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周遭是吵鬧的說話聲和桌椅碰撞的聲音。
上午灼熱的陽光斜斜灑進走廊, 明芙抱着一摞書跟在一個胖乎乎的男人身後走進了一間教室。
随之而來的是一聲叫喊，一道黑影急速朝她這裏砸過來。
她下意識的閉上眼，預料中的痛疼沒有傳來，“啪”的一聲輕響落在耳邊, 她睜開眼, 少年抓着一個籃球從她身邊擦過, 空氣中殘留着熟悉的冷香。
她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牽。
指尖快要碰到他的手背，畫面一轉，她落入了一個滿是高樹的森林, 樹葉層層疊疊，遮天蔽日。
她看不到一絲光亮，盲目的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前方終于出現一片白光, 她朝着那處跑去, 馬上快要達到終點的時候, 一陣刺耳的聲音驟然炸響。
她從夢裏醒過來，怔然的望着房頂。
她夢到了陳嶼舟。
差一點, 她就能牽到他的手了。
心悸逐漸平緩，明芙揩掉眼角的濕潤，從床上起來。
洗漱完從家裏出去, 她往隔壁看了一眼。
自從上次在電梯分開後，到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周, 她沒再見過陳嶼舟。
偶爾她在律所加班回來得晚, 站在樓下看, 也只能看到他家一片漆黑。
大概是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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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聲, 電梯到達。
明芙收回視線, 進去。
上次車禍之後她的車送去維修，所以這段時間她都是坐公交上下班。
公交車站和律所有點距離，明芙下車還要步行一段時間。
快要走到律所的時候，她轉身往後面看了一眼。
正是上班時間，街道上有車輛駛過，一輛黑色的帕加尼停在路邊，除此之外沒什麽特別。
她皺皺眉，轉身加快步子往律所那邊走。
“明律！”
聽到有人喊她，明芙側頭。
何來正背着雙肩包朝她這邊跑過來，手上拎着的茶葉蛋在空中打着轉。
看到熟人，明芙緊繃着的那口氣才松下來。
何來跑到她身邊停下，把滑下來的一側書包帶弄上去，“明律你吃早飯了嗎？”
明芙和何來一起往律所走去，“還沒，起床喝了杯咖啡，不太想吃。”
“那我這個茶葉蛋給你吧，你要是餓了還能墊墊肚子。”
“不用，你留着吧。”明芙看見何來手腕上帶着一個粉色的頭繩，問他：“談女朋友了？”
“啊？”何來順着她的話看了眼手腕，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談了，比我小兩歲，非要給我這麽個頭繩帶手上，這樣就不會有別的女生搭讪我了，霸道的不行。”
話是抱怨的，但是語氣卻透着一股明顯的驕傲。
明芙笑起來：“小姑娘是在乎你，好好對人家。”
“肯定的！”
跑車的轟鳴聲從兩人身後響起，馬力十足不容忽視。
男生天生都對車比較敏感，何來扭頭看過去，立刻震驚出聲：“我天，帕加尼Zonda！這也太帥了，不行不行我要流口水了。”
明芙看着他真的在擦嘴角的動作不免有些好笑：“你努努力，弄一輛回來。”
“姐，雖然你的鼓勵是好的，但它落地價就五千萬，還有那連號的車牌，我就是再努力八輩子都不夠。”何來豔羨的又望一眼，然後摸了一把辛酸淚，哽着聲音：“有人開跑車抱美女，有人擠公交吃茶蛋，貧富差距簡直不要太大。”
明芙頓頓，安慰他：“沒關系，至少你看見它了不是嗎，這種車，估計別人一輩子都沒機會親眼見到。”
何來：“……”
好像有被安慰到那麽一絲絲。
說着話兩人也到了律所，打完卡後，明芙上了二樓辦公室。
可能是做的那個夢的原因，明芙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一整天下來都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手上目前沒有着急的案子，她把資料放到一邊，拿出一份卷宗看。
這算是她放松的方式之一。
一份卷宗看完，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她把桌上的東西整理好，關電腦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請進。”
馮越推門進來，走到她桌前：“晚上有時間嗎？程安今天生日，讓我也叫上你。”
明芙一愣：“可我跟他不是很熟啊。”
“學姐你這麽說可就太傷我心了啊。”
突然多出來的男聲吓了明芙一跳，她看向馮越手裏的手機，顯示着通話界面。
尴尬從心頭蔓延，明芙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我沒想到你會邀請我。”
“那我不管啊，你一定要來，不然我真的會傷心的。”
明芙向來不太會拒絕別人，更何況人家邀請她去過生日她還當着人家的面說不熟，她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好，我去。”
“那就這麽定了，地址我發給師兄了，你跟他一起過來就行。”
電話挂斷後，明芙看向馮越：“師兄你先過去吧，地址發給我，我去買份禮物再趕過去。”
馮越看了眼時間：“現在過了下班時間，估計也買不到什麽好的禮物了，我準備了兩份，你先拿去。”
明芙抓住其中兩個字：“兩份？”
馮越笑着解釋：“有個朋友下周過生日，怕忘了提前準備的，今天你先拿去應急，我再補上就行。”
現在的确也買不到什麽像樣的禮物了，既然答應去參加人家的生日，随便買一份湊合也不好，明芙思忖幾秒，點頭應下：“那師兄我到時候把錢給你。”
“走吧，一起過去。”
程安雖然比程裏小幾歲，但倆兄弟的性格卻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哪熱鬧往哪鑽。
在京城最大的酒吧開了兩個相鄰的豪華卡座拼到一起，把熟悉的朋友全都叫了過來。
現在還沒到零點，酒吧裏的場子還沒熱起來，放着舒緩的音樂做背景。
陳嶼舟窩坐在沙發一側，兩條長腿大刺刺的敞着，雙臂環在一起，閉着眼假寐。
幾捋碎發遮擋在額前，慵懶随性。
卡座上的姑娘時不時就瞄他兩眼，想着暗送秋波，卻一直沒等到他睜眼。
程安招呼了一圈坐回中間，挨到陳嶼舟旁邊：“哥，那邊有妹子要你微信，我給還是不給？”
坐在陳嶼舟另一邊的程裏正拿着手機打游戲，聞言頭也不擡的說道：“你要是跟那妹子關系不錯還想以後做朋友，勸你別給。”
程安琢磨了會兒他親哥話裏的意思，再結合陳嶼舟現在這幅跟活閻王沒什麽區別模樣，打消了牽線的念頭。
程安這輩子大概是月老托生的，極其熱衷給人牽紅線，自家哥哥的紅線牽不成，他還有另一根紅線能牽。
“兩位哥哥，商量個事兒？”他又往陳嶼舟那邊蹭了蹭：“我今天準備給我生日這個大喜的日子喜上加喜，促成一對小情侶，你們到時候也幫幫忙呗？”
陳嶼舟被他拱的睜開眼，“啧”了聲擡手推開他快要貼過來的臉：“沒興趣，自己促。”
“為什麽啊？”程安不理解：“促成一段美妙的姻緣是多麽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怎麽能沒興趣。”
程裏很不給面子的笑了一聲：“他自己的姻緣都稀巴爛呢，哪有心情促成別人的。”
陳嶼舟一腳踹過去，把他翹着的二郎腿踢下去：“想死直說。”
程裏被踹的咯噔一下，一個技能放出去，正正好收了一個人頭。
他笑嘻嘻的湊過去：“謝謝舟舟送來的二踢腳。”
陳嶼舟罵了句：“傻逼。”
他直起身子，撈過桌上的煙盒，倒了根煙出來，剛叼進嘴裏，程安就把打火機舉到了他跟前。
“哥，弟給你點煙。”
“......”
他歪頭湊過去把煙點上，兩頰微凹，指尖猩紅閃爍，白色煙霧徐徐上升。
“看在弟弟我給你點煙的份上，你有興趣了嗎？”
陳嶼舟撩起眼皮看他，“來，我把煙還你。”
程安瞅着他冷淡的眉眼，上半身往後仰去，“哥你這不就太客氣了，不用還不用還。”
陳嶼舟嗤了聲，拿着煙在煙灰缸上磕了下。
程裏聽程安這麽急于當月老，來了點興致，一局游戲打完，他收了手機，一邊倒酒一邊問他：“什麽朋友啊，你這麽上心幫人牽線。”
見有個哥哥搭理自己這茬了，程安迫不及待的分享：“就我一學長，上學的時候挺照顧我，他喜歡一姑娘，但沒追上呢，我這不想着幫幫忙麽。”
說着，他想起什麽，掏了手機出來：“我還有他倆照片，看着真挺般配的，就我上次去滬城參加那交流晚會拍的合照。”
程裏剛倒好一杯酒往裏面加着冰塊，聽到程安的話，眼皮重重跳了下，手一松，冰塊掉進酒杯，酒漬濺出來，在茶幾上暈開。
他緩緩扭頭看向陳嶼舟，看到後者臉上意味不明的笑後，一把按住他的腿：“哥們冷靜，這也算是你弟。”
程安還沒察覺到危險的逼近，找到那張照片正想給兩位哥哥看的時候，就聽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他擡頭看去，立刻笑起來：“師兄學姐，你們終于來了，就差你們了。”
沙發上坐着的另外兩個男人也齊齊看過去。
色彩斑斓的鐳射燈打過來一束光，光線掠過陳嶼舟，男人泛着冰冷的面容被照亮。
明芙站在卡座茶幾的另一邊，隔着缭繞升起的煙霧撞進他諱莫如深的眼睛。
時隔一周措不及防的見面，讓她心跳瞬間加快，耳邊的聲音也有片刻的消音，回過神後她有些慌亂的避開他的目光，把手裏拎着的禮物送給程安。
“生日快樂。”
“謝謝學姐，學姐真好。”程安接過禮物，轉而看向馮越，語氣就顯得沒那麽客氣了：“師兄，我禮物呢？你不會空手來的吧？”
馮越自然也看到了陳嶼舟，倒是沒想到這個圈子會小成這樣，他居然也和程安認識。
他不動聲色的收起另一份禮物，笑着說：“這不是送了嗎。”
程安反應過來，暧昧的“哦”了聲：“我懂了。”
明芙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陳嶼舟，思緒有些混亂，壓根就沒去聽馮越和程安說了什麽，也沒有反駁馮越，只偏着頭看向DJ臺。
她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眼中自然成了默認。
陳嶼舟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把煙暗滅在煙灰缸裏。
想着今晚要給他們倆牽線的事情，程安招呼着明芙和馮越坐裏面來，方便他發揮。
程裏看着自家二傻子一樣的弟弟嘆了口氣，這人到底怎麽長大的，察言觀色都不會，他在那“犯罪”，他這個親哥還得跟在後面給他贖罪。
等明芙走過來的時候，他一個漂移，挪去了隔壁沙發，把陳嶼舟旁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程安瞪圓了眼睛看他：“哥你幹嘛呢，好端端的你換什麽位置！”
整個卡座只有陳嶼舟坐的那張沙發和旁邊的那張是雙人座，旁邊那張沒有人坐是因為程安一早就給馮越和明芙留好的，現在程裏突然坐過去，那就意味着馮越和明芙只能分開做。
“什麽幹嘛呢，這兒位置好，我坐這不行？”
血脈壓制畢竟是在的，程安也不太敢嚷着讓程裏起來，他看向陳嶼舟，想着讓他挪挪位置：“哥，你——”
後面的話在接觸到男人冷漠的眼神後，立刻憋了回去。
打擾了，這個更惹不起。
他委屈巴巴的看向明芙和馮越：“學姐你坐，師兄你也坐。”
明芙站在兩張沙發中間躊躇着，她看了眼陳嶼舟，男人面無表情的靠坐在沙發上，周身氣場冷硬。
她估摸着陳嶼舟應該不是很願意再看到她，抿抿唇，坐在了程裏的那張沙發上。
作者有話說：
程安這孩子從小就虎。
晚點還有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