。
童郁巫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再開口,但也沒有放開她的手臂。
橋下,原本已經朝木橋靠過來的衆人重新停下腳步。
凱莉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摸着胸前項鏈道:“看來傷害分攤沒用錯,這不就有人幫我們試錯了嗎?”
明意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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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莉拍拍他肩膀:“別那麽小氣嘛,是你自己說她不是你的新女伴。”
她看着童郁巫的背影:“而且……我看她怎麽好像一點都沒受影響?難道疼痛只專門針對那位可憐的平民小姐?”
明意笑了一聲:“呵。”
他看向凱莉那位男友:“那你可得護好你的‘新男伴’。”
凱莉蹙眉:“不用你提醒。”
她走向男友埃爾法,眼睛落在那條石拱橋上:“你覺得呢?”
“我……”埃爾法喉嚨間好像堵着一塊濃痰,說話的聲音十分幹啞,“他不喜歡戲弄別人,我覺得他不會騙我們。”
凱莉颔首:“那就走吧。”
她一馬當先,率先走上那條石拱橋。
比起殘破的木橋,石板橋顯然安全結實得多,凱莉很小心,但走出好幾步都沒察覺到什麽危險。男友埃爾法和明意跟在她身後,眼見着都走過四分之三的橋梁,甚至已經領先比他們先出發的童郁巫和孟以然,依舊沒有出現任何危險。
靈歌拉了拉靈澤衣袖:“哥?”
靈澤看了她一眼:“你自己選擇。”
說完,他率先邁步,走上木橋。
疼痛從腳底生出,鑽心一般,靈澤膝蓋微曲,但很快站直,小心避開被孟以然踩出的洞,緩緩朝前走。靈歌見狀,咬牙也跟了上去。
兄妹倆忍痛能力比孟以然要強,沒有絲毫意外安全抵達對岸。
他們站回地面時,童郁巫依舊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孟以然有些狼狽地靠着樹喘氣,而明意三人一點事兒都沒有,望過來的眼神裏充滿看好戲的笑意。
“沒事吧?”明意詢問童郁巫,“你走得太快了,應該跟我們上石拱橋的,那邊确實安全。”
童郁巫搖頭,低下頭看着孟以然。
下橋之後,疼痛立刻結束,只剩殘留在身體內一點餘孽。緩過這一陣,孟以然稍稍恢複,抹了把額上的冷汗。
消失的清悅男聲再次在衆人耳邊響起。
“我就知道你會相信我,我很開心。當初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給你指路的,你還記得嗎?”
“先不說這些了。前面的路有瘴氣,貿然進入會迷失在濃霧裏,請先在橋下找到一種藍色的小花,最少摘三朵,咬碎後含在嘴裏,然後再通過。”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再見到你。”第25章 第25章
清風徐過,孟以然身上冷汗還未幹透,驀地打了個冷顫。
藍色小花數量并不稀少,它們開在橋下陰影處,越是潮濕見不到陽光的位置,越是生長旺盛。
靈澤腳邊就有一簇,他彎腰摘了一把,分出三朵遞到靈歌面前。
靈歌呆呆接過,确認道:“啊?我們又要信他了?”
“這是藍浣花,本身就有清明驅幻的作用。”靈澤輕輕蹙眉,“去年讓你看的魔植新編裏面介紹過,你書讀到哪去了?”
靈歌吃癟,一雙眼睛亂瞟,就是不敢看她哥:“我記得呀……就是沒想到這鬼地方居然也有魔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罷了。”
說完,她即刻轉移話題,伸手招呼孟以然:“來來來,你拿着。”她背對靈澤,充滿靈氣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努力想要挽回顏面,對着孟以然耳提面命:“一共三朵,放嘴裏嚼碎了,不要咽下去,含在嘴裏就能走過瘴氣。”
孟以然低頭,三朵嬌嫩的藍色小花歪歪斜斜握在她掌心。她将手舉到鼻尖輕嗅,藍花無香,只有淡淡的草木氣息。
“謝謝。”她對靈歌說。
靈歌擺擺手:“不用不用,這裏到處都是,沒有我你自己也能随便摘。”
孟以然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淺笑。
童郁巫站在她不遠處,一直沒說話,凝神觀察前方。那裏被薄霧籠罩,乍看起來并沒有任何異常。中間有一條足夠四五人并行通過的道路,其餘兩邊都是繁茂植株。
孟以然收攏五指,将藍色小花藏進掌心,走向童郁巫。
開口前一秒,她心底想的是再次跟童郁巫确認一下,是不是依舊選擇不相信那個聲音的提示。畢竟有前車之鑒擺在面前,他們選擇走木橋的白吃一頓苦,反而走石拱橋的三人毫發無傷,還順道看了他們一通笑話。
但張嘴時,孟以然卡了一下,出口的話變成:“走嗎?”
童郁巫轉頭看她,似乎有點詫異,但很快藏好情緒。
她還是什麽都沒說,但率先邁步,在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前行。
孟以然心底生出些隐秘的歡喜。
她覺得自己還是了解童郁巫的。漂亮的貴族小姐身體虛弱到即使腿腳沒有問題,也坐了好幾年輪椅,但她的個性卻十分固執。只要是她做下的決定,孟以然還沒見有誰能讓她改口。
當然,養貓這件事例外。
一邊嫌棄她掉毛一邊默認她可以随便上/床玩耍的貴族小姐不要太可愛!
孟以然藏好小情緒,攥了攥拳頭,再次确認掌心裏三朵藍色小花的存在,便毫不猶豫跟上。
手裏捏着的瘴氣解藥給予她勇氣,她盤算着,如果進入瘴氣後情況不對,這三朵藍色小花不管是她自己用還是給童郁巫,清醒的人都能夠把迷失方向的人帶出去。
靈歌見她什麽都沒做就走進瘴氣,急得想要阻止,被靈澤攔住。
靈澤僞裝過的深棕色瞳孔一轉不轉看着霧氣。
自從童郁巫進入之後,原本能見度還非常高的薄霧瞬間就變得濃郁起來,他們站在外面的人已經完全沒辦法依靠視力找到兩人。明明直線位置應該并不遠的兩方,卻好像隔着一層厚厚的結界。
靈歌不解轉頭:“哥?你幹嘛?她都……”
靈澤聲音低沉:“不用管她,讓她自己選擇。”
靈歌嘟嘴:“為什……”
在親哥幽幽注視之下,後面幾個字她自己吞了回去。
靈澤又給了她三朵藍浣花,同時另一只手将其它三朵放進嘴中:“含着,我們也進去。”
靈歌很聽話,乖乖照做。
另一邊,明意和小情侶早已經摘好花。在童郁巫和孟以然進入後,他們甚至先靈家兄妹一步啓程。
藍浣花嚼碎後味道苦澀,但正是這苦澀味能讓人保持清醒,看破迷障。
在三人眼中,瘴氣內一切如常,就跟往常他們看到的校園景色一模一樣。出于謹慎小心,他們走得比平常慢,但神情是放松的,像在進行一場郊游。
明意伸了個懶腰:“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無聊的幻境,他不會真打算這樣一路帶我們出去吧?”說着他自己笑了一聲:“說不定最後還要站在出口處給我們鞠個躬道歉。”
凱莉:“嗤。”
她擡頭望天:“可惜了這麽好一件魔法道具,居然落在那種軟蛋手裏。”
埃爾法原本緊抿着唇,聞言開口道:“他人就是這樣的,沒什麽攻擊性。”
明意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挑眉看向他,随即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埃爾法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頭去問凱莉:“不是嗎?”
凱莉雙手環胸,嘀咕着說了句話。但她聲音太小,其它兩人只依稀聽到“異類”、“軟蛋”兩個詞彙。
花了一點時間,三人走出霧氣,眼前頓時一片明朗。
明意撇頭往地上吐出花瓣,剛吐完,就看到靈家兩兄妹跟在他們身後走出來。
他彎起眼睛:“不錯,學聰明了。”
靈歌把頭轉向另一邊,徹底無視他。靈澤則上前,主動詢問道:“你們看到她們兩個了嗎?”
明意搖頭:“沒有。”
靈澤皺起眉頭。
凱莉“啧”一聲:“看來那兩位漂亮小姐遇到麻煩了。”
他們如今往回看,完全可以看清瘴氣內景象。但道路上空空蕩蕩,完全沒有兩人身影,至于兩邊的小叢林……
風吹過撥動花葉,發出“沙沙”響聲,誰也不知道那裏面隐藏着什麽危險。
事實上,凱莉沒有說錯。
一開始,進入瘴氣的孟以然并沒有感覺不對。
霧氣比她們在外面看到的要濃,但她和童郁巫相距不遠,一前一後走在路上,她一直能看清對方背影。
但漸漸地,她腳下有點不穩,走路居然踉跄起來。
這種感覺很像是喝醉酒,而且在瘴氣裏呆得越久,醉得便越深。更可怕的是,就跟喝醉的人不會知道自己不清醒,反而越發渴望酒精一樣,明明應該比平常更加警惕的孟以然,居然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異狀。
她加快腳步,上前抓住童郁巫肩膀。有三朵藍色小花從她張開的五指中掉落,很快被風吹走,一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你走那麽快做什麽?等等我。”
童郁巫微抿着唇,轉頭看向她。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她那雙紫瞳有點渙散,似乎找不到焦距。
孟以然彎腰去找她的手:“我們,一起走嘛,這樣就不會走丢了!”
她抓起童郁巫白嫩嫩的手腕,用自己手指一根一根去找尋對應指縫。指腹滑過童郁巫敏感的皮膚,懵懂的貴族小姐偶爾會瑟縮一下,但一直安靜任她動作。
在她的配合下,孟以然很快将人牽住,雙手十指相扣。
童郁巫這時候才有反應,嘗試着抽一下手,卻被孟以然扣住動彈不得。
她反應很慢,看着兩人牽着的手問:“這,是什麽?”
孟以然也不知道哪來的神氣,昂着下巴驕傲宣告:“這是我牽着你啊!”
童郁巫一雙紫瞳也蒙上霧氣:“牽我做什麽?”
“這樣你就跑不掉,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孟以然邊說,邊重重點了一下頭,自己給自己肯定。
童郁巫眯着眼睛。
她無法跟上孟以然的邏輯,只得繼續發問:“為什麽……要一直在一起?”
這個問題終于把孟以然難住。
她嘴唇翕動,反複張嘴,卻似乎找不到答案,遲遲沒有出聲。突然,她眼角餘光捕捉到童郁巫眼睫邊緣挂着的微光,頓時移不開眼,甚至湊近對方,就差把眼睛貼上去。
童郁巫被迫後仰着頭,單純又疑惑地看着她,無辜眨眨眼睛。
孟以然沒忍住,張嘴“嗷嗚”一下,将她卷翹的眼睫毛連同那幾抹光芒一起含進嘴裏。
童郁巫明顯被吓了一跳,眼皮上柔軟的觸感溫暖又陌生,讓她常年白皙的臉蛋上迅速燃起一片紅雲,并迅速蔓延至耳垂。但随即,貴族教養提醒她這樣并不符合禮儀,她雙手撐住孟以然肩膀,想将對方推開。
但孟以然才嘗了個淺淺滋味,哪能甘願放開到嘴的鴨子,不僅不讓,反而越發強硬壓向她。
這樣的結果就是,某一時刻,童郁巫撐不住,兩人雙雙跌進旁邊草叢。
孟以然沒什麽大礙,坐起來後第一時間将童郁巫扶起。但童郁巫就沒她那麽好運了,由于是孟以然壓着她往下摔,她整個人躺倒在地,捂着額頭的指縫中滲透出絲絲鮮紅血跡。
孟以然心跳驟然加快:“你受傷了?!”
童郁巫左額角磕到地上一塊石頭,裂開一個細小傷口,鮮血正是從那裏汩汩流出。但疼痛換來清明,她一雙紫瞳已經恢複往常清明,看向孟以然的眼神中狠戾遠遠多過和氣。
但她還什麽都沒做,孟以然先發制人,劈哩叭啦往下直掉眼淚。
她嘟起嘴巴往童郁巫額頭吹氣,帶着哭腔詢問她:“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很疼?”
童郁巫一愣,瞳孔中深邃的紫慢慢變淡。
“……沒事。”
孟以然的眼淚讓她暫時卸下防備,但她沒想到對方膽大包天,突然傾過身後,将雙唇貼上她流血的額角。
細膩的舌尖舔過傷口,嘗到淡淡血腥味。孟以然一邊自顧自幫她止血,一邊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童郁巫原本退溫的臉頰和耳朵因為她的動作重新熱起來,甚至比之前還滾燙。漂亮的小姐呆愣在原地,甚至忘了下一步要做什麽。
好在孟以然開口喚回她的神智,她清醒過來,直接推開孟以然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對方,卻不知道要說什麽,童郁巫抹掉額上殘餘的口水,順手拍打掉衣服上粘黏的草屑。
簡單收拾過後,她看都不看孟以然一眼,重新辨認出方向,徑直往前走。
孟以然濕着一張臉追上來:“不疼了嗎?我再給你吹一吹好不好?”
童郁巫冷着一張臉,悶頭走路:“不要。”
孟以然很委屈,卻不敢指責對方,弱弱祈求道:“不要鬧小脾氣嘛……”
童郁巫停下腳步。
她一只手攥拳擡到胸前,眼睛上下打量孟以然,似乎在評估着什麽。随後,她輕蹙眉頭,發出警告:“我不認識你,不要再跟着我。”
孟以然瞪大眼:“怎麽可能不認識?!”
她道:“你是我的人偶小姐啊!”
童郁巫否認:“我不是。”
孟以然眼角發紅,剛憋回去的淚意又卷土重來。
在瘴氣影響下,她一股腦将自己平日的幻想都傾吐出來:“我養了你很久很久,你不記得了嗎?”她說着說着,真情實感難過起來:“我以前那些,都沒有了,我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娃娃!但,但你卻不要我了……我好傷心……”
貓咪時期養成的習慣還根植于她的靈魂,她下意識摟住童郁巫,将頭往她懷抱裏鑽,邊鑽還邊哀哀切切掉眼淚。
童郁巫左手向上,不知不覺間已經輕輕掐住她的脖頸。
她的指腹就按在孟以然喉嚨的位置,對方抽泣時聲帶震動,她能夠清晰感覺到指腹下的顫栗,那種感覺非常奇異,讓她原本蒼白的指尖泛起點點血色。
明明只要按下去,世界就能恢複清淨,但她的手似乎失去了力氣,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她只能原地幹站着,完全沒有氣勢說道:“放開我。”
“好癢……”絲毫不知道自己危在旦夕的孟以然還喃喃抱怨。她脖頸敏感,以往剪頭發時碎發掉落都要難受好久。此時童郁巫整只手幾乎都搭在上面,她想躲,雙手卻反常越發摟緊對方,賭氣地拒絕:“我不要。”
童郁巫将手從她脖子上移開,用力一推。
失去她的支撐,孟以然重心不穩,一下跌坐到地上。
她也不說話,睜着那雙哭過後濕漉漉的金色瞳孔,一眨不眨仰望對方。
額上的傷口不大,此時已經不流血,但童郁巫還能聞到淡淡鐵鏽腥氣,令她感到焦躁。她側身看了孟以然一眼,握緊左手,抓住一團虛無。
随後,她緩緩後退兩步,轉身自己一個人獨自離開。
孟以然很傷心,同時無法控制感到困倦。
她打了個哈欠,抹去眼角被擠出來的一顆清淚,将臉埋到膝蓋上,準備先睡一覺。
但閉上眼沒多久,她就感覺有人在撥弄自己的頭發。
對方的騷擾讓她無法入眠,她索性擡起頭,氣呼呼瞪過去。
看到童郁巫那張臉,她又愣住了:“你怎麽又回來了?”
童郁巫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孟以然覺得她心情并不好。
她回答孟以然的問題:“我們在瘴氣裏,我不清醒。”
“瘴氣?”這個詞喚起孟以然某些記憶,她擡起右手,總感覺掌心裏少了些什麽。
童郁巫站在原地催促:“還不走?”
孟以然根本無法思考,傻乎乎問:“走去哪裏?”
童郁巫蹙眉。
她終于意識到溝通無效,幹脆抓住孟以然手腕,将對方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又拖着往前走。
孟以然不解又難受:“我好困啊,好想睡,可不可以不跟你……”
童郁巫沒回頭,只冷冷甩過來一句:“閉嘴。”
孟以然湊到她耳邊,用傳遞絕密訊息,又害怕被別人聽到的音量,拉長聲音問:“為——什——麽——呀——”
童郁巫手掌一緊,孟以然手腕被她抓得發痛,“唉唉”痛呼出聲。
漂亮的貴族小姐吝于施舍憐憫,連腳步都沒有放緩半分:“不要跟我說話,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孟以然淚眼婆娑,又想問為什麽,但手腕上的力道讓她學乖,只低低“嗚”了一聲,可憐兮兮又乖巧可愛。
沒有她的幹擾,幾分鐘後,童郁巫便拉着她走出瘴氣。
靈澤和靈歌已經決定原路返回去尋找她們,兩人再晚兩秒,他們就進去了。
見她們出來,靈歌大大松口氣,看着兩人問:“沒事吧沒事吧?”
話音剛落,她看到童郁巫額上的血色,一下沒了聲音。
童郁巫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順勢放開孟以然手腕。
孟以然離開瘴氣後清醒過來,緩緩蹲下,把整個頭埋進膝蓋。
靈歌瞪大眼,蹲到她身邊關心她:“很難受嗎?你不要這樣蹲着,我扶你去通風的地方休息一下。”
孟以然聲音很輕,從膝蓋縫隙裏傳出來。
“不用……”
“哎呀你是不是也受傷了?跟我說我幫你啊,你自己縮着有什麽用啊?”靈歌急得不行。
靈澤也看着孟以然,卻突然瞥見她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經紅得滴血。
他看向童郁巫,略微思索片刻,拉開靈歌:“讓她自己呆一會,我們休息一下,馬上就得走了。”
靈歌不明所以,但對他的話沒有任何意見。
明意湊過來關心童郁巫,詢問她額上的傷勢。他心态一直很好,這種時候聲音裏都帶着笑,站在童郁巫身邊形成冷暖鮮明的對比。
孟以然忍不住,側過頭偷偷去看童郁巫表情,見對方在明意殷勤下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莫名暗松口氣。
她站起身,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在瘴氣內的所作所為,然後深呼吸,将一腔窘迫全都吐出體外。
凱莉已經等得不耐煩,在不遠處呼喚衆人跟上。在他們身後,那團濃霧散去,短短一百來米的距離,道路筆直,綠植茵茵。
——
“你走出來了,真好,我的建議沒有出錯。”
“我并不優秀,但如果你需要,我願意傾盡所能去幫你。如果我也不懂,我們就像以前一樣,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請教老師。”
“真不知道那樣的日子還能不能重新來過……”
凱莉皺着眉,臉色難看:“嘀嘀咕咕盡說些破事,沒人對你的感情史感興趣。”
也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清悅的男聲停止回憶,說起下一個關卡。
“前方小廣場正在舉辦一出露天畫展,那些畫跟我全無關系,只會迷惑你走上歧途。我為你準備了一條黑布,請将它蓋到眼睛上,穿過耳朵系在腦後,筆直穿過畫展。這一路,不管你聽到什麽或者感覺到什麽,請相信那些全部都是幻覺,不要停留,不要猶豫。”
“唯有我是真實,來找我。”
話音落下,七人手中居然真的出現一條黑布,男聲言語中提到的小廣場也出現在幾人眼前,上面擺滿畫架。但因為角度或者別的關系,從他們這裏并不能清晰看到畫布上面的內容。
孟以然看了童郁巫一眼,很快收回,攥着黑布準備系上。
上一個關卡讓她意識到,她的存在完全就是一個拖油瓶。她是因為擔心童郁巫才與她同行,如果這種關心變成對方的負擔,那一切就毫無意義。
但她還沒來得及行動,旁邊有人比她更快。
孟以然聽到一聲小情侶中那個男生喊了一聲“凱莉”,轉頭看去,就見凱莉已經蒙好黑布。她的男友埃爾法去拉她,被她甩開:“速戰速決,老娘不想繼續呆下去了。”
說完,她直接邁步往前走。
埃爾法沒有猶豫,立刻也跟着系上黑布,和她踏進露天畫展。
餘下五人留在原地望着他們背影。
凱莉和埃爾法走近小廣場,原本一切風平浪靜,但就在他們路過某個畫架時,畫架中居然伸出來一只瘦骨嶙峋毫無血色的鬼手,直直戳向凱莉雙眼位置。
靈歌捂住嘴,把驚呼堵回嘴裏,同時閉上眼睛不敢繼續看下去。
但事實上,那雙鬼手并沒有實體,它在觸碰上凱莉的瞬間灰飛煙滅,消散于無形。反觀凱莉,什麽都沒覺察,氣度悠然,步伐沉穩。
這只鬼手好像開啓某種機關,接下去一路,每隔幾個畫架就會有一個生出魔障,或變換出口啖人肉的惡魔,或走出膚白貌美胸大腿長的赤/裸/美人……但因為埃爾法和凱莉都蒙着眼睛,即使屠刀落到脖子上都毫不畏懼,一點都沒受影響。
靈歌睜開眼:“假,假的?”
明意在一旁笑:“原來是這樣。”
他低頭提醒童郁巫:“常見的幻術把戲。如果你不信,它們就全都不存在,但你一旦要是被虜獲心神,它們就能抓住你,把你拖到畫裏,永生永生困住。”
靈歌瞪他一眼,看不慣他臭顯擺:“切,誰不知道啊。”
明意躍躍欲試:“我去看看。”
說着,他居然把黑布随意一丢,睜着眼睛走進小廣場。
靈歌湊近她哥,驚詫道:“他瘋了啊?”
明意已經走到第一個畫架前,駐足欣賞畫中內容。
他居然能聽到靈歌說話,瞥過來一眼,為自己辯駁道:“啧,我在你心目中就沒點好嗎?”
靈歌完全沒給他面子:“呸!”
明意身後,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突然出現,揮舞着巨大狼牙棒朝他當頭砸下。他擡頭瞥見,無動于衷,一雙眼睛裏滿是狡黠:“好吧,被你看穿了。”
狼牙棒在剛碰上他頭發那一瞬碎成泥沙,明意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不過我也不是瘋了,單純覺得很好玩而已。”他邀請:“嗯?不來試試嗎?”
靈歌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拿着黑布條就要系上,被靈澤阻止。
他朝前推了推靈歌:“難得的鍛煉機會,不要錯過。”
靈歌皺着一張臉:“哥——”
靈澤側過頭:“我在你身邊,怕什麽?”
靈歌吐吐舌頭:“才不是怕……”她深吸一口氣,回頭拉着孟以然:“走吧走吧,這一次我們一起走,你別想單獨行動。”
孟以然被她拽得一踉跄,根本來不及說自己想乖乖聽指示,就被她拉進小廣場。
她眼角餘光看到童郁巫也跟着扔掉黑布走進來,連忙站直,做好表情管理,試圖保持住自己最後一絲形象。
真正親身在畫展中穿行跟遠遠在外面看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盡管孟以然一直在心中默念“這都是假的這都是假的”,但是當一具半腐爛的屍體趴伏在她腳邊時,她還是吓得心率失衡。
幻象以她的恐懼為食,屍體頭顱在剎那間轉過來,當孟以然毫無預兆對上那雙黑洞洞的,還有白蛆在其中蠕動的眼窩時,她驟然發現這具屍體就是前世猝死在電腦前的她自己。當時身穿的連體睡裙已經發黑發臭,身體腐爛了一大半,露出白花花的骨頭,剩餘的鮮紅肉塊上,每一處都有蠕蟲在啃食……
這一瞬間,許多消息擠進她的腦海,關于妙齡白領猝死家中卻長達數月沒被發現,最後腐爛得不成樣子的字眼在她腦海中像核彈一樣爆炸。
她臉上血色盡數褪去,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也就是在這一刻,那具屍體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伸手就往她腳踝抓去。
“砰——”
畫架碎裂,由畫架衍生出來的屍體也原地消失。
靈澤收起武器,靈歌一邊喘氣,一邊抹去額上汗珠,吐槽道:“可惡!看起來明明就是普通木架子,怎麽損毀起來比精鋼還費力。”她看向孟以然:“醒醒,別害怕,都是假的啦。”
孟以然胃部被吓得不住抽搐,忍不住蹲下身幹嘔起來。緩過來後,僅剩的勇氣讓她加快腳步,一路橫沖直撞,終于有驚無險穿過小廣場。
等到将畫架全部抛在身後,她生出些劫後餘生的慶幸,開始有點理解前世那些明明害怕卻還願意往鬼屋恐怖密室去的人。自虐般的恐懼後是極致的身心放松,居然讓人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暢快。
但當孟以然回身去看小廣場,她卻生出了死都不要再經歷一遍的想法。
這時候,她突然發現,前兩關一直走在前面的童郁巫,在這裏居然落在最後。
在靠近出口僅有兩三米的位置,她被一幅畫吸引,停駐在一個樸素的畫架前。
孟以然喊她的名字:“童郁巫——快出來——”
靈歌有些奇怪:“你怎麽知道她叫什麽?”
孟以然一愣,腦子轉得很快:“唔……我們在瘴氣裏面交換過名字,她也知道我的名字啊。”
靈歌湊近,壓低聲音:“我還不知道呢。
“你叫什麽名字?”
孟以然輕咳:“孟以然。”
“孟以然,以然。”靈歌默念幾遍,點點頭,“挺好聽的。”
孟以然禮貌回以微笑。
被靈歌這麽一打岔,她再擡頭去看時,才發現童郁巫居然毫無動靜,還站在那個畫架前。
那副畫明明也沒生出什麽奇怪幻想,也不知道畫的內容是什麽,但她就是看得十分專注入迷。
孟以然急得不行,繼續呼喊。靈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突然開口:“畫布上有一個女人,在對着她說話。”
孟以然和靈歌齊齊看過去,一個問:“什麽女人?”另一個好奇:“說什麽?”
靈澤搖搖頭:“模樣看不清,但女人臉上有一道疤,從這裏……”他的手指從自己左邊太陽穴,一直劃到右側下颌骨:“一直到下颌骨。至于說什麽,應該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他下定論:“她入迷了。”
孟以然張大嘴:“入迷?那她豈不是……”
她想起靈歌之前幫助自己的方法,想要沖進去踹倒畫架,但是前面擋着一堵牆,根本無法通過。
旁邊,靈澤搖搖頭:“回不去了。”
孟以然激動地拍打着看不見的阻礙:“不行!”她朝靈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