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又逢大雪
侍從聲音打着顫,自知看護不周,哆嗦着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壯着膽解釋道:“方才蛟南國的金二殿下獵兔時一箭拉了偏,恰、恰巧射中赤蘭國一位武夫的馬,屬下阻攔不急讓那馬驚了殿下,還請殿下責罰。”
他說着便雙膝一彎跪在地上,旁邊幾人見狀也趕忙跟着跪了下來。
“碰上他準沒好事。”雲塵聽聞金昊空三字就頭疼得很,見面前幾人均是低着頭不敢出言,事出有因也怪不得他們,便揚了揚手讓他們退下。
楚樽行撐着地借力起身,順勢一把将雲塵也拉了起來,俯身撣落了粘在他衣服上的雪漬,問道:“殿下可有哪不适?”
“方才讓你放手你就是不肯放,我一直便被你按在身上,能有何處不适。”雲塵捎帶埋怨地回了一句,繞到他身後看了看,見果然如他所說一般連衣料都未曾磨破,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心裏暗道回去定要給這裁縫賞幾錠銀子才行。
遠處鑼鼓響了四響,揚起一陣清亮的號角聲。楚樽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按來按去,直等他眉宇間的憂慮消退了後才轉身牽過馬,扯開話題道:“時辰要到了,殿下走吧。”
雲塵點頭應了聲,跟在他旁邊沿原路走了回去。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其他人早就鬧哄哄地圍了好幾圈,争先讨論炫耀着自己囊袋裏的收獲。不遠處雲濟正靠在石桌旁不知同蕭謂濁說些什麽,手裏拿着一個巴掌大的東西,眼瞅見他們的身影,趕緊一路小跑過來。
“塵兒!”他二話不說地扯過雲塵,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安下心,憤憤道,“我方才還在同謂濁商量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你把那廢物東西揍上一頓,好在你無事,可當真吓死我了。”
他那陣剛拉着蕭謂濁從圍獵場出來,恰好撞見有人說起此事,他以為是什麽新鮮事兒便湊了只耳朵上去聽,誰料這一聽倒還聽出了自家人的麻煩。
話音剛落,他又緊接着朝楚樽行看去一眼,理直氣壯道:“你我便不問了,你可不歸我管啊,別說本殿下不操心你。”
楚樽行聞言微微躬身笑了笑:“多謝三殿下費心。”
看臺上的鑼鼓趁着此時又響了一輪,衆人也便順勢收聲走了過去。
角落裏小太監在一旁清點參賽者獵下的野兔,宮女們打着紙傘撐在自家主子頭上,嫔妃們口口姐妹相稱嬌笑陣陣,順帝則坐在主位上同底下各國國主閑談些國計民生。
雲塵幾人的位置正好連在一塊,省了不少事。落了坐後雲濟便開始一邊纏着蕭謂濁剝些果仁給他吃,一邊将手裏握着的一把紙折扇晃在雲塵面前不停炫耀。楚樽行因着身份之故并無安排團蒲,照舊只站在雲塵身邊陪着。
矮桌上擺了壺松花酒,是宮裏近來新進的樣式。雲塵倒滿半杯抿了一口,覺得味道甚是新奇,便又倒了一杯,伸手想将身後站着的人拉坐下來。
楚樽行适時攔下他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殿下不妥。”
這并非私底裏,哪有下人同主子一道落座的道理。
雲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雙唇動了動剛欲反駁,卻被迎面而來的兩個身影截停了下文。
他皺眉望去,金昊空正朝他這邊疾步走來,仍是一臉拽色。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看打扮是個武夫模樣,雲塵不出一瞬便猜到了他的身份,當是那匹棕馬的主人。
楚樽行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攔在雲塵身前,金昊空見狀頓時嗤笑一聲:“怎麽,你這是不讓我坐?”
他指了指雲塵鄰座上的牌子:“你可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上面寫了我的名字,你們大順就是這麽管教奴才的?”
楚樽行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上頭确實落着他的名字,按理來說他國的來客應該在對面才是。
正尋思着為何會将他的座位安在雲塵旁邊時,那個一直跟在金昊空身後的武夫卻上前兩步,朝雲塵躬了躬身,嘴上賠罪道:“方才我那馬兒誤傷了四殿下,特來賠禮道歉,還請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
雲塵聽他語氣并非自願,怕也是被自家主子催着才來了這麽一出。
他那匹棕馬打一眼看過去就知定是匹精挑細選下的好馬,無端端送命了不說,還連累的自己也莫名擔了個錯,若真說起來他倒也無辜得很。
“意外罷了。”雲塵撐着腦袋笑笑,不在意道,“馬兒受驚賴的是那支偏箭的主人,他技術不佳與你何幹,不必放在心上。”
武夫聞言面上一喜,接過話題連連道謝。他後頭不遠處跟着一道目光,想來便是赤蘭國主,雲塵就勢望了過去,隔空朝他颔了颔首示意無事。
金昊空在一旁聽他這一席話,雖是知道他在暗諷自己,卻苦于心虛,只得佯裝喝茶恹恹作罷。
看臺上小太監拿着一本卷冊遞到順帝跟前過目,莫不了一會,順帝身邊的大公公便夾着嗓子出聲宣布圍獵的最終結果。
出乎衆人意料,這回的魁首竟落在了一個絲毫不引人注目的無名小國身上。雲塵借着對方站起來的時機湊了一耳,只從大公公嘴裏聽見了個先前從未聽過的地名。
連州。
他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雙指出于習慣性地撥弄着面前的酒杯,卻猝不及防被一襲冰涼的水霧接連覆上。
“下雪了。”楚樽行在身後低聲替他解了惑。
大順今年也就在他們去南水前,剛入冬那陣下過幾場大雪,往後便再沒落過像現在這般漫天飄雪。剛好此時圍獵結果塵埃落定,順帝微微揚袖招手,沒一會兒臺面中間便湧上來一衆舞女為來客喝酒助興。
雲塵對這番載歌載舞的場面一向不興趣,索性便拉着楚樽行趁人不備悄悄離了場,直跑到後花園一處人跡罕至的假山旁才停下腳步。
沒一會功夫雪就落了厚厚一層,他彎下腰揉了一團雪球砸在楚樽行肩上:“三皇兄方才跟我炫耀的那把紙折扇,是謂濁折來送他順利結束圍獵的禮物。阿行呢?可有什麽禮物給我?”
楚樽行聽罷頓了頓,思忖片刻後抽出腰間那柄長劍,輕笑問道:“我不會折紙,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本事,便給殿下舞支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