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4)

小白貓吸引注意力。

幽深的紫瞳慢慢變淺,恢複原來那種神秘澄澈的顏色,貴族小姐終于從一場可怖的夢魇中醒來。

她雙手捧起小白貓,舉到胸前與她對視。

“怎麽會夢到你?”她喃喃自語。

停頓一下,她又皺起眉,非常困擾:“怎麽辦?她好像真的不喜歡你。”

孟以然不太聽得懂她後面那句話,揮舞着爪子在空中掙紮。

童郁巫定定看着她。

逼仄的地下空間,建築殘骸從地板一路堆到高高的天花板,簇擁着劫後餘生的貴族小姐和她毛發淩亂的小白貓。

童郁巫突然将小白貓緊緊摟到懷裏,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但小白貓對比起她還是太小一只,她逐漸意識到自己可能用力過大,慢慢放開手臂,看着小白貓從自己懷裏滑落。

小白貓“喵”一聲,突然消失在原地。

童郁巫瞪大雙眼,剛想呼喚,就見在小白貓消失的地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人便朝她撲來,緊緊将她摟進懷裏。

銀絲發絲擦過鼻尖,貴族小姐迷茫睜大雙眼,張着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在細細顫抖,随後又感覺有濕潤的水漬流到自己脖頸。

那眼淚滾燙,幾乎将她肌膚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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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吓死我了嗚嗚嗚——”孟以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說話一邊打着哭嗝,“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壞兩個東西,氣死我了!他們怎麽可以那麽對你,你……嗚嗚,不應該這樣的……”

童郁巫微抿起唇,似乎還對當前狀況有些難以理解。

但她很快舒展眉眼,緩緩擡起手臂,按住孟以然後背,将人牢牢按進自己懷中。第39章 第39章

月盤沉沒,天穹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的至暗時刻。

整個明理都陷在夢中,守夜人靠牆打盹,白日裏開得最嚣張的花也收攏裙擺,沒有風,葉子安靜如畫。一只夜行小鼠潛伏在花壇中,邊尋找食物邊注意周圍動靜。驀地,它受到驚吓,返身迅速回巢,一路驚起花嫌葉怨。

宿舍內,美麗的貴族小姐驀地睜開眼。

牆上壁燈,白芯已燃至最末,黃色的火焰還沒一顆芸豆大,勉強照亮床頭一角。剛醒來,她那雙神秘的紫瞳還未找到焦距,只迷茫而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數秒後,記憶回籠,她用手撐着上半身坐起。

周圍一片寂靜,連蟲鳴都消失。

被子從童郁巫胸口滑落,她低頭去看,總感覺懷裏空蕩蕩好像缺少什麽,下意識擡起手臂卻只摟到一捧虛無。床尾有一道淺淺呼吸聲,她擡首,視野裏捕捉到一片純白。

貴族小姐眸光微動,傾身将小白貓抱到懷裏。

但很快,她察覺到不對勁——

往常最通人性的小白貓此時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呆呆靠在她肩膀,不反抗,更沒有迎合。她雙手穿過腋下将她舉到眼前,小白貓光是将目光從背後的牆壁挪到她臉頰,就用了三個呼吸的時間。

童郁巫緊抿雙唇,搖晃起手臂,白貓像沒有生命的布偶一般在空中擺動。她只能把白貓放到腿上,盯着那雙圓圓的貓眼,喃喃自語:“……怎麽回事?”

小白貓軟若無骨般趴在被子上,胡須都沒抖一下,更遑論回應她的疑問。

煤油燈發出輕微“嗤嗤”,原本就不大的火光瞬間又暗淡去一半。

窗外突然刮起一陣強風,吹得莖葉“嘩啦”作響。

童郁巫扭頭去看,夜色中,一位冒黑趕路的客人從窗戶縫隙中擠入。

目光相接,孟以然激動地“喵”一聲,從窗臺幾下跳躍

她的心跳因為這一路疾行已經上升到極限,一身本該柔順幹淨的毛發上沾着路上招惹的花草葉露,打着卷兒粘在身上。但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落到床上後,直接一後腿蹬開那只不會動彈的貓咪分/身,一股腦往童郁巫懷裏鑽。

貴族小姐眼裏的迷惘只持續不到一秒,在接觸到小白貓被夜露濡濕的皮毛後徹底消失。她擡手,溫柔将一顆裹在白毛裏的草籽摘出來。

孟以然自顧自宣洩擔驚受怕的情緒,突然發現出口都是無意義的“喵喵喵喵”,終于回神。

她閉上眼睛默默運轉術法,下一秒,髒兮兮的小白貓消失,人類孟以然出現,分開/腿/跨坐在童郁巫膝頭。

可惜人類姿态并沒有比貓咪姿态好多少,孟以然鼻頭泛紅,眼眶裏是溢出的淚水,将下睫毛都沾濕。

她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抽抽鼻子蹭掉眼淚,嘴裏悶悶詢問道:“……你沒事吧?”

比夢境中大了三歲的貴族小姐已經褪去那種虛弱蒼白的模樣,盡管臉上還有冷汗的痕跡,但她雙頰飽滿,唇色紅潤,一雙澄澈的紫瞳在暗夜裏熠熠生輝。

比起擔憂,更多的是令人沉溺。

孟以然意識到自己看得出神,有些心虛別開眼,尴尬輕咳。

這動作太大,一顆晶瑩從她眼睛滑落,沿着臉頰下墜,滴到童郁巫手背。

貴族小姐低頭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問了一句:“你很喜歡哭嗎?”

孟以然想反駁,但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心頭泛起一陣委屈。

明明想表現得成熟一點,可一回憶起夢境中那個還未成年的小童郁巫,她又忍不住:“嗚嗚嗚……對不起,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但我有點,忍不住嗚嗚……”

童郁巫凝眉思索,片刻後道:“可是我記得你沒有受傷。”

“可是你受傷了——”孟以然用哭得發腫的眼睛,毫無氣勢瞪着她。

突然,她又想到什麽,抓起童郁巫兩只手,翻轉到裏側。

貴族小姐肌膚細膩嬌嫩,雪白的手腕上依稀能看到青色的纖細血管,一點傷痕都沒有。

孟以然用指腹輕輕撫摸她腕間,動作小心翼翼,像對待一件易碎的收藏品。

她低聲道:“問你你都不說,一定很疼吧……”

童郁巫眯起眼,很認真回憶一下,随後搖頭:“不疼。”

她天真以為這兩個字總該有點安慰作用,可不知道為什麽,孟以然聞言,眼淚居然掉得更兇。她原本還壓抑着,只是輕微抽噎,這下根本忍不住,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眼淚落到童郁巫肩頭,她感覺到濕潤滲透睡裙貼住她的皮膚,燙得她無法動彈。

“不要那麽乖……”孟以然悶悶的聲音在她頸側響起,溫暖的氣息噴薄,順着空氣被她吸進肺腑,“你可以疼的,你明明那麽疼,看得我難受……

“童郁巫,我看不得你疼。”

貴族小姐沒說話。

童任菲從來沒問過她疼不疼這種問題,她以前也不覺得有什麽。

但是在夢中,當孟以然出現,第一時間問她疼不疼時,她突然就莫名執拗,想讓童任菲也問一問。

夢裏全憑一腔本能,她只是那樣做了,卻不明白為什麽。但現在,她驀然發現,她很喜歡孟以然在說這些話時的表情。

那種表情,會給她一種,自己完完全全占有這個人的感覺。

她從未沒有這種感覺。

想到這裏,童郁巫擡起手,順從心意将人摟在懷裏,就像夢裏面兩人在廢墟那一幕一般。

好一會兒過後,稍稍平複心情的孟以然擡起頭。

她看着童郁巫,為自己的失态道歉:“對不起……”停頓一下,她又問:“夢裏那些事,都,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童郁巫看着她,紫瞳內光華流轉。

“有些是,有些不是……”

孟以然張了張嘴。

盡管很艱難,她還是追問:“哪些……是假的?”

童郁巫道:“我說過了。”她轉頭,指了指旁邊一動不動的貓咪分/身:“沒有貓。”接着看向孟以然:“也沒有你。”

孟以然便明白了。

她難過得呼吸不暢,牙關不停打顫,又道:“對不起……”

童郁巫歪着頭:“為什麽道歉?”

孟以然終于忍不住,張開手臂将人抱到懷裏。

她忍着再次掉淚的沖動:“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來的。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童郁巫臉頰貼着她的胸膛,聽到裏面傳出“咚咚咚”的心跳聲。這讓她感覺新奇,輕輕蹭了蹭。

她不知道孟以然為什麽要那麽說,但提起夢好像會讓這個人哭得非常傷心,于是她很配合,出聲應了一句“好”。

時間偷偷從兩人身旁溜走,長夜走到盡頭,東邊的天空出現一點暖橘色,透過孟以然剛才穿過的窗戶,灑在淺色的被褥。

被褥上,銀色發絲纏着黑色,明明暗暗混雜在一起。

孟以然終于恢複平靜,後知後覺發現兩人姿勢有點暧昧。

她退開一點,與童郁巫拉出半米的距離。

懷中頓時空落落,兩人都微不可察瑟縮一下。

童郁巫朝她看來,問道:“你去哪裏了?”

孟以然低着頭沉默。

她倒不是還在猶豫要不要說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花時間組織語言。

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我并沒有打算一直瞞着你……之前想着,等我,呃,就是現在這個我和你關系好一點再把真相告訴你。”

童郁巫輕輕“嗯”一聲,雙眼一眨不眨盯着她,等待着她說下去。

孟以然舔舔唇瓣:“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普通的貓,也不是普通的人類。準确一點說,我這個種族叫‘金貍族’,可以自由在貓咪和人類之間轉換。”

童郁巫垂眸,若有所思,片刻後道:“我知道。”

“你知道?”孟以然愣怔一下,“你是說你聽說過這個種族?”

童郁巫點點頭。

“金貍族,很久以前生活在北海森林邊緣,被攻破後已經很久尋找不到蹤跡。金貍族天生擁有一種天賦,且壽命比人類更長,是非常具有研究價值的存在。”

孟以然微微張大嘴:“金貍族消失那麽久,這世界上還有這麽詳細的記載嗎?”

她下意識問:“你在哪裏看到的?”

童郁巫抿唇:“他的魔法筆記。”

“他?”孟以然不解,“他是誰?”

童郁巫:“艾文。”

孟以然呆愣片刻,回過神後恍然:“這種壞蛋,研究的果然也是些傷天害理的東西。”她心有餘悸确認道:“他……死透了對吧?”

童郁巫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點點頭:“嗯。”

孟以然點點頭。

她抓着童郁巫手臂:“如果被人知道我是金貍族,我會面臨被抓走被傷害,甚至被殺死的危險。

“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你一定要幫我保守,好不好?”

童郁巫聞言,伸出手繞到她身後,将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縮減為零。她抱着孟以然,聲音悅耳而堅定。

“我不會讓你被抓走。”

孟以然感到一陣熨帖,嘴角不由自主往上翹。

童郁巫的聲音又響起:“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去哪裏了。”

她說:“我說過,如果你亂跑……”她捏着孟以然的下巴往上擡,讓兩人目光相對,“就把你的腿打斷。”

孟以然呆呆眨了眨眼睛。

她小心翼翼抱過旁邊的貓咪分/身,舉在自己和童郁巫之間:“唔,你是對貓貓說的,貓貓沒有亂跑,一直待在宿舍裏啊。”

童郁巫眯起雙眼。

這還是孟以然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偶小姐一雙好看又神秘的眼睛,可以因為生氣而變得冰冷懾人。

她捏着孟以然下巴的手指加重力道:“你糊弄我。”

“沒有沒有。”孟以然欲哭無淚。

她嘆了一口氣,小小聲辯解:“可是你讓我怎麽辦嘛?你又不帶我一起去上課,我如果一整天都待在宿舍裏面,我會憋壞!我會生病!

“所以才趁你不在的時候,咳,就出去轉了轉。”

她反過來詢問:“你想想,除了今晚,你哪次回來的時候我不是已經在等着你了?”

童郁巫眼中的寒冰有了化開的跡象。

沉默兩秒,她又開口:“想回城堡嗎?”

孟以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她想不明白怎麽好好地,童郁巫居然提起回城堡的事情,于是想也不想搖搖頭:“我不要。城堡那麽遠,回城堡去,不是更加見不到你?”

“回城堡你就不會亂跑了。”童郁巫呢喃。

她松開孟以然下巴,手指往下,順勢陷入她銀色的發絲中。發絲擠滿她的指縫,被初生的晨曦映照成淺淺的金色。她又覺不滿,抓過自己一縷黑發混進去,親眼看着發色迥然不同的兩種頭發分不出你我,這才罷休。

“不過你說得對,這樣就見不到了。”

孟以然暗暗松口氣。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童郁巫逼近些許,紫色的眼瞳中透露出赤/裸/裸的占有欲。

她說:“想把你鎖起來。”

孟以然不敢亂動:“為,為什麽?”

童郁巫繼續傾身,眼尖兩人都要貼到一起,孟以然只好往下倒。

到最後,兩人位置調轉,變成孟以然躺到床上,而童郁巫撐着手懸在她身體上方。

黑色的發絲從貴族小姐發頂傾瀉而下,垂落到被褥上,形成一個黑色逼仄的籠子,将兩人困在其中。

童郁巫開口:“鎖住你就不會跑了。”

孟以然呼吸都不敢用力,想了想,反問道:“你為什麽總覺得我會跑掉?”

她自證“清白”:“我把那麽重要的種族秘密都告訴你了,還不夠證明嗎?就算你不鎖住我,我也不會跑的。”

童郁巫把玩她胸前一縷銀發,眸光幽深。

“那天夜裏,你變成人之後,就跑了。”

“哪天……”話說到一半,孟以然回過神,整張臉立刻就燒了起來。

“你,你什麽時候,認,認出來的?”

童郁巫挽起手中銀發,舉到她面前,挑眉反問:“你說呢?”

說着,她壓低上半身,嘴唇幾乎貼到那縷銀發。唇瓣在銀絲襯托下越發顯得嫣紅濕熱,她啓唇,氣息淺淺吹過孟以然臉頰:“為什麽醒了就跑,不滿意我嗎?”

“不不不不,不是……”氣血上湧,孟以然一張臉瞬間變得通紅,差點連舌頭都捋不直,“我沒有,是,是……”她深吸一口氣:“那天白天我突然就變回貓了,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當時,咳,當時我變回貓之後,還想過很多辦法想要提醒你那個人就是我,但,但是你都看不懂……”

童郁巫淡淡“嗯”一聲:“那就是很滿意?”

火勢蔓延,從臉頰一路燒到耳畔,孟以然懷疑自己現在跟只煮熟的蝦根本沒差別。

她張着嘴,傻瓜一樣呆呆看着童郁巫,完全不知道要怎麽說話。

單純的貴族小姐完全沒有世俗的顧慮,蹙着眉催促她回答:“嗯?”

天色将明未明,雙人大床上,兩人緊緊相擁。在這種情況下讨論那一天的感受,讓孟以然心跳控制不住狂飙,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好不容易回神,她磕磕絆絆點了一下頭,含糊不清回答:“是,呃,算是吧。”

童郁巫松開手,那縷銀絲終于從她指縫逃脫,滑落回被褥。

随後,她開口:“所以,不能亂跑。”

“我從來就沒有亂跑。”孟以然不甘心,小小聲為自己辯解。

她抓着童郁巫的衣服,很堅定地強調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離開你。”

她出現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第一個想要照顧的人就是眼前的童郁巫,可以說是童郁巫給了她新的生活的意義,她根本不會選擇離開童郁巫。

童郁巫聞言勾起唇角,眉眼間難得溫柔。

孟以然咳了一聲,輕輕別開頭,紅着臉有些不自在地央求道:“所以,你,你別欺負我了。”

童郁巫收回手。

下一刻,她抱住孟以然,聽着對方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聲一聲,清晰而鮮活。

“不能離開我。”

孟以然點點頭,又意識到她此時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出聲回答:“嗯,不會離開你。”

這承諾跟“咚咚咚”的心跳混雜在一起,令童郁巫挑起唇角。

太陽從東方升起,沉睡的大地迎來一個全新的清晨。晨曦透過孟以然來時打開的窗戶,照亮貴族小姐的宿舍。

宿舍大床上,一黑一銀兩道身影交疊而眠,還不知道天光已至。

——

天亮以後,睡過回籠覺的兩人相繼起床洗漱。

孟以然已經目送童郁巫出門上課,貴族小姐默認了她的行為,離開前也沒有再說什麽“不準亂跑”之類的話,讓孟以然大大松了口氣。

送走童郁巫後,她悄咪咪回到自己宿舍,卻沒想到還是被室友抓了個正着。

靈歌坐在客廳沙發,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你去哪裏了?”

“咳。”孟以然想了想,還是坦白道:“童郁巫那裏。”

靈歌坐直身體:“你……”

“嗯。”孟以然抿唇,承認道:“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把我的身份告訴她了。不過你放心……”她深吸一口氣:“我并沒有說出你們的事。”

她停頓一下,給靈歌充足的反應時間,又道:“她答應會為我保密,就算……唔,我也盡量不會牽連你們。”

靈歌抓狂:“你現在是族裏下一任祭司,你暴露比我們暴露嚴重多了!”

孟以然很為難。

祭司這個身份太重要,說實話,她并沒做好承擔金貍族整族命運的準備。

靈歌一跺腳:“算了。”

她昂着小下巴:“我們得把這件事告訴梨娅老師和我哥,哼,我看他們怎麽教訓你!”

說着,她便氣沖沖離開。

孟以然跟上她,提心吊膽一路,但最後發現,梨娅和靈澤居然并沒有太大反應。

“說了就說了吧,你順從自己心意就行。”梨娅老師拍拍她的手臂,“我們支持你的決定。”

靈澤也道:“預知會指引你做正确的事。”

孟以然有些尴尬抓了抓頭,但心底還是暫時松了口氣。

這天中午,她照例去第一圖書館陪童郁巫度過一個悠閑的中午,随後便離開,繼續與梨娅老師學習。

她不在的夜晚,童郁巫繼續嘗試用魔法控制掃帚打掃。

比起前一天的不得章法,今晚的她進步非常大。掃把動作緩慢地清掃地面,雖然效率不高,但已經有模有樣。

不久後,那個帶着銀制面具的女人再次出現。

她沒有第一時間現身,而是躲在暗處觀摩。片刻後,她走到光亮處,看着童郁巫贊嘆道:“做得很好。”

她評價:“只不過一晚上過去,你就能做到這個地步,說明你的領悟能力非常強。”

童郁巫注意力都在掃帚身上,沒有說話。

女人又問:“你昨晚按照我說的辦法嘗試過了嗎?”

童郁巫提起頭,很仔細地觀察着女人,随後點頭:“嗯。”

“感覺怎麽樣?”女人迫不及待追問。

童郁巫按着眉心的位置:“不太好。”

女人低頭,喃喃自語:“我判斷的沒有錯。

“你的精神力怎麽會受到那麽嚴重的傷勢?童……咳,你母親難道沒有告訴你這個地方非常重要,絕對不能出現差池嗎?或者說……”

她停頓一下,眯起眼睛:“難道是她不小心造成的?”

童郁巫終于正色。

她問:“你認識我母親?”

女人動作一頓,随即點點頭。

她嘆了口氣:“她在明理求學的時候,我們是同班同學。”

童郁巫:“你是誰?”

女人沉默一瞬,回道:“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陸姨。”

童郁巫轉開頭:“我沒聽她提起過你。”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女人嘆口氣,“我們很久沒有聯系,分開那時候還沒有你,一轉眼你都已經成年。”

童郁巫對這些事情并沒有興趣。

她指揮着掃帚到處打掃,轉眼已經來到女人身旁。

自稱“陸姨”的女人上前一步避讓開,從懷中取出一瓶藍色藥劑,放到童郁巫身旁長桌上。

“這一瓶也是精神力治療藥劑,你今晚可以服用。繼續用我昨天教你的辦法,一直到可以順利完成精神力內檢。”

童郁巫并沒有動作,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那瓶藥劑。

陸姨蹙眉:“你不要嗎?”

童郁巫看着她:“為什麽幫我?”

“呵——”陸姨笑起來,“上面那個理由不夠嗎?我是你母親的朋友,她不在了,我想替她照顧你。”

童郁巫搖頭:“不用。”

說着,她上前握住那把掃帚,轉身徑直離開。

陸姨停留在原地,看了她許久,一直到她放好工具離開第一圖書館,才收回目光。

黑暗中,她低下頭,長長嘆了口氣。第40章 第40章

童郁巫回到宿舍時,孟以然已經跟往常一樣在屋內等待。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趕到門邊迎接,對着童郁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歡迎回來~”

童郁巫愣住,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她兩秒。

孟以然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沒事。”童郁巫回神,輕輕搖頭,款步走到她身邊,彎下腰脫鞋。

孟以然輕舒一口氣,伸手幫她拍掉外套上一點薄灰,在童郁巫脫下後,又順手把外套搭在椅背。

兩人進屋,桌上放着兩杯溫好的牛奶,童郁巫沒有入座,站在旁邊盯着牛奶發呆。

孟以然坐回原來位置上:“唔,我準備的……”

她小心翼翼問:“是不是不喜歡?”

童郁巫沒說話,坐到她旁邊,端起牛奶,淺淺嘗了一口。

孟以然心中升起一股滿滿成就感。

以前養娃娃的時候,最多就是給娃娃做做造型,換換衣服拍拍照,但是對象變成童郁巫之後,還多了投喂這個環節。

精致漂亮的貴族小姐教養極佳,就連喝牛奶這個動作都十分優雅。放下杯子時,一層白色奶漬貼在她上唇,童郁巫低頭,借着掩鼻的動作輕輕舔去。

從孟以然的角度,剛好捕捉到她指縫間露出一點粉色舌尖。

心跳莫名鼓噪,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別開眼睛。

童郁巫開口:“謝謝。”

孟以然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她:“不客氣。”

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尴尬,童郁巫本身是不愛說話的人,如果孟以然也找不到話題,兩人之間便只剩下沉默。

孟以然抿抿唇,問出自己非常糾結的一個問題:“郁巫……你更希望我以人類形态還是貓咪形态出現在你面前?”

童郁巫擡頭看她。

她歪着頭,模樣非常認真思考着,片刻後,她道:“這難道不應該取決于你嗎?”

“噗嗤——”孟以然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童郁巫一雙紫瞳仿若定在她臉上:“笑什麽?”

“我就是,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故事。”孟以然用手托着腮。

她沒有賣關子:“故事說一位善良的騎士因為某些原因,被迫娶了一個,嗯,非常醜陋的巫女,可是結婚當天,巫女卻變成一個風華正茂的絕世大美女。巫女對騎士說:‘我一天中有一半時間可以變美。你希望我白天是好看的模樣,還是在夜裏是好看的模樣?’”

童郁巫聽得非常認真,表情與從前她帶着小白貓在城堡那座尖塔建築畫魔法陣時幾乎如出一轍,看得孟以然彎起嘴角。

她含笑繼續道:“那個騎士的回答跟你剛才說的幾乎一樣。他說:‘你曾經說過女人最想要的就是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我把選擇權交給你。’

“這個答案虜獲了巫女的心,于是從那天之後,她選擇無論白天和夜晚,都維持絕世美女的模樣。”

童郁巫雙手握着那杯牛奶,音色動聽:“你也可以。”

“當然我們的情況并不是那樣……”孟以然後知後覺意識到故事中那對新婚夫妻的關系不能套到兩人身上,有些無奈吐吐舌頭。

她明明是一副美豔禦姐的模樣,可是做出這些小動作的時候,眼角眉梢都透着可愛的勁,甚至比面無表情的童郁巫還要讨喜。

她睜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期待問道:“我其實應該問你,你比較喜歡我貓咪時候都樣子,還是……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

“貓。”童郁巫幾乎是不假思索回答道。

孟以然“哦”一聲,有些挫敗趴到桌子上。

她悶悶地開始自我安慰:“其實我也猜到了,你和貓相處得比較久嘛,感情肯定更深一點。”

童郁巫起身,走到她身邊,伸手撫摸她垂在後背的長發。

人的頭發與貓咪毛發觸感非常不一樣。孟以然一頭銀發又長又直,入手細膩順滑,微涼,沒有貓咪那種絨絨暖暖的感覺。

但銀絲在撫摸中迅速纏繞手指,吻住她泛着淡粉色的指腹,慢慢被染上同她肌膚一樣的溫度,又令童郁巫眸光微顫。

她開口,音色中帶上些許難以察覺的喑啞:“貓可以抱在懷裏。”

本來被她摸着頭發不敢動彈的孟以然,聽到這話身體完全僵住。

她之前主動追在童郁巫身邊想跟她交朋友,卻被屢屢無視,她甚至想過童郁巫是不是讨厭身為人類模樣的自己。卻沒想到,兩人袒露心扉時,童郁巫卻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但孟以然慢慢又感覺有些心疼。

自從在夢境中知道童郁巫15歲以前的生活,她便總是不由自主地為童郁巫感到難過。在那個冰冷陰暗的地下巢穴,只有一堆被訓練絕對不能跟她說話的仆役和那兩個披着人皮的惡魔。

一個正常的人,怎麽可能不渴望交流與溫柔撫慰呢?

可是在童郁巫漫長的成長經歷中,這些重要的東西幾乎完全缺失。她身邊來來去去的仆役就像是冰冷沒有生命的機器,只有童任菲出現時,她才能稍微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可那個冷血的女人最多也就和她說說話,根本不會碰她。

在這種環境中,童郁巫還能長成現在這副單純優雅的貴族小姐模樣,甚至讓孟以然覺得是一個奇跡。

貴族小姐愛她的貓,因為貓咪不會拒絕她的觸碰。

想到這裏,孟以然鼻頭又有點酸。

她扭過身體,張開雙臂抱住童郁巫腰肢,低低應道:“我也可以被你抱在懷裏,我,呃,如果你嫌棄我太大的話,要不換我抱着你?”

不等童郁巫回答,她也跟着站起身,朝童郁巫靠近,輕輕将對方摟進懷裏。

察覺到懷中人身體有點僵硬,孟以然十分忐忑。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放開時,童郁巫的身體又慢慢恢複正常。

片刻後,貴族小姐緩緩擡起雙臂,按在她背後。

她似乎非常喜歡孟以然那頭銀色長發,即使是相互擁抱的姿勢下,雙手也不忘抓着一束發絲,緊緊捏在手中。就像以往她喜歡握住小白貓尾巴尖一樣,一定要桎梏對方命脈才能覺得安心。

孟以然并沒有察覺這一點,她只感覺自己在療愈童郁巫童年創傷的道路上邁出非常重要的一步。

她長長舒了口氣,擡起頭用下巴輕輕蹭着童郁巫發頂:“只要你開心,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頓了頓,她又道:“不是我不喜歡變成貓,只是貓咪身體能做的事情,我現在這個樣子也能做到。而且……”

她輕輕拍了拍童郁巫的後背,像是怕稍微重一點都會把懷裏的嬌貴小姐拍碎。

“我還能做得更好。”

童郁巫沒說話,只是眷戀地将頭靠上她的肩膀,像在确認自己的珍寶。

但是,孟以然這股信誓旦旦很快被自己打臉。

當夜色濃郁,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候,她看着靠坐在床頭一臉單純等待自己的童郁巫時,居然有股不知所措的感覺。

猶豫糾結許久,她坐到床邊,下一秒,乖乖變成貓咪模樣。

童郁巫一雙紫瞳瞪得圓圓的,好似不知道她為什麽又突然變回來。

小白貓緩緩踱步到她身邊,在枕邊找到自己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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