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物是人非

金昊空怒視了楚樽行半晌,忽而神色不明地笑了笑:“原來是你,我說怎麽看着有些眼熟。”

“不過區區一個侍衛罷了,上回比武讓你僥幸贏了我,這回只怕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他翻身下馬,走到二人跟前挑眉問道,“你可敢跟我打個賭?”

楚樽行漠然地牽過雲塵的棕馬,不願與他多說話,于是随口應了句:“不敢。”

雲塵在方才金昊空過來前便側身半步攔在楚樽行身邊,聽到這聲回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人的性子啊,有時候當真能将人氣個半死。

金昊空被噎得喘了幾聲重氣,嘴唇動了動,反常的沒有辯駁,而且扯過缰繩揚長而去,臨走前不忘留下一句:“那可由不得你。”

雲塵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皺了皺眉,本能覺着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具體何處有問題。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楚樽行,那人正輕撫着地上沒了動靜半死不活的野兔,随後一箭利落地取了它的性命,将其裝入囊袋中收好。

注意到雲塵看過來的目光,楚樽行擡頭詢問性地偏了偏頭。

“無事。”雲塵壓下心底的不安,上前接過囊袋綁在馬上,“此次圍獵,有這一只野兔便夠了。”

楚樽行取出一小壺水,用內力溫了陣才遞到雲塵手上:“那便尋個地方殿下歇會兒。”

“不必了。”雲塵環視周圍一圈,随後拉過楚樽行向着一處密林走去,“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避開林中其他人,繞過疏密有致的樹叢,行至一片較為荒廢的林域,在一顆碩大的槐樹面前停了下來。

楚樽行着眼打量着面前看上去有些年歲的槐樹,并無覺得何處異常,只是樹身上綁了一條淡藍色的綢緞,周邊有些破爛發黑,想來是從綁上後就再沒人來打理過。

見雲塵一直盯着槐樹發愣,他不由疑惑問道:“殿下,此樹有何不妥嗎?”

“此樹是大皇兄親手栽下的。”雲塵擡手按上樹幹,似是懷念似是悵然,“當年皇兄還說等樹大了要在上頭挂上祈福簽替我祈福呢,可如今槐樹長青,卻不見皇兄的祈福簽了。”

雲瀾雖貴為嫡長子,但人卻半點架子也無。雲塵小時候又生得好看,雲瀾向來很是喜歡這個小皇弟,有事沒事就愛抱着他一番逗弄,親上幾口。

圍獵場的這塊林域是他在世時常來的地方,他死後此處便被順帝下旨封了。雲塵平日裏不願睹物思人也有些抗拒這裏,可今日卻不知為何就是想來看看,可能因着楚樽行同他一道,叫他平白生出了些膽量。

往事種種如走馬觀花般浮現眼前,化作接連而至的重物壓在心頭。雲塵搓了搓那塊殘缺的綢緞,只覺着難受得厲害。

這棵槐樹是當年雲瀾硬将他從睡夢中叫醒陪着一道栽下的。

彼時還是十幾歲的雲瀾将最後一捧泥土覆上,長舒了一口氣。他雙手叉着腰,笑容明媚地欣賞着自己的得意成果,揮了揮手将雲塵推到槐樹面前。

“願我的四皇弟啊,往後都能像如今這般無憂無慮。今日沒帶簽來便先欠着,日後皇兄再給你補上可好啊?”

雲瀾爽朗灑脫的笑聲依舊懷繞耳畔,欠着的祈福簽也未曾兌現,可他人卻早以化成一堆黃土,只剩了塊牌位靜靜擺在皇家祠堂供人敬奉。

楚樽行不知這些往事,只是見他不說話,便也緘默地陪在一旁。

雲塵怔了良久才緩緩回了神,他拉過楚樽行順着槐樹旁的一條小道走去:“圍獵想來還有半個時辰的富餘,兒時我跟皇兄還派人在這挖了個地洞,帶你去看看?”

當年他們不願讓別人發現這處密地,便命工匠将其挖得很是隐蔽。撥過面前叢密的雜草,雲塵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一處鏽跡斑斑的鐵環。

許久未打開過的石板有些粘連,他兩指勾住鐵環施力往上一擡,随着刺耳的一陣“吱呀”聲,石板向上翻起,地面頓時便移開一個方正的洞口。

“阿行帶火折子了嗎?”雲塵掩鼻揮袖,拍散了面前揚起的灰,“底下應該有油燈,不過放了這麽些年估計也沒法用了。”

“帶了。”楚樽行擦燃一卷火折子,先他幾步下了臺階,朝後伸了伸手,“有些黑,殿下當心點。”

雲塵望着他伸在半空的手,眉眼彎了彎,自然而然地握了上去,顯然對此很是受用。

這地洞挖得不深,沒走幾層臺階便到了底。裏頭殘敗不堪,一進去撲鼻而來的悶臭讓人直泛惡心。周遭石壁均有些隐隐開裂,雜草見縫插針地蔓延在上面,鋪成片片形狀各異的圖樣。

嵌在兩旁的油燈裏還留着幾只未燃盡的蠟燭,楚樽行試着用火折子碰了碰,火光覆上竟也能将其重新點燃。

微黃的光圈拓開了兩人的視線,面前是一張老舊的木床,被蟲鼠啃出了大小不一的洞,床邊上還擺着些鐵劍、長弓、木雕類的小玩意。

兩人的到來給地洞渡了層活氣,連帶着這些小物件也不像往日那般死氣沉沉。

雲塵蹲在床前,摸索着從底下拉出了只木箱,将上面積攢的灰塵擦淨,憑着以往的記憶解開了扣在上面的鎖,裏面裝的清一色都是些木雕。

他在箱子裏一陣翻找,從中挑了個只刻了一半的小人遞給楚樽行,問道:“像我嗎?”

楚樽行舉到面前端詳了片刻,小人還剩了下半身沒雕,穿着一套華服,面容幼态,确實跟雲塵有些相像。

楚樽行握着它笑了笑:“是有些像,殿下雕的?”

“我不會這些,這個是皇兄要雕來送我的。”雲塵眸底暗淡了幾分,“就是等不到它完成了。”

楚樽行垂眼望向手裏的小人,用袖子仔細擦了擦放進懷中收好,随後溫聲詢問:“我幫殿下雕完可好?”

雲塵聞言驚疑道:“阿行還會這些?”

“不會。”楚樽行如實搖了搖頭,緊接着允諾道,“但能學會。”

雲塵心下一股暖流湧過,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臉頰,随後目光一斂,緩聲說道:“阿行,皇兄的死,我定會查個清楚。”

“殿下這話何意?”楚樽行微楞,從他話語間捕捉到一絲反常,“難不成大殿下并非死于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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