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斬妖（一）
身上的妖血幹涸地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幸好他是神仙，若是換作普通人，感染了妖血的皮膚會開始腐爛，掉落。
風笙回到房間，用熱水搓掉了身上的血，發現皮膚有些紅癢，又泡了一會兒藥浴。
去紅楓院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墨镝沒有休息，坐在屋子裏等他。
風笙見他雕像似的坐在那裏，一臉歉意：“今天的事是個意外。”
“不是意外。”墨镝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是漸耳，它在召集妖魔。”
“可我一點也沒感覺到……”風笙大驚，漸耳一直在他眼睛裏，一舉一動都被他監視，怎麽會察覺不到？
“漸耳是靈體，它們會發出一種聲音，你聽不見，但被它控制過的妖魔可以。”
墨镝又指了指風笙的眼睛，說：“它在求救，如果你不把它放出來，它會一直控制外面的妖魔追殺你，一直到你死。今天只是試探，後面會越來越多，漸耳能活多久我也無法估計，所以你最好把它交給我，我帶它去其他地方。”
風笙本來也想依照墨镝的意思把漸耳取出來，今天他送的那個小盒子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然而墨镝是想帶着漸耳遠遠離開。
“不過是些妖魔罷了，除魔衛道，本就是我的職責。”
墨镝還想再勸，被風笙打斷。
“不必勸，我心裏有數。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風笙沉默着走出房間，從外面鎖上了門。
回到飛鳶殿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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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怎麽才回來。”珀光從被窩裏鑽出來，眼睛熬紅了，看來是一夜沒睡。
“我以為你睡了，不想打擾你。”風笙撫摸着珀光蓬松的毛發，珀光挨蹭着他的另一條手臂。
“你昨天不舒服，現在好些了嗎？”
一想到那個可怕的鬼仙，珀光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沒事了……”
“那就好。我最近有事要出去一段時間，你就在南禺山待着，哪兒都別去。”
珀光立刻擡起頭抓住他的胳膊，“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是出去玩，最近妖魔頻頻生事，我要去處理。”
風笙不想告訴他太多，他要一個人解決這件事。
珀光還是不讓他走，風笙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還有……他不想和那個鬼仙待在一起。
太可怕了。
在珀光的軟磨硬泡下，風笙終于同意帶着他一起走。
風笙心想，小白虎怠于修煉，帶他出門正好可以拿那些妖魔練練手。
及時出發，越早越好。
臨走之前，風笙獨自去了一趟紅楓院，手一揮，解除了門禁。
“我很快回來。”
風笙帶着珀光離開南禺山後，墨镝重重推開門，一直走向南禺山的山門，一早得了命令的鶴仙守着山門不讓他出去。
“你想攔我？”
隔着面具，鶴仙也能感受到他不屑的眼神，于是淡然說道：“這是主上的意思，主上說過，沒人攔得住墨公子，只不過這封山禁制是他親手所下，您若是想強行沖破，除非脫一層皮。”
脫一層皮……
墨镝站在那裏，臉上不知是什麽表情，久久沒有言語。
最後罵了一句有病。
“墨公子還是不要想着離開南禺山，若不是主上心善，紅楓院您也是出不去的。”
“……”
鶴仙向他拱了拱手，離開這寒氣逼人之地。
風笙說得沒錯，他可以強行沖開南禺山的禁制，但沒必要，又不是什麽生死攸關的情況。
墨镝沒有回紅楓院，而是去了南禺山其他地方，包括幾個隐秘的出口，都被禁制堵住了去路。
很明顯，他被軟禁了。
他必須一直待在這裏，等風笙回來。
另一邊，風笙坐在一棵樹上，指點珀光對付被漸耳召集來的妖魔。
這是一條魔化的靈紋花蛇，與珀光化成的白虎鬥得不相上下。
白虎的力量要比它強得多，奈何珀光每一次攻擊都花蛇被躲過去，前肢也被蛇尾纏住，抽不開，好不容易擺脫，花蛇又迅速纏了上來。纏鬥了許久，還是沒有進展，珀光急得滿頭是汗。
“看準它的七寸再攻擊，不要緊張。”
珀光聽了風笙的話，摁住蛇頭，咬住了花蛇的七寸，花蛇漸漸癱軟下來，頭顱掉在地上，變成一截軟趴趴的蛇屍。
“做得很好。”風笙從樹上跳下來，投去贊許的目光。
珀光握着血淋淋的蛇膽，回頭沖他笑。
風笙擦掉他嘴角的血，說道：“這幾天你的進步很大，比起在白虎洞要精進得多。”
“是帝君教得好。”
“不過也不要懈怠，比起真正的白虎神君，還需更努力修煉。”
珀光點點頭，在他心裏，風笙說什麽都是對的。
珀光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風笙猛然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強烈的魔息。
白虎的靈敏嗅覺也讓珀光警惕地盯着那個方向。
“這次的敵人很強，你待在那別動。”
珀光緊張起來，連風笙都說很強，看來很棘手。
一道道黑色的魔息迎面撲來，風笙站在珀光前面，擋住了利刃般鋒利的黑風。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樹林中的黑色陰影，只見一個龐然巨物一頓一頓地慢慢爬了過來，凡是被觸碰的草木瞬間被毒浸染，而後枯死。
一，二，三……七只腳。
這是個修煉成人形的女妖，而且還是少了條腿的巨型魔化蜘蛛，難怪走路不平衡。
蜘蛛女雙眼失神，呆滞地停在那裏，似乎并不想攻擊他們。
莫非只是巧合？風笙蹙眉，不管怎樣，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妖魔，無異于一個四處流竄的兇匪，都是要殺的。
蜘蛛女擡起雙手，鼓脹的肚子嘩地掉出一團蟲卵。
蟲卵迅速孵化，又變成了蜘蛛。
接着，又有一團蟲卵掉在地上，孵化……
如此反複，密密麻麻的蜘蛛蟲妖從陰暗處向他們爬過來，這些蟲妖身上散發着一種毒氣，加之大量的聚集，久而久之形成了毒霧，吸入之後會讓人陷入昏迷。
風笙抽出火焰長鞭，樹林中火光四射，蟲妖不具備什麽攻擊性，只是這毒霧有些棘手罷了。
鳳焰繞在二人身邊，将濃烈的毒霧阻隔開。珀光緊緊捂着鼻子，雖然聽風笙的話不要吸到毒氣，但由于嗅覺太過靈敏，蟲妖身上的毒氣還是讓他短暫地昏迷過去。
蟲妖找到破綻，瘋狂撲向了珀光。
恍惚之間，他看見風笙抱住了他，化作一只巨大的鹓雛，飛向天空。蟲群緊随其後，像一股浪潮向他們襲來，鹓雛發出高亢的鳴啼，接着就是一團一團的火焰在身邊炸開，還有毒蟲被燒焦的惡劣氣味……
醒過來時，已經天亮了。
風笙一直守着身邊的白虎，見他醒轉，柔聲道：“一覺睡了這麽久，應該沒什麽事。”
“我竟然睡了這麽久？”珀光很慚愧，昨晚那麽危機的時刻，自己不但中了毒霧，還讓風笙冒險為自己擋了蟲妖的攻擊。
若是自己再強大一些，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珀光垂着頭，耳朵也耷拉下去。
風笙見他悶悶不樂，安慰道：“你身上的毒也清理幹淨了，不用擔心。”
他搖了搖頭，變成一只小小的白虎縮成一團。
珀光覺得自己實在太弱了，根本不配和風笙站在一起。
風笙身邊的人都很厲害，炎神，還有那個鬼仙……連南禺山的守山使都和他打個平手，若不是得了帝君青睐，自己恐怕一輩子都沒機會和他有交集。
“帝君，我想回白虎洞。”
“為何？”
“我實在太弱了，在你身邊也只會拖後腿。這段時間多謝帝君照拂，我想回去繼續修煉，至少，至少要達到真正的白虎神君。”
風笙聞言，跪坐在珀光旁邊，伸手安撫。他想，緣箋的效力已經過了嗎？
那就到此為止吧。
“也好。你的資質上佳，我贈你一道劍意，閑時可自行參悟。”風笙召出鳳焰劍，在珀光額間劃了一下，一道紅芒霎時出現，一瞬間，劍意如洶湧浪潮灌入珀光的腦海中。“這道劍意是我多年的感悟，今日贈與你，回去之後專心修煉，将來必定大有所成。”
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層山間的水霧，珀光紅着鼻子用力眨了幾下才忍住。
風笙看着他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
“好了，其他的不用在意。時間不早，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等等，帝君，我還有一件事沒做。”
珀光忙叫住他，在風笙疑惑的目光下，雙膝着地，俯首而跪。
“你……無須行此大禮。”風笙有些失神，眼前的白虎珀光，似乎和一個久遠的模糊影子漸漸重合。
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風笙把他扶起來，目送他離開這片山林。
珀光走後，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坐，封在眼中的漸耳似乎也沒有再發難，看起來是暫時結束了。
墨镝說過，漸耳在暗月之夜法力最強盛，到了滿月就會休眠，在下一個暗月又會重來。
風笙嘆了口氣，漸耳真是麻煩，跟摩絡诃一樣殺不掉。
但也多虧了它，得以與故人重逢。
風笙又加了一道安魂咒，以免漸耳又突然作亂。
不知道漸耳什麽時候會消失，只盼越久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