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名敵意
皇城的大門逐漸浮現于眼前,近來城裏有個義賣集會,許多地方的同好都擠着往這趕,門外歪七扭八地排了好長一條隊。
楚樽行将馬車停在隊伍前,上前将文牒交于官兵過目。排隊的衆人見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地插隊,瞬間就大聲嚷嚷了起來。
“都給我安靜點,吵什麽吵!”官兵不悅地吼停了人群,将楚樽行手裏的文牒仔細看過一遍後,朝那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躬了躬身,“原來是四殿下,小的有失遠迎。”
圍在一旁的衆人剛剛還議論紛紛,見狀頓時收了聲。哪曾想到差點頂撞了皇室,趕忙低下頭讓開一條敞道。
馬車緩緩駛進城內,楚樽行特意挑了條小路,幾鞭子趕回了皇宮。
雲塵先前忙于南水的瑣事委實累狠了,昨夜在車上一路颠簸也沒法睡個安穩覺,這陣明顯有些神色恹恹。
楚樽行掀開簾子将他扶了下來,見他面露倦意無精打采的,便俯身蹲在他面前:“離淩淵殿還有一段路程,我背殿下回去吧。”
雲塵揉了揉眼睛,拉起他搖搖頭:“幾步路還走不得了?”
“昨夜可都是你在趕車,累的是你。”他抿了抿唇,随後又不懷好意地補充道,“阿行若是想背我,下回再給你背也成。”
如願以償地見楚樽行耳根染上片刻微紅,雲塵只覺着與這周邊的雪色很是相配,惬意地偷笑了兩聲,直到一路走回殿內,面上的笑意都未曾消退。
宮裏規矩嚴,尋常人是不得随意出宮的,六福公公昨日便得了消息,一早就淩淵殿前候着了。
這陣總算将人盼了回來,他急忙快步迎上前,在雲塵周圍打着轉地看。見他完好無缺還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這才合掌頓足地謝天謝地:“好在殿下無事啊,可真是吓死老奴了。”
先前宮裏傳來消息,說是南水縣那有處荒山塌了。
天災人禍時時發生,這本也不是件大事,可誰曾想雲塵竟在裏頭困着。
六福公公得知消息時險些吓得背過氣去,還是小夏子及時帶了口信回來說雲塵無事,這才将他從閻王爺那摸了回來。
雲塵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名義上雖冠着主仆,可兩人心裏頭早便将對方當納為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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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公公替我憂心了。”雲塵有些孩子氣地沖他笑笑,随即拿出幾袋紙包遞過去,“險些忘了,公公找個人替我将這些送去給何太醫。”
六福公公接過紙包颠了颠,份量還不輕:“殿下,這是何物啊?”
“是些草藥。”雲塵解釋道,“此番在南水恰巧遇到了何太醫的孩子,他憂心何太醫腿上慣來的老毛病,臨走前便托我帶些草藥給他。”
“那老奴現在便派人給何大人送去。”六福公公哎了聲,替二人掩上殿門。
雲塵靠坐在床邊,朝楚樽行招了招手,還未等他說出一句話,門外便複而傳來小了太監尖細高亮的嗓音。
“漓妃娘娘到。”
“母妃來了?”雲塵微微一愣,忙讓人開了殿門迎接。
漓妃面容焦急,腳下也顧不上平日裏素來恪守的禮儀,三步并作兩步便小跑到雲塵面前,拉着他是來回不停地看,嘴裏還不斷念叨着:“快讓母妃看看你,讓你去視察的怎麽還跑去荒山了,塵兒可有哪傷着了?”
漓妃一句接一句,絲毫沒給他插話的機會,轉身回頭點了個宮女,高聲道,“都站着幹嘛,還不快些去将太醫請來給殿下瞧瞧。”
“哎,慢着!”雲塵趕緊出聲叫住慌忙往外走的宮女,安撫地拍了拍漓妃的手,“母妃別憂心,兒臣一早就讓醫師看過了,并無大礙。”
漓妃一個久居深宮的女子,不懂什麽醫術,方才又驚憂交加地失了分寸。這陣緩和下來,看雲塵面色确如他所言,除了些許疲憊外沒甚不妥,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雲塵望見她眼下的烏青,知道她這幾日定是憂慮過重坐卧不寧,拉過她的手輕輕寬慰了兩句。
漓妃慈愛地刮了刮他的鼻尖,視線無意間落在身後的楚樽行身上,剛退卻的怒意頓時又複湧了回來。
她臉色漸沉,側身繞過雲塵,一巴掌甩在楚樽行臉上。
“此行宮裏只派了你陪塵兒同去,你是怎麽做奴才的?怎的連自家主子都照看不好!”漓妃厲聲道,“好在塵兒沒什麽閃失,如若不然,本宮定拿你是問!”
楚樽行退後幾步,屈膝跪在漓妃面前:“屬下知錯,還請娘娘責罰。”
“你是該知錯!”
漓妃說着便又揚起手腕,雲塵心下驟然一緊,疾步上前攔停她将欲落下的手。
“母妃!此事怪不得他,是兒臣執意要去荒山調查的。他若沒将兒臣照看好,恐怕兒臣此行便回不來了。”
“他這一身的傷,無一處不是替兒臣受的。”
漓妃揮手屏退殿內衆人,蹙眉微愠地望向雲塵,沉聲道:“我跟你說過多少回,除了知根知底的親信外,其餘奴才是萬萬寵不得的,該管就當得管。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因自己掉以輕心,被底下那些所謂忠義之人背叛,最終落了個慘死的下場塵兒不清楚嗎?”
漓妃入宮多年,身邊從始至終只跟着兩個婢女,皆是當年她嫁給順帝時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
宮內女子恒河沙數,個個如嬌花一般争奇鬥豔。為了那一襲聖恩爾虞我詐相互陷害,就連多年的姐妹情深也挨不過別人三言兩語的挑撥,身邊朝夕相處的人随時都有可能在背後捅你一刀。
那些滴落在地上的鮮紅血液,便是她們暗地裏相較量的籌碼。
而主仆這種随意便能替換的身份,更是抵擋不了名利前程的誘惑。
早年漓妃獨享皇恩,剛懷上雲塵那陣,她驚心膽顫地熬過了大幾個月,哪怕是即将臨盆之時都有人賊心不死,暗地裏挖牆腳挑唆,她還險些因此落了胎。
常年在宮裏舉步維艱,除了兩個陪嫁丫鬟跟親信太監外,對下人留個心眼不予真情打早便是她融血刻骨的習慣。
兒時雲塵要将楚樽行調來內殿當貼身侍衛時她便不甚情願,本想着區區一個侍衛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卻不知雲塵是出于何種原因竟越發偏愛他,于他幾乎不像個下人去對待,甚至多次因為他頂撞自己。
楚樽行的來歷明,卻也不明。
她只知他是楚老将軍的棄子,被送進宮裏做事,卻不知道楚樽行背後是否只忠于雲塵一個主子。
現下正值儲位之争,明裏手段暗裏害,人性揣量不得。雲塵對此人用心,實乃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