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漠黃沙烽煙四起5
卓琳一個猛子跳了起來，轉頭就看向仍然坐在身邊的夏衍，果然，夏衍也聽到了那一道直直刺進內心深處的聲音，他的眼神已經開始變的空洞，恐懼似乎轉瞬間就要從瞳孔中蹿出來。就在夏衍渾身要開始顫抖的瞬間，卓淩猛的撲了過去，将夏衍撲倒在了沙上，上身疊在他身上，全靠兩條腿用力撐在地上，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不怕，我在，乖……不怕了。”卓淩将頭埋在夏衍的頸窩，小聲的嘀咕着，他也知道夏衍不一定能聽得見，但是他默默念叨着，自己心裏都能安一點。
大概是頭頂的鷹有些多，叫聲在大漠的寂靜夜色中又顯得特別突兀，卓淩雖然捂住了夏衍的耳朵，卻只能降低一點音量而已，并不能完全阻隔鷹唳聲進入夏衍的腦海。夏衍開始渾身發抖，一把将卓淩掀翻，側過身子，抱着頭将自己蜷縮成了一個團，雙眼緊閉的開始呢喃着：“季桓……季桓……救我……又來了……快來救我……”
卓淩被掀了個跟頭，一剎那怒火攻心，兇神惡煞般的站起來，指着夏衍還沒罵出口，又看到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又心生不忍。夏衍昨夜拼死護他殺青嵬的樣子還在腦海裏，而在眼前卻仿佛一只無力反抗又無處躲藏的困獸，他不知道夏衍究竟經歷過什麽，是什麽樣的陰影能讓殺伐果決的夏衍成了這個樣子。卓淩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太暗，看不清頭頂究竟有幾只鷹，但聽聲應該不會低于五只，他從地上撿起箭筒，往身後一甩就背在肩上，左手持弓，右手反手就抽出三只搭在弓上，雙眼一閉，仔細聽着聲音摸索着方位。突然，心裏一頓，右手一松，三支箭齊齊射出，随即就聽到了什麽東西掉在沙中的悶響。
就在同時，頭頂傳來更加清亮的兩聲鷹唳，緊接着就聽夏衍在身後尖叫——“啊——不要，你們走開……走開！季桓！快來救我！季桓！”
“唉……”卓淩長嘆了一口氣，反手又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繼續閉着眼睛仔細的聽音辨位，如果是白天，他完全可以瞬間秒殺這幾只鷹，只是夜裏的光線實在是看不清。片刻之後，右手一松，又是幾聲悶響……
卓淩擡頭看向天空，仔細的尋找着，耳朵都快要豎起來了，半晌之後，他确定已經沒有殘餘的老鷹了，便把弓箭又扔在腳邊，兩步朝夏衍跑去。
夏衍還是縮成一團，低聲的叫着季桓的名字，卓淩蹲下來看着他，眉頭緊緊的皺着，幾次伸出手卻又停在半空中，始終沒有放到夏衍的背上。又過了片刻，卓淩見夏衍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伸手一把攥住他胸口處的衣裳，将他上半身整個拎了起來，怒氣沖沖的瞪着他。夏衍始終用兩只胳膊擋在眼前，仿佛什麽也不想看，什麽都不想知道，只是下意識的要讓自己躲起來。
卓淩一手将夏衍的胳膊從眼前扯了下來，瞪着眼睛沖他吼着：“你看着我！你清醒點！”夏衍根本沒有聽見卓淩的聲音，仍然緊閉着雙眼，神色緊張，口中低聲的念着什麽。卓淩本就是沒有什麽耐心的人，眼下看着夏衍這個樣子，心裏異常的焦急，他擔心夏衍，想要他趕緊恢複正常，不願見到夏衍一直處在這無法抗拒的恐懼之中。同時，夏衍一直在叫着季桓的名字，讓他的心裏十分不安，總覺得自己太弱小無能。他看着眼前好似失了魂的夏衍，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沖着他叫着：“你醒醒，鷹都死了！”“季你大爺的桓，你的季桓不在這！”“別怕，沒事了，有我在。”“我求求你，你別這樣了！”……
到最後，卓淩單膝跪在他面前，帶着哭腔的吼着。夏衍似乎有所緩和，但是依舊沒有清醒，仍然口中不停的念着什麽。
卓淩愣愣的看着夏衍，突然眼裏有道光閃過，一下子将夏衍撲倒，低頭吻上了眼前的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是內心的焦急，是火燒般的擔心，還是……
在碰到夏衍的唇的那一剎那，夏衍的身子好像突然一僵，随即便不再發抖，而是松了下來。卓淩見他好似恢複了神智，便用雙手撐住了夏衍身側的地面想要起身，但就在他的唇即将離開的那瞬間，夏衍一把将他的腰抱住，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翻身就把卓淩壓在了身下，主動的吻起了他。那個吻與卓淩的不同，卓淩只是将自己的唇堵在了夏衍的唇上，而夏衍卻是急切的熱烈的，瘋狂的在索取着，用舌尖輕翹着卓淩的齒縫，想要進去攻城略地，還偶爾輕輕在他的下唇咬一下。
卓淩被他突然的一扯吓的一驚，雙手瞬間失了力，任由夏衍就這麽趴在他身上。他很驚訝夏衍這是怎麽了，瞪大着眼睛看着離着自己不到一寸的那張臉，只見夏衍仍然緊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快要掃到自己的鼻梁上了。卓淩想着自己之前的糾結與猶豫，難道……夏衍他……
夏衍仍然用力的吻着眼前的人，滿含深情，也充滿了挑逗的意味，雙手還在卓淩的背上和腰上揉捏着，卓淩很快就一把火燒到了心髒與頭頂，他盯着夏衍的睫毛……去他娘的仙凡殊途，去他娘的一輩子，去他娘的……季桓。夏衍的吻很快就清空了卓淩腦中所有殘留的思緒，卓淩閉上了眼睛，雙手攬住了他的腰，輕輕的撫摸着，深情的回應着他的吻。
二人在大漠的夜空下纏綿着，一紅一白的身影被身邊的忽高忽低的火苗映的忽明忽暗，卓淩吻着夏衍，之後将手伸向了他的領口，開始扯他的衣裳，還沒扯開，卻被夏衍突然一手握住按在了心口，一陣激烈的心跳從卓淩的掌心沿着脈搏向上蹿，一直蹿到了卓淩的心裏。
“夏衍……”卓淩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在念叨着，“我不管你是人是仙，在你丢下我之前，我絕不會棄你而去，就算輪回……我也不會喝那碗孟婆湯。”
Advertisement
夏衍的唇漸漸的離開了卓淩的嘴，一點點的挪動，蹭着卓淩的臉頰吻到了耳根。卓淩瞬間手指一緊，眼睛猛然一睜，身體頓時僵硬。但緊接着，當他聽到夏衍在他耳邊的低語之後，他整個腦子又充滿了莫名的情緒……
“季桓，別走，我會改的，我會變的跟你一樣的……別丢下我……”
卓淩瞬間石化，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麽反應……仍然給予回應，把自己當做季桓？還是推開夏衍，憤然離去，只當自己剛才心裏的話是放了個屁？就在呆滞的這個瞬間，夏衍的吻已經游走到了他的脖子，他的衣襟也已經被扯開，夏衍的攻勢熱烈而充滿激情，很快又會把卓淩的火燎燃，并沒有給卓淩太多思考的時間。然而就在被夏衍那句低語澆息的火眼看又要燃起的那一刻，卓淩憤然的一手掀開了夏衍，猛然坐起身，一巴掌揚到半空就要朝夏衍的臉上扇去。可就在那一巴掌落在夏衍的面頰邊時，只差半寸就要挨着了，卓淩看到了夏衍突然睜開的雙眼，眼神裏滿是迷茫、空洞與凄涼，他愣住了，手就那麽懸着，半晌也不知道放下。他也直直的看着夏衍，眼神裏卻是不解與悲傷。
經過了剛才一時的瘋狂，夏衍好似已經緩過神來，他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并不是季桓，當即就想反手甩自己一個巴掌。他看到卓淩揚在自己臉頰邊的那個巴掌，想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特別想抓住卓淩的手就這麽狠狠的扇下來。那還是個孩子……我都幹了些什麽……我怎麽能……夏衍不知道該怎麽去跟卓淩解釋，或者不論怎麽解釋都不能彌補他方才的禽獸行為。他看到了卓淩眼中的憤怒和悲傷，在心裏暗暗将自己罵死了八十多回，如果是個女孩，自己最多被當作采花賊，可現在……自己是不是在卓淩心中就是一個斷袖的變态？！
“我……”夏衍此刻很是尴尬，不知道是該道歉，還是該說點什麽緩和一下氣氛，“我不是…….其實我……”
卓淩仍然盯着他，心跳還在加速，喘息也不平穩，聽到夏衍的話，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收回了手，起身走到一旁，躺在了一邊的沙地上，背對着夏衍，絲毫沒有給他解釋的時間。
夏衍轉過頭，看着卓淩的背影，猶豫了半晌，還是說了一句：“對不起！”卓淩沒有反應，夏衍心中突然一沉，片刻之後又說：“還有……那個……謝謝。”卓淩還是沒有反應……火光在眼前噼啪作響，夏衍心中紛亂如麻，他不知道卓淩此時內心的想法是怎樣，他只希望他們的關系不要比進大漠之前更糟，但是眼下這情況，恐怕二人是無法再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和諧相處了。
夏衍看到不遠處卓淩的背影好像不經意的蜷縮了一下，想是大漠夜涼，他離火堆又遠，肯定是覺得冷了。夏衍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了過去，走到卓淩背後的時候，輕輕蹲下來，從背後一把将他抄起，抱了起來。
“你……”卓淩突然一驚，扭頭驚恐的看着夏衍，“你幹什麽？！”
夏衍默不作聲，将卓淩抱回到火堆邊，放了下來，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随後開口說道：“你不想看到我，我走遠些，你不要着涼了。”說完，便往一邊走去。
卓淩看到夏衍走了有十幾步，才停住腳步，原地坐了下來。他在身周摸索着，摸到腰間的匕首，頓了一下，又繼續摸索着，又摸到了那把扇子，一把抽了出來，猛猛的砸到夏衍頭上——“你他娘的二舅！”……卓淩的叫聲劃破星空……
夏衍沒有躲閃，直直的挨了這一扇子，扇子落地之後，他摸了摸被砸中的額頭，不自覺的笑了出來。這些天折騰的他的确也有些乏了，躺下的一瞬間，他就漸漸陷入了睡眠，但他也沒敢睡的太死，畢竟卓淩還在身邊。
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在一點點的往沙丘上爬，夏衍覺得身上暖烘烘的，擡頭一看，自己居然躺在火堆邊……是……卓淩把他抱過來的？他看到卓淩就在火堆的那一邊睡着，臉就朝着他這一邊，他看着卓淩沉睡中的面容，好像正處在一段非常美好的夢中，不時還會微微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但是夏衍看出來了，他是在笑……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麽，竟會如此開心。
夏衍就這麽側着身子看着卓淩睡着的樣子，很安靜，好像有一種能讓人心沉靜下來的魔力，昨夜的那種尴尬和不安似乎早都被大漠的風吹走了。看着看着，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太陽已經完全爬過了那片沙丘，斜斜的照在臉上，卓淩被這片陽光照醒，朦胧的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個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那個盯着自己的人是夏衍。夏衍也突然緩過神來，看到卓淩已經醒了，匆匆忙忙的把目光收了回來，尴尬的四處張望着，清了清嗓子。
“你看什麽？”卓淩不滿的問。
“咳……要你管？！”夏衍學着卓淩的語氣，話音剛落自己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卓淩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怼回去，愣了片刻，“我不管你能長這麽大麽？！”
“長你二舅這麽大！”夏衍笑着。
“我二舅早死了，你也去死啊？！”卓淩沖他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我……”夏衍擡手就想給他一巴掌，手擡了一半，好像想到了什麽，暗自笑了一下，又收了回來，看着他的背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想再休息一下，稍後再叫卓淩起來，繼續趕路。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其實夏衍沒再睡着，他只是休息着眼睛，卻一直警惕着周圍，突然，他聽到了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馬蹄聲？夏衍猛然睜開眼睛，他腦海裏浮現了一個畫面……
“卓淩，快起來！”夏衍一瞬間跳了起來。
“怎麽了？”卓淩聽出了夏衍語氣中的緊張，立刻就回過頭，顯然這一個時辰他也沒有睡着。
“有沙匪，快走！”夏衍一步跨到卓淩身邊，伸出了手。卓淩把手往夏衍掌心上一放，立刻就被他拉了起來。
下一刻，夏衍熄滅了火堆，卓淩抓起了身邊的弓和箭筒，往背上一甩，跟着夏衍就往前走去。然而……他跟着的是夏衍……迷路迷出花來的夏衍……跑了一會，他們發現眼前出現了沙匪的身影……
“你……”卓淩頓時停下了腳步，瞪着身邊的夏衍說，“你故意的吧？！”
“我這……”夏衍有些茫然尴尬，看着沙匪好像堵住了他們前進的路，“這不是又走錯路了麽。”
“你過奈何橋要不要走錯路？！”卓淩沒好氣的回了他一句，“再把孟婆繞丢了。”
“這還真沒有。”夏衍輕聲說着，低頭笑了一下。突然又反應過來，“不對啊，我沒走錯，就是應該往這邊走，只是這幫沙匪……把我們的路給堵了。”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卓淩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沙匪，白了他一眼。
“還能怎麽辦，”夏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能跑就跑，不能跑的話……速戰速決呗。”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兒，”卓淩饒有興趣的看着夏衍，徑直往前走去，既然不得不從前方過，還跑個魂啊，“每次你想跑不想打的時候，都免不了要速戰速決……哈哈哈……”卓淩說完，覺得夏衍這人就好似一個笑話。
“走吧，速戰速決吧，你還想往哪跑，不去找狼王了？！”卓淩笑完，轉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對卓淩來說，如果幹一仗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那最好不過了。
夏衍無奈，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去。其實他不是不想沖過去把擋住他去路的人一頓厮殺，只是每次打殺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以前從軍的時候上陣殺敵最後全軍覆沒，也會想起跟季桓在凡間殺仙界叛軍時自己就那麽死了，又會想起在仙庭一怒之下殺了一衆仙官，最後被季桓趕回凡間，似乎每次只要打起來的回憶總不是那麽美好，所以這五百年，他都是能和平解決就絕不動手，而且，自己這三腳貓的花拳繡腿其實起不了什麽大作用，以往每次獲勝，要不就是季桓護着他，要不就是運氣好。
現在，夏衍只能期望那天晚上天太黑，那幫沙匪認不出他們，但是這又不太現實，就算是陌生人，以沙匪的習性，也會沖上去洗劫一空。果然，當沙匪的馬群沖到的時候，看到夏衍和卓淩，先是一愣，随即頭領就滿臉怒火的沖着二人大叫了起來，叫的什麽夏衍也聽不懂，只能茫然的看着他。
“他在問候你全家以及往上數三代的故人。”卓淩簡單的給夏衍翻譯了一下。
“你能聽懂？”夏衍很吃驚。
“也就這些能聽懂，”卓淩不以為然的看了一眼夏衍，轉過頭繼續看着沙匪頭領，“我們街霸要能聽懂各類粗話。”
夏衍沒忍住笑了出來，卻被沙匪頭領看到了，瞬間覺得十分不滿，他認為夏衍這是在向他挑釁，頓時又拔出刀來指着夏衍怒吼了幾聲。
“這又說的啥？”夏衍疑惑的看着卓淩，等着他給自己翻譯。
“這我就不知道了，”卓淩無奈的聳了聳肩，“應該不是罵人了。”說完，卓淩就向前邁了兩步，沖着沙匪頭領就喊道：“你講的什麽屁話，爺爺聽不明白，要放屁就出來一個會放人屁的，放不出來就給爺爺憋着！廢話這麽多，還幹不幹了？！”就這幾句話，哪怕沙匪聽不懂，光看到卓淩那副嚣張挑釁的表情，也能猜個大概是什麽意思了。夏衍一愣，趕緊把卓淩拉了回來，擋在自己身後。
沙匪頭領正要說話的時候，突然從一邊跑出來一個小沙匪，在馬下沖着他說了幾句什麽，頭領大怒，沖着他們二人就吼了幾聲。但是這次，旁邊一個沙匪用帶着濃重口音的語調翻譯了起來：“我們幫主問你，我們養的鷹是不是你們射死的？”
“那鷹？”卓淩突然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怒火，“是你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