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滄海忠魂

小麒麟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就餓得嗚嗚叫,風笙轉頭倒碗羊奶的工夫,它就因餓急開始啃蛋殼。

“牙還沒長齊就吃蛋殼,也不怕噎着。”風笙耐心地把蛋殼從它嘴裏掏出來,又将羊奶放在它面前。

剛出世沒多久的麒麟雙眼還看不清,只能用嗅覺和味覺來判斷所處的情況,餓得不行的麒麟聞到奶香,迫不及待舔食起來,一碗羊奶很快見了底。

小麒麟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趴在原地又準備睡覺。風笙摸了摸它鼓脹的肚皮,又捏了捏它柔軟的爪子,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小時候長這樣啊,真可愛。”

被勾住爪子的四腳獸無意識地抱住那根手指,當成枕頭一樣親昵地蹭來蹭去。看着這只毫無防備的小麒麟,風笙忽然靈光一閃,回屋拿了一張紙和筆墨,他要把這只小麒麟畫了下來,畫成一本冊子以後給陸澗看。

畫完後,幽篁裏開始下起小雨,風笙抱着睡着的小麒麟躺在床上小憩,屋外竹影清風,穿林打葉聲不絕于耳。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小麒麟稍微長大了一些,不僅能睜開眼睛看見周圍的事物,還熟悉了整個屋子的布置。

風笙不讓它出門,只許在屋內活動,風笙一離開,小麒麟就在門口蹲着,過一會兒再回去,可是每當它聞到熬羊奶粥的味道,又忍不住循着味道往屋外的廚房走。

風笙看到它,無奈道:“怎麽又跑出來了,廚房是你能來的嗎,回去。”

被訓的小麒麟只好往回走,趴在門口看着他。風笙把羊奶粥端到桌子上,小麒麟熟練地跳上桌子,等着風笙喂飯。

舀了一勺粥,小麒麟低頭嗅了嗅那只手,确認對方的氣味。麒麟幼崽的判斷力還不太成熟,只能靠嗅覺的記憶。

确認是熟悉的味道,小麒麟安心吃了起來,吃完粥,還不忘蹭一下風笙的臉表示感謝。

能吃能睡,情緒穩定。

是時候了。

風笙翻出之前那個搖籃,把吃飽喝足的小麒麟裝進去。

“過些日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會很久。我先拜托其他人照顧你幾天,等事情結束馬上就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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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的小麒麟從裏面伸出頭,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等到他們離開幽篁裏,它好像預感到了什麽,在搖籃裏邊嗚嗚叫了起來。

趁妖潮被清掃的間隙,風笙打算把小麒麟送到神女峰,由四季神女輪流照看。小麒麟舍不得風笙,被司春神抱着,害怕得全身發抖,四條腿繃得直直的,求救地望着他。

司春神哭笑不得:“它肯定是以為你不要它了,又聽不懂話,怎麽辦?”

幾個月大的麒麟還沒有開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明白為什麽風笙突然把它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只能害怕地繃緊身子表示抗拒。

風笙看着怕到不知所措的小麒麟,想了想,決定把陸澗的那顆心髒給它,雖然不能保證讓它在短時間內想起來一切,但至少可以幫它開智。

麒麟開智後,能聽懂風笙說的話了,也知道風笙是因為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才把它留在安全的地方,雖然還是舍不得,但好歹沒有剛才那麽害怕。

風笙在神女峰待了半日,好不容易把小麒麟哄睡着,為了讓它安心,風笙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它身上。

司春神問:“大概多久回來?”

風笙粗略一算:“少則十日,多則半月。”

“好,放心交給我們吧。”

司春神送風笙離開神女峰後,正要回去,見一名仙使從九重天的方向急匆匆而來。司春神覺得那仙使有些眼熟,似乎是天後身邊的。

那仙使看見司春神,立刻走了過去,拜了一拜:“見過司春神女。”

“何事如此着急?”

“天後前些時日帶兵殺敵,受了些傷,一開始還以為沒什麽大礙,誰知回來以後越來越嚴重,只能卧床休養,還請神女去一趟九重天,看看天後的病情到底如何。”

原來是天後受傷了,要是傷情嚴重,她估計還得在那邊待上許久。

“好,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去。還請仙使稍等片刻。”

司春神回到神女峰主殿,挨個把其他三個還沒睡醒的神女叫起來。

“天後有些不舒服,我去一趟九重天,玄幽帝君現在剛涅槃不久,風笙讓我們照顧幾天,你們仔細些,可別出了岔子。”司春神拿出一張食單,“這是給玄幽帝君的食單,什麽時候喂,喂多少,上面都寫得很清楚。”

司冬神打着呵欠,懶懶道:“知道啦,不就是喂吃的嗎,讓司秋照着做,我喂給它就好了。”

司秋神看了看食單,點點頭:“這個簡單,我等會兒去找竈神要些食材回來。”

司夏神一看她們把主要的工作都攬了,只好說道:“我去騰個房間出來,你們覺得什麽風格比較好?”

……

滄海之淵。

南寰帝君衡夜已經布下了結界,萬劍窟的百萬劍魂藏匿在上空厚重的黑雲之中,電閃雷鳴,蓄勢待發。

封印大陣之上,風笙拿出引魂燈,點燃燈芯,用引魂之力召喚封印海妖神的十萬忠魂。

“神界的将士們,我來帶你們回家了。”

魂魄如一片片白羽,從陣法中騰空,飛離,飛向風笙手中的引魂燈。

結魂大陣失去了魂魄封印,冰山轟然倒塌,天崩地裂。

冰封被海妖神打碎的一瞬,衡夜便帶着劍魂殺到,劍鋒劃破妖神的身軀,血液從中炸開,粘在衡夜臉上。

衡夜臉色微變,體內的殺心驟起。他本就喜愛殺戮,聞見血腥氣息更加控制不住,若是沒有比他更強大的存在,他在戰場上很難保持理智。

雖然身上的殺氣已經洗清,但也自知本性難改……

要冷靜,壓制住,不能失控。

“我要怎麽辦……”衡夜握緊手中的南寰劍,他頭一次感覺到手中的劍很紮手,若是沖上去,免不了見血,但這個時候,不能退縮。

一時間進退兩難。

“衡夜,你是南寰帝君,不是殺神。你現在手握百萬劍魂,還不知該怎麽做嗎?”

風笙溫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他回頭看去,風笙就站在他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

衡夜像是沒了重心,顫聲道:“我不知道……我怕、我怕控制不住,風笙哥哥,我不想被關起來……”

“你控制得住。”風笙按着他的肩,與他對視,“只有你自己控制得住,你知道為什麽陸澗選擇你來替我的位置?不僅是因為你的無上戰力,你作為劍靈,殺性又重,這世上多少人,得到力量與地位後揮劍斬向更弱者,以此為榮。可你沒有濫用自己的靈力堕入魔劍,而是秉持本心,學着去控制它,直到學會為止。衡夜,你能明白嗎。”

風笙的話讓衡夜如夢驚醒。

他一直認為,神界除了風笙和陸澗,沒有人認同他,把他當成不受指揮的異類,是神界的威脅。

從前,衡夜只會聽從命令,不敢遵循自己的意志。

因為他只是一把劍,害怕自己的行為會失控,會造成錯誤的後果,他需要有人來控制他、指引他,來掩蓋他容易失去控制的事實。

然而風笙提醒他了,他的職位和責任,已經與從前不一樣,他不是一把只會殺戮的南寰劍靈,不是一條需要被陸澗、風笙牽制的瘋狗。

他是劍靈,也可以是神。

他在被神界認可之前,先要認可自己。

衡夜手中劍鋒直指滄海之淵中心。

“衆劍魂聽令——絞碎海妖神,屍骨不存。”

一聲令下,劍風所過之處,生靈俱滅。

海妖神的肉身被劍魂聚成的風暴撕碎,這場風暴持續了十日,滄海之淵,到處彌漫着血霧。

風笙站在血霧邊緣,接住落羽狀的魂魄,收在燈罩中。他一片一片地數着,最後一片白羽進入燈罩後,風笙意識到不對。

還少了兩個。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疾速向封印的陣眼處走去,果然,他看見兩個透明的魂魄,如青松一般堅定地站在那裏,緊緊盯着前方,一動不動。

“明都、伏潺!……”

白孔雀明都,螭龍伏潺,他們是神界的戰神,也是鹓雛帝君兩個最得力的戰将,在戰場上多次出生入死,風笙完成結魂大陣後,本想以身殉陣,然而兩位戰神一齊将他推了出去,替他站了陣眼。

海妖神毀去了他們的肉身,毀不去他們的魂魄。

“……已經結束了,海妖神已死,你們随我回去吧。”風笙雙目濕潤地望着二人,哽咽道。

聽見風笙的聲音,兩道魂魄才恍如隔世般醒過來。

他們守在這裏,整整九百年。

白孔雀艱難地露出一絲喜悅,看向旁邊的螭龍,“是少主。我們成功了?……”

螭龍的魂魄只剩一縷意識,雙目已看不清任何事物,但還是撐着回應了白孔雀的疑問,“是的,我們成功了。”

結魂大陣失去最後兩道凝陣魂魄,開始劇烈震動,很快就會失效,而陣眼中的兩個魂魄,也會随之永遠消弭。兩位戰神英靈化作兩縷魂絲,飄入鹓雛帝君的手中。

風笙緊緊握住不堪一擊的魂絲,放入引魂燈,“累了就睡吧,醒來就到家了。”

回到神界,風笙把白孔雀和螭龍的魂絲放在神木之上,在神木的孕育下,他們終有一日會重回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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