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8)

我就算了,攔着我做什麽?”她氣得牙癢癢:“可惡的人類,就該讓我過去狠狠給她點教訓!”

“別生氣別生氣。”孟以然只能安撫她,“她沒有惡意的,真的。”

她心裏給童郁巫想着借口:“大概就像有的人天生不喜歡吃辣,有的人天生不喜歡紅色,她只是不喜歡掉毛的動物,絕對不是針對你。”

靈歌被稍稍說服:“确實不是針對我……”

突然,她瞪向孟以然:“她也嫌棄你掉毛嗎?”

孟以然想起以前童郁巫在城堡內對她說過的話。

貴族小姐說過不會喜歡她,除非她聽話,并且不能掉毛。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聽話,但掉毛這回事……她就從來沒克服過。

于是孟以然點點頭:“當然啊。”

“我都不知道你在她那裏過的什麽日子!”靈歌鼓起嘴,怒氣已經下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對孟以然遭遇的不平,“你成天都掉毛,她成天都嫌棄你,而你居然還會覺得她是你的好朋友?!”

她想起之前自己暴露的原因,不滿用手指戳起孟以然額頭:“還說什麽因為她在你心目中是最好看的。我不好看嗎?啊?我不好看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想跟我交朋友?還一路抗拒活像我要把你拐去賣掉一樣。”

孟以然小小聲:“那不一樣嘛……”

靈歌戳穿她:“我看你就是見色忘義!”

她毫不客氣繼續開怼:“我怎麽會有你這麽窩囊的同類,那個人類對你一點也不好,你卻還想着把身份告訴她,覺得她不會出賣你。

“你等着吧,都不用你暴露,哪天她實在忍受不了你掉毛,她就直接把你賣了!哼!”

孟以然搓搓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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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怎麽跟靈歌解釋,在她印象中,童郁巫确實在意過她掉毛這回事,但從來都是口頭說說,其他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但她腦海裏不免又冒出一點小心思——

難道童郁巫跟小白貓相處的時候,都是強忍着嫌棄嗎?

她不願意繼續往深處想,轉移話題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趕緊去宿舍吧。

“還要應付你口中那個‘很難對付’的明意呢。”

靈歌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當即點頭:“對,走吧走吧,快點。”

兩人很快趕回另一邊的宿舍區,時間還未到10點,宿舍前空無一人。

比起童郁巫的獨棟小屋,靈歌這邊的住宿條件稍微差一些,但還是比孟以然前世住過的大學宿舍要好。她和靈歌算是室友,兩人共同分享一個小客廳,但睡覺的卧室是分別獨立的。想來這間宿舍也是梨娅老師專門安排,有靈歌打掩護,她夜不歸宿也不會有人發現。

孟以然去自己的房間參觀,發現一應用具俱全,甚至有僞裝出的使用痕跡,完全不像空置的模樣,不由得誇贊靈歌細心。

“那當然。”靈歌得意洋洋翹起小下巴,“我們這些被族裏派出來歷練并尋找失落同族的人,都是經過很嚴格培訓的。”

孟以然聽到這話,卻感覺有些心酸,擡手摸了摸這個17歲大的小姑娘。

靈歌靈活躲開,嘟嘴看她:“幹嘛?少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最多也就比我大個一歲。”

氣氛一下子就被打破,孟以然吐吐舌頭:“抱歉。”

“沒事啦。”靈歌在客廳沙發坐下,雙手托腮,“其實我們從小在族地長大,已經非常幸運,你們這些流落在外的才辛苦呢。”

她對剛才的事情耿耿于懷,不忘繼續吐槽道:“你還搭上一個嫌棄寵物掉毛的主人,真要命。”

孟以然尴尬笑了兩聲。

兩人在客廳閑聊,沒過多久,宿舍門就被敲響。

靈歌給孟以然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前去開門。

來人果然是明意,親眼見到孟以然後,他臉上挂着笑,捧出一個小盒子,親手遞到孟以然面前,将之前在童郁巫門口說過的話又複述一遍。

孟以然點頭:“知道了,謝謝,辛苦你親自跑這一趟。”

她給對方打起預防針:“以後如果有事,你直接找靈歌也是一樣。”她強調:“我很信任她。”

明意挑眉,越過她去看靈歌:“呀,小靈歌找你告狀了?”

靈歌沒說話,沉默地瞪着她。

明意笑,做出一副很有原則的模樣:“有些東西可以讓她轉交,有些不可以。

“還希望你們能理解。”

“哼。”靈歌撅嘴,暗暗嘀咕道,“都看你心情呗。”

明意居然沒有否認,笑得非常欠揍:“差不多吧。”

他話音一頓:“比如說接下來的事情,我就需要單獨跟孟助教說,可以請你先回避一下嗎?”

靈歌還沒說話,孟以然便道:“不用她離開。”

她直接道:“反正我過後也是會告訴她的,你不如一塊說了吧。”

明意想了想,沒有拒絕。

他指了指孟以然手裏那個盒子:“你的這份賠禮很不一樣,比別人多了一支藥劑。”

孟以然打開蓋子,果然見到盒子內綢布上躺着三支藥劑。除了在童郁巫那邊看到過的兩支,最右邊還靜靜躺着一個藍紫色的小瓶子。

明意解釋:“這是那位康斯同學特意托我送給你的,感謝你那天在走廊上為他,呃,為他仗義執言。”

靈歌很好奇:“這支藥劑是做什麽用的?”

“藥劑叫‘入夢’,三階魔藥,原本不該是康斯能煉制的,但可能運氣好吧,他說自己試驗了很久,只成功了這一支。”明意朝孟以然眨眨眼,“你運氣更好,現在它落到你手裏了。

“藥效顧名思義,在入睡前飲下,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某個人的名字,你就能進入她當夜最深沉的夢境中,且免疫夢境中任何攻擊。”

靈歌聽得眼睛發亮,目光緊緊盯在藍紫色的瓶子上。

明意又逗她:“怎麽樣?如果我不是親自送來,東西就要被小靈歌昧下了吧。”

“呸!”靈歌氣得朝他吐口水,“少看不起人了!!!”

明意大笑。

孟以然拉住靈歌,禮貌朝明意道別,接着便關上門,拖着靈歌回到宿舍內。

她看着盒子中的藥劑,突然為康斯感到遺憾:“唉,他真的很有天賦,可惜攤上那麽一個渣男。”她看向靈歌,笑道:“不然他應該是你非常頭疼的競争對手。”

靈歌“嘁”一聲,幽幽看着她:“雖然你這話說的也沒錯,但我還是得澄清,那個渣男不是‘求知’公會的。”

孟以然疑惑:“他不是平民嗎?”

“是啊。”靈歌點點頭,“但不是所有平民都願意自強啊,他不就是一心想攀上貴族好走捷徑嗎?”她雙腿盤起,認真跟孟以然解釋:“平民魔法師有志氣一點,都會選擇自己奮鬥,說不定哪天立下軍功或者魔法有突破,就會被皇室賜予爵位。但是有的人高不成低不就,知道自己不行,幹脆就賣身給貴族成為高級仆役。

“‘立身’公會裏面就有幾個平民學生,他們都是已經簽好賣身契,歸屬于裏面某位貴族,所以也被吸納進會。那個埃爾法原本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可能他更貪心,想要和貴族發生咳,發生那方面的關系,但如意算盤沒打好,現在雞飛蛋打一場空。”

孟以然了然點頭:“是這樣啊……”

她突發奇想:“那‘求知’裏面,是不是也有異類?”

“你是說貴族嗎?”靈歌立刻理解她的意思,搖搖頭,“當然沒有。”

她抱着膝蓋:“确實存在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加入‘立身’的貴族,但他們也不會自甘堕落,和我們這些平民學生接觸。”

孟以然“嗯”一聲。

兩人又聊了一會,她準備離開,被靈歌留住。

“哎呀,你跟我哥學那個術法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能随時随地離開那個壞主人嗎?”小姑娘雙手叉腰,擋在宿舍門前,“不準回去,今晚你就在宿舍裏面睡!”

孟以然:“可是……”

“沒有可是!”靈歌推着她進屋,“你看我都辛辛苦苦給你準備好這麽多東西,你總不能永遠把這個房間當成擺設吧?

“而且你也不會永遠跟那個壞小姐在一起,趁早适應新身份和新生活吧。”

孟以然不想對她最後一句話發表評論,不過靈歌前面說的确實令她動容,對方的付出和好意都是真實的,她能感受到。

于是她妥協點頭:“好,我今晚在這裏睡。”

“房間有浴室,衣櫃裏有給你準備的新衣服,你自己看着辦。”靈歌滿意了,站在門口跟她揮揮手,“晚安。”

“嗯,早點睡。”孟以然輕聲回應,随即關上門。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她一個人,她有瞬間的迷茫,幾乎忘了身為一個人類,在上床睡覺之前應該幹點什麽。好在孟以然很快回神,從還有點陌生的環境中找出必需品,進浴室把自己打理幹淨之後躺上全新的床褥。

安靜下來,她的心思還是不由自主飄到童郁巫那邊,想着對方現在在做什麽,睡了嗎,有沒有發現小白貓的異常。

突然,孟以然腦海裏竄出一個念頭。

她和童郁巫都在明理的宿舍區,兩人所處的位置直線距離不過七八百米,這距離說近不算近,但說遠又絕對沒有遠到哪裏去。

靈澤傳授術法時說過,只要在一定距離內,意識是可以在原身和分/身之間自由跳躍,但沒有說清“一定距離”到底是多遠,會不會現在這個距離其實也足夠她轉換意識呢?

說幹就幹,孟以然躺下,在床上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接着便閉上眼睛,讓意念全部集中,拼命想着要回到貓咪身體中。

一開始,她接連失敗,每次睜眼都發現自己還處在這個不太熟悉的房間內。但最後一次,她非常清晰地想象出意識應該經過的路線——怎麽繞過彎路,怎麽越過橋梁和樹木,順着只剩下一條細縫的窗戶進入童郁巫宿舍……

當她再次睜開眼,視野明顯發生變化,她看到童郁巫站在床邊,正側頭看着她。

孟以然張口,發出一聲“喵”。

童郁巫收回目光,什麽話都沒說,俯身上床。

卧室內留着一盞小小的煤油燈,并不亮,映照得房間一片昏黃,正是适合入眠造夢的氛圍。

小白貓完全沒有小睡後醒來的餘倦,弓起腰一跳,在空中劃過一段順滑弧度,穩穩落到柔軟的床鋪上。

童郁巫蓋着被子,沒有動。

孟以然有些奇怪,邁着悄無聲息的步子朝她靠近,一直走到她肩膀的位置。

昏暗中,被子裏突然伸出一雙手,将她按在床上。小白貓吓了一跳,整根尾巴豎起來。但在聞到熟悉的氣息之後,她又很快冷靜下來,盯着枕上一對幽幽紫瞳,輕聲叫喚。

“喵嗚——”

暗夜裏兩道淺淺的呼吸,加上悅耳的貓喃,能讓人瞬間放松下來。

童郁巫一手按着她後背,另一只在她兩只小耳朵上流連,一會兒順着毛捋順,一會兒又捏着軟軟彈彈的耳尖。小白貓非常配合,甚至在她手掌放松時,還會主動扭着小腦袋去追逐她的掌心,信賴與親昵盡顯。

玩了好一會兒,童郁巫将她抱到枕邊,按着她躺好,随即率先閉上眼睛。

這是準備要睡覺的意思。

貓咪視力很好,光線不足的環境中,孟以然看着她那張依舊吸引自己的臉,卻突然有些意難平。

她起身,強硬擠進童郁巫肩膀和脖頸之間的夾縫,接着便毫無道理胡亂蹭動起來。

童郁巫驀地瞪大眼睛,顯然對小白貓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反應不能。

過了好幾秒,孟以然才聽到她遲疑地開口問:“怎麽了?”

但小白貓自覺還沒夠,耳朵一撇裝出沒聽到的模樣,繼續用力在童郁巫皮膚上磨蹭。

貴族小姐小姐終于受不住,坐起身,雙手穿過小貓腋下将她舉到胸前,專注檢查起她的身體:“哪裏癢嗎?”

孟以然當然不會回答,沉默中,一根貓毛飄到小白貓鼻尖,她沒有防備,小小打了個噴嚏:“噗!”

童郁巫揉揉她鼻尖。

孟以然擡頭,憑借敏銳的實力看到底下枕頭、被套、包括童郁巫那件純色睡裙上,都已經粘上白色的貓毛。貓毛數量太多,有幾根飄在空中仍未選好着陸地點,正繞着主仆倆晃蕩。

她滿意看着自己的“傑作”,面上也不敢表現出得意,怕被童郁巫看出什麽,只呆愣愣瞪着眼睛,無辜發出兩聲“喵”。

貴族小姐輕蹙起眉。

她盯着裝乖的小白貓:“為什麽不睡覺?”

孟以然故意回避,低頭用臉頰去蹭她的手,甚至伸出粉色小舌頭舔了舔。

童郁巫擡起一只手,打落兩根亂飄的貓毛。

小白貓趁機從她懷裏跳出來。

她坐到被子上,擡起後爪,使勁在身體上抓撓。看那架勢,這動作跟順毛沒有任何關系,純粹就是黑了心要從身上扒拉下來一層皮。見童郁巫又朝自己看過來,她放下腿,前爪故意踩着三根貓毛,擡頭“喵喵”,生怕對方沒發現。

貴族小姐臉色又黑了些許。

她下床,收掉床褥,不慎熟練換上一套新的。

明理不讓學生帶仆役,但也不會指望這些貴族少爺小姐自己洗衣做飯,所以吃飯有食堂,洗衣則是每日固定有學校專職員工來提供服務,當然,需要花上一點小錢。

如果貴族還挑剔,則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将他們的髒衣物送出去,由各家仆役自己負責清洗,然後再送進來。更有甚者,用髒就扔,反正有用不完的新衣新被。

童郁巫目前就是這樣,有人把東西送出去,由住在薔薇街的珍妮和梅麗負責打理,然後在合适的時間送回。跟別人家的孩子不同,愛幹淨的貴族小姐換下的衣服、被褥很少有髒的,主要都是小白貓在全權負責添亂。

可憐的貴族小姐還不知道今晚的小白貓就是故意回來讨債的,當她抱着一床新被子回來時,在褥子上滾過幾圈,累得氣喘籲籲的小白貓“蹭”一下坐好,乖巧無比卻又毫不心虛。

童郁巫定睛望去,原本幹幹淨淨的新被褥上,果然已經重新被白色貓毛占領。

孟以然爪子下按住一根,撥來撥去玩耍,還不忘擡頭“喵喵”,邀請她過來一起品鑒。

貴族小姐在床邊駐足很久。

終于,她把被子往床一放,伸手掃掉上面數量還不算多的貓毛。

小白貓擡頭想要抗議,被她用手臂摟住,死死困在胸前。

呼吸有點困難的孟以然努力昂起小下巴,“喵嗚喵嗚”控訴她的暴力行徑。但童郁巫選擇全部忽略,拉着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蓋,躺下後迅速閉上眼睛。

她調整了一下手臂的力道,讓小白貓能夠順利呼吸,但依舊把貓困在胸前,哪都不讓去。

孟以然初始還掙紮,直到四條腿突然踩到一處綿軟,整只貓驟然僵住,“嗤嗤”發出兩聲很大的吐息,安靜下來,不敢再亂動。

但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她的某只前爪依舊沒有挪動位置,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觸摸到底下軟軟彈彈的肌膚。

昏暗中,貴族小姐一只手找到她身後的尾巴,掐着尾巴尖的位置懲罰性地捏了捏,但對于皮實的小白貓來說,完全不痛不癢。

孟以然:“喵喵。”

沒有現代高效的除毛工具,童郁巫剛才那兩下也就掃個意思,床褥上還是沾着零星貓毛,而且,她将孟以然摟在胸前,彼此肌膚相貼,有一根白色貓毛恰好就掉落在她鎖骨窩的位置。

小白貓用爪墊輕輕碰了碰她的鎖骨,童郁巫低下頭,目光掃過,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現。

她閉上眼睛,輕聲道:“睡覺。”又補充:“不睡就把你丢下去。”

小白貓老實了,放松身體,但一雙眼睛仍舊睜得大大的,擡頭在黑夜中描摹對方睡顏。

燈火簇擁在童郁巫臉頰,融成一道溫暖的弧光,隐約可以看到弧光中貴族小姐臉上細小的絨毛。貴族小姐呼吸平穩,身體放松,并沒有任何厭惡或者惱怒的模樣。

孟以然低頭,看到自己那根貓毛依舊安安靜靜窩在她鎖骨上。

白色的貓毛躺在童郁巫白皙的肌膚上,并不突兀,但存在感十足,看久了竟有種相得益彰的美感。

小白貓大大打了個哈欠,折騰這麽久,困倦一點點浮現。

她最後舔了舔爪子,也跟着童郁巫一起閉上眼睛,沉沉墜入夢鄉。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當工作人員又來收衣服時,得到貴族小姐新的指令。

“這些東西,不用送出去。”她指向堆着兩套被褥的那個髒衣桶,“直接燒了。”

正吃着早餐的小白貓從碗裏擡起頭,下巴還沾着濕牛奶。

“喵喵喵???”

工作人員動作一頓:“呃,是這樣的。”

他露出歉意一笑:“我們最多只能幫您将它扔掉,不負責‘燒’這種工作。”

童郁巫半眯着眼:“那就扔掉。”

她甚至主動多加了一句:“越遠越好。”

工作人員應“好”,提起東西離開。

小白貓一頓早飯吃出滿肚子委屈,一反常态沒有去門口送別童郁巫。貴族小姐穿好鞋子過來抱她,被她報複性又一頓蹭。一直到目送貴族小姐滿身貓毛出門,她的心情才好上些許。

——

幾天後,駐守前線的吃瓜群衆靈歌為自己唯一的聽衆孟以然帶來最新消息。

“結果出來了結果出來了!”靈歌氣都沒喘勻,一進房間就嘴巴不停,“學校發公告,說,呼,說調查結束,那件事就是意外爆炸事件。”

孟以然一下就聽懂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激動得站起身:“學校英明!”

她給靈歌倒了杯水,遞過去道:“那童郁巫就不會有事吧?”

靈歌白了她一眼:“但因為童郁巫‘見死不救’,違反學校同學間需要友愛互助的規定,決定懲罰她到第一圖書館做三個月義工,負責館內基本衛生清理!”

孟以然臉瞬間垮下來:“什麽東西啊!

“友愛互助?那三個混蛋對別人友愛互助了嗎?”

“呵,你,你就偷着樂吧。”靈歌終于喘勻了氣,接過水杯仰頭灌下,“這明顯就是學校偏袒,疑點重重的事件居然說定性成意外就定性成意外。

“讓她去做義工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為了平息那三個受傷學生家裏的怨氣。”

孟以然坐回椅子上,認真道:“先撩者賤,真的,不是那三個人自己先欺負人,根本不會有後續這麽多事,童郁巫明顯就是憑白被牽連。”

靈歌“嗯”一聲:“你說的也有點道理。”她一攤手:“但是現在事情就是這樣,已經決定,不會再更改。”

孟以然用手托着腮幫子:“說起來第一圖書館在哪兒?”

她回憶着自己這些天裏到過的地方:“我只知道學校中央有個明理大圖書館,東面有個專門存儲古籍的第二圖書館。”

靈歌沉吟良久:“你倒提醒我了,這個第一圖書館……”

孟以然追問:“怎麽了?”

靈歌:“有些古怪。”

她在孟以然身邊坐下來:“說起來還是我剛入學時聽別人聊過的校園怪談。有一個學姐跟我們說,明理現在的規模是經過好幾次擴建形成的,一開始根本沒有明理大圖書館,整個學校也就第一第二兩間圖書館。

“有段時間,很多學生反饋自己在第一圖書館內迷失方向,怎麽都找不到路,等到好不容易出來,已經是深夜淩晨,門禁都過去一個多小時。可明明第一圖書館根本不算大,而且到處都有标識,小孩子進去都很難迷路。”

孟以然嘴角有點抽搐,總覺得這故事應該出現在靈異小說中,而不是她如今身處的魔法世界。

“聽起來确實挺怪異的,但我們這不是魔法學校嗎?上面就沒派人去調查一下?”

“當然有,但是調查不出什麽啊。”靈歌兩手一攤,“學校檢查下來說沒問題,但還是有學生繼續被困在圖書館,直到深夜某個時刻才被‘放’出來。可迷路這種事說到底也不大,而且一直沒鬧出人命,學校不重視也有可能。”

說着,她不忘強調:“我也是聽別人說,很多細節不清楚。”

孟以然:“嗯嗯,然後呢?”

“第一圖書館被封閉過一段時間,那不久之後,新圖書館建造完成,學校就把所有有用的書籍啊設備啊都從裏面搬出來,只留下一些被淘汰或者過時的東西。”靈歌搖晃椅子前後擺動,“漸漸地,第一圖書館就幾乎沒有什麽人再去了。”

孟以然皺眉:“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直接關掉第一圖書館,還留着它做什麽?”

靈歌聳肩:“這我哪知道?”

她眼珠子一轉:“可能沒有第一圖書館,第二圖書館哪來的‘第二’呢,改名很麻煩的。”

孟以然被她天馬行空的想法逗笑。

靈歌又說:“做這種懲罰性質的義工,除了假期和上課時間,都必須呆在工作場所,從早上8點一直到晚上9點。

“也就是說,以後你家那個壞小姐再也不會在晚上煩着你了。”

“啊……”孟以然張了張嘴,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

“怎麽?”靈歌瞪着眼,“不好嗎?這樣你就有更多自由的時間啦。”

她問:“最近族內的基礎術法你學得差不多,梨娅老師不是說要幫助你開發自己的魔法體系嗎?”

孟以然聞言,振奮地點了點頭:“對啊!”

她一開始真沒想到自己也能學魔法,但是梨娅和靈家兩兄妹為她考慮得非常周到,已經着手安排上。孟以然十分愧疚,深深覺得兩邊對彼此的付出完全不對等。但對方給的又是她如今迫切需要,根本沒辦法拒絕的東西,孟以然只能默默藏好感動,想着哪一天一定要好好報答。

靈歌瞪大眼睛,眉飛色舞的:“你要認真學啊。”

孟以然重重點頭:“我會盡力,決不辜負梨娅老師和你們對我的栽培。”

聽到這話,小姑娘又不好意思起來,擺擺手不願意居功:“咳,也不用這麽客氣。”

兩人閑聊的時候,下午剛好沒課的童郁巫已經來到那座第一圖書館。

大塊剝落的牆皮,發黃開裂的磚縫,陳舊的建築像一位年邁的老人,迷路誤入年輕人的世界,和這個處處煥發生機的明理魔法學院格格不入。

明明不是假期,第一圖書館的大門也緊閉着。童郁巫上前推門,在驚起一地灰塵之後,借着陽光看到一樓前臺處坐着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老人正伏桌小睡,被驟入的陽光打擾,皺眉睜開眼睛。

看到童郁巫,他重新趴下,眼也不擡道:“一樓二樓随便看,借書需要……”話說到一半,他自己掐斷,重新擡起上半身:“你是那個被發配過來的義工?”

他側身在桌上一片淩亂中翻找起來:“呃,我記得昨天早上還是什麽時候,我拿到一份文件來着。”

童郁巫走進圖書館,站到他面前,點頭承認:“是我。”

貴族小姐細皮嫩肉,說話都是輕聲細語,與這棟陳舊腐朽的建築仿若兩個世界的産物。可偏偏現實就愛開玩笑,讓兩個世界産生交彙,千金之軀落入塵堆。

“行。”老人停下動作,伸了個懶腰,随即指指四周,“這個地方,上上下下,從現在開始,全歸你管了!”他提醒:“工具都在後面的儲物間,打掃的時候小心點,別弄壞什麽東西……唔,算了,弄壞了也沒什麽所謂,但你要自己負責把壞掉的東西處理掉。

“沒事的時候不要開門,看到蛀書的蟲子、角落裏的灰老鼠也別大驚小怪,別弄出什麽聲音。”

他咳嗽一聲,最後做下總結:“總之你做什麽都可以,別打擾我睡覺,一切都好說。”

話音落下,他竟然又趴回桌上,沒兩秒便重新打起呼嚕。

童郁巫并不在意,一邊往後方走去尋找老人口中的儲物間,一邊環顧四周。

還是下午,雖然大門緊閉,但館內并不昏暗。當初的建築設計師為了把這裏打造成适合閱讀的場所一定花了非常多心思,陽光從高高的彩色玻璃窗照進來,除了前臺一隅,其他地方都是亮堂堂。

可惜這些精心設計的結構現在沒有得到任何學生眷顧,反而成為飛灰狂歡的天堂。

童郁巫也不急着開始工作,她在路上看到一排半空的書架,上面擺着破破爛爛的舊書。她随意從中抽取一本,帶出一片煙塵。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移不開眼——紛飛的微塵在陽光下僞裝成舞動的金色精靈,徘徊在美麗的貴族小姐身邊。貴校小姐面容姣好,穿一身寬大的法師袍也絲毫不影響她的貴氣。她低頭打開手臂上的舊書,纖細手指白得發光,像蝴蝶一樣落到泛黃的枯頁上。

腐朽的建築,高大的窗戶,甚至那一排排布滿紋路的原木書架,在這一刻全都低低彎着腰,衆星捧月般簇擁在她身邊,成為她浮華的背景板,和忠誠的仆傭。

當她合上書時,時間已接近黃昏。

腦海裏突然響起一聲呼喚,童郁巫把書放回原處,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一條長長的階梯。她順着階梯向上走,很快來到第一圖書館二樓。但二樓并不是階梯盡頭,往上還有一截,終點的門上挂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鎖,無聲散發出“閑人勿進”的警告。

二樓比起一樓采光還要好,中間的天花板被挖空,有一部分區域是完全露天的,同時暴露出最高的三樓只有半層的事實。

呼喚聲就來自于二樓,那處擡頭就能看到天空的區域。盛景不複,童郁巫只能從上面兩套已經破敗的桌椅想象當年這裏是怎樣一幅書香四溢的場景。

夕陽在背後輕輕推着她,她朝前走,卻在即将踏入露天區域的前一刻停下腳步。

那呼喚聲越發急促,幾乎想化為實質拉她入內。

但童郁巫輕巧轉了個身,“噠噠噠”腳步重新響起,卻是她原路返回的聲音。

整個二樓在這個瞬間輕顫一下,随即恢複正常,依舊陳腐破爛,依舊灰塵彌漫。只等夕陽也離開,就借着黑暗隐入無人可見的深淵。

一樓前臺,老人已經清醒,看到童郁巫往外走,開口問了一句:“還早呢,你去哪?”

童郁巫頭都沒回:“回去喂貓。”

這個回答很罕見,老人愣怔一瞬。回過神時,童郁巫已經打開圖書館大門。

他咂咂嘴,幹巴巴喊道:“哦,那你記得回來啊。”

回應他的,是大門被關上時的“咔嗒”聲。第32章 第32章

宿舍門被打開時,小白貓已經乖巧蹲坐在玄關等待。

童郁巫垂眸看到她,沒有表情的面容上多出些許難以察覺的溫情。

孟以然卻開心不起來,貴族小姐一出現,她就發現對方衣服上容易被忽略的幾處位置,沾着平常少見的灰塵。

她跟随童郁巫進屋,圍在對方腳邊擡頭“喵喵”叫着,關心她今天的行程。

可惜貴族小姐所有表現與平時無異,根本看不出異常。

将小白貓的食物放到碗中後,童郁巫沒有離開,側身坐到旁邊椅子上。孟以然見狀,即使沒什麽胃口,也配合地上前,張嘴吃起來。用餐過程中,她不斷擡頭,期待着童郁巫能和她聊點什麽,但貴族小姐好像就只是專門過來監督她晚餐一樣,全程沒有說話,只在小白貓偶爾不小心把碗推歪的時候,默默伸手幫忙擺正。

孟以然勉強吃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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