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黃沙漫漫一眼萬年5

梁艾看到猛然坐起身的阿楚,翹起了一邊的嘴角,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阿楚此時魂都快不在身上了,看到梁艾招手,急急忙忙的就要下床過去,但是他還正虛弱,下床的那一刻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梁艾從椅子上蹿了出去,将阿楚扶起,攙扶到他原先坐的椅子那裏,讓他坐下。

“我……該怎麽稱呼你呢?”梁艾坐在阿楚身旁的一把椅子上,淡淡的說着,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我實在無法對着一個男子,叫出小花這個名字。”說着,梁艾不禁笑了出來。

阿楚一愣,突然站起身,瞬間跪在了梁艾面前:“梁将軍……我……”

看着快要哭出來的阿楚,梁艾心有不忍,将他扶起,讓他坐回到椅子上。“你不必如此,你為了救薛寒,傷成這樣,雖然我不知道你那個是什麽手法,但這傷不會無故消失,而是轉到了你身上。不過你放心,我已經用沙狐血将你的毒解了。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多謝梁将軍,我……叫阿楚。”阿楚欠了欠身。

“不,是我們應該謝你。”梁艾說着,“如今你的恩也報了,是否……”

“梁将軍!”阿楚作勢又要跪下,卻被梁艾一手扶住,便滿含淚光的看着梁艾,“求求你,別讓我走……”

“可是你……你在這,合适嗎?”梁艾也有些為難,但又着實不想傷害這個孩子。

“如果你覺得我化成人形會有諸多麻煩,我可以永遠只是一只狼,只要別趕我走,怎樣都可以……”阿楚忍着眼眶裏的淚,他不想走,但如果梁艾執意要趕走他,他也沒有辦法。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族群,不會找你嗎?”梁艾說道。

“你們凡人,只有短短幾十年,我就想陪他這幾十年……”阿楚說着,便低下了頭。

“唉……”梁艾看着眼前這個一臉情深的孩子,“你這又是何苦呢?他對你好,僅僅當你是個寵物,早點回家,把他忘了,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對你二人都好。”

“我不管他當我是什麽,只要他不趕我走,我就永遠在這裏。”阿楚堅定的看着梁艾。

梁艾長嘆一聲,看了眼床上的薛寒,也不知道他這是福還是禍。随後,他站起身,轉身就往營帳外走去,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背對着阿楚說道:“我會在營裏給你個身份,會替你保密,但是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能連累戰羽營,還有,要保護好他。”說完,便大步出了營帳。

“多謝梁将軍成全!”阿楚重重的跪了下來,目送着梁艾的背影離開。

從那天開始,薛大帥就多了一個貼身侍衛,但在營中将士看來,這個侍衛身兼數職,只要跟大帥有關的,他都一手操辦了。薛寒的傷勢痊愈後,仍然昏迷着,軍醫說這是因為那幾天傷重導致的虛弱,沒有大礙,睡幾天就好了。阿楚就每日裏裏外外的伺候着,一日三餐喂些流食,晚上就變回狼貼着薛寒睡,蹭一蹭,舔一舔,好像就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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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寒昏迷了三日,終于在一個清晨醒了……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于是努力的想着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對,刺客……還有,金然的戰事……

“小艾!”薛寒躺在床上大喊了一聲,眼下不知過了幾日了,還有很多事不知道怎樣了。等梁艾的這一會兒,薛寒發現身邊還躺着他的小花,此刻正被他的一嗓子吓的擡起了頭愣愣的看着他,他笑了,用手輕輕順着它背上的毛,又揉了揉他的臉。

阿楚被驚醒的時候,發現驚醒他的是薛寒中氣十足的吼聲,瞬間大喜,緊緊的盯着薛寒,仿佛目光一閃他又會消失了。下一個瞬間,薛寒摸上了他的背,揉着他的臉,就像以前一樣,那種幸福又回來了,不……不要再拿走了……阿楚驚喜的将腦袋又蹭上了薛寒的脖頸,一邊舔着他的臉。

“哎呀,癢……小花,別舔了,癢啊!”薛寒笑着,偏着頭揉着阿楚的腦袋。

“就是要你癢,癢死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随随便便的就出事?!”阿楚在心裏念叨着。

“咳咳……”

薛寒和阿楚都聽到一聲咳嗽,擡頭一看,發現是梁艾站在床邊,看着他倆在床上嬉戲着,頓覺胃裏一陣不适。若是以前不知道阿楚身份的時候倒也沒什麽,現在……他就差沒有直接一手把自己拍暈在當場了。

阿楚知道梁艾這一聲是咳給自己聽的,于是立刻收斂,跳下了床,出了帳。在帳外變回人形,打了盆水又回到帳內。他進來時,梁艾正在将這幾日營中之事全部彙報給薛寒,正說到他們去金然滅國……

“滅了?”薛寒眼中閃過一道光,“幹的漂亮!”梁艾根本不能聽到他說這四個字,就像有了陰影一樣,一聽到就想跳出八丈遠。

然而聽到梁艾細說滅金然的過程,薛寒眉頭又皺了起來。

“大帥,擦下臉吧,一會我再把早飯送進來。”阿楚将水盆托在薛寒面前。

“嗯。”薛寒順手就拿起了盆裏的汗巾,正往臉上擦去,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從未見過的少年,眼睛一瞪,“你是何人?”

“我……”阿楚正欲解釋,卻被梁艾打斷了。

“你昏迷這幾日,我給你安排了一個貼身侍衛,也好照顧你,軍中近日來事多,我分不開身。”梁艾冷冷的說着,看到阿楚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随即回了他一個微笑。

“侍衛?”薛寒上下打量着阿楚,“我還以為是個姑娘呢,吓我這一跳。”

“你怕什麽?”梁艾嘲笑道,“你不是還要收幾個紅顏知己的麽,姑娘怎麽就吓着你了?!”

“收你大爺,”薛寒笑罵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的紅顏知己只有你一個!”

“滾!”梁艾順手就扇了一巴掌,餘光看到了阿楚有些惆悵的眼神,“今年回去述職我就去找薛伯父告狀,說你在軍中行為不檢,勾引同僚!看他不把你五花大綁拖在馬後一路拽回去?!”

“綁回去我就跟我爹說,我勾引的是你,你看他去不去姨丈那請道聖旨逼你嫁給我?!”薛寒說着,就大笑起來。

“薛寒!”梁艾怒吼道,“你是個統帥,能不能有點正形?!”

“我是戰羽營的統帥,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現在只有你我二人,我要什麽正形?!”薛寒斜着眼睛看着梁艾,用力的憋着笑。

“你不識數嗎?”梁艾又扇了他一巴掌,“這還有一個你看不見嗎?回頭給你宣揚出去,我看你這威嚴還有沒有?!”

薛寒聽了梁艾的話,才反應過來這營帳內還有一個孩子,便順手就攬過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眼前,臉都快貼上他的胸口了,随即擡起頭,彎着眼睛看着他說:“孩子,叫什麽名字?”

阿楚的臉瞬間就紅到了耳朵,手上的水盆差點摔在地上,“我……我叫阿楚。”

“之前幹什麽的?”

“夥……夥頭軍。”

“願意一直跟着我嗎?”薛寒問這句的時候,眼裏放着光,快要把阿楚閃暈了。“願意,願意,我願意跟着你一輩子。”阿楚在心裏喊着。

“我……願意。”阿楚羞澀的躲開了目光。

“那你可不能再外面敗壞我的形象哦!”薛寒看到阿楚紅着臉的樣子就笑了,心想果然是個孩子。

“我……不會的。”阿楚說完,捧着水盆躲開了薛寒的手,轉身就着急忙慌的出了營帳,身後還傳來梁艾指責薛寒的聲音“你再把人家孩子吓着?!”

阿楚在帳外站了好一會才冷靜下來,臉上的紅暈慢慢的褪去,手也不抖了,可滿腦子都一直回蕩着薛寒剛才的話——“願意一直跟着我嗎?”“願意嗎?”“願意嗎?”……這句話一直反複響了好久,才被阿楚強行的壓制了下來,最後在阿楚走向夥房的路上漸漸歸隐。

薛寒還在聽梁艾彙報,思緒卻沒有那麽集中,他發現小花跑出去好久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哎,小花呢?”薛寒嘀咕了一聲,卻被梁艾聽到了。

“做早飯去了吧……”梁艾脫口而出,卻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啊?”薛寒有些詫異,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哦,你問小花啊,出去玩去了吧,現在營中都熟了,也沒人怕它了。”梁艾不自然的找補着。

“我就說吧,這麽有靈性的寵物,上哪找去,”薛寒往下一躺,翹起了二郎腿,“回頭我都不舍得還給狼族了。”

“唉……”梁艾長嘆一聲,“造孽啊……”

“滾你大爺的,”薛寒一腳蹬在梁艾的腰上,“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我大爺是你爹!”梁艾一巴掌扇在薛寒腿上,“阿楚那孩子,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薛寒想了一下,“我這幾日是不是都是他照顧的?”

“嗯。”

“那回頭要好好謝謝他,”薛寒說着,突然覺得不妥,“不對,這是他的職責,謝就算了,還是……對他好點吧。”

“你真準備讓他一直跟着你?”

“跟着就跟着呗,反正我身邊多一個少一個的,也沒什麽。”薛寒不在意的說着。

“造孽啊……”梁艾又嘆了口氣,起身就要離開。他不能告訴薛寒真相,其實他有時候想想真告訴他也沒什麽,但是……總覺得打破了現在的平穩局面就會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算了,自己也答應過阿楚要保密,就這麽着吧……

薛寒看着梁艾惆悵離去的背影,有種世人皆醒我獨醉的感覺,非常不爽,偏偏小花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小花!”薛寒在帳中大叫了一聲。

阿楚此時正在夥房為薛寒做着早飯,突然好像聽到薛寒在叫小花,手下一抖,差點把一碗剛做好的粥砸了,他匆忙的從籠屜裏夾出幾個包子,又拿了一碗小菜,和那碗粥一起放在食盤上,端着就去了薛寒的營帳。

“大帥,吃早飯了。”阿楚一手端着食盤,一手掀開門簾,走了進去,卻看見薛寒正臉朝下的趴在地上,連忙把食盤放在一邊,跑過去将薛寒扶起,攙扶他坐倒桌邊的椅子上,又轉身将食盤端到桌上。

薛寒看着眼前的食物,驚覺這個少年怎會這麽了解自己的喜好,肯定是梁艾交代過了。

“阿楚,”薛寒一邊喝着粥,一邊說着,“你看到我的狼了麽?”

“在……在外面。”阿楚脫口而出,卻又後悔了,如果說沒看見會不會好一點……

“你吃了麽?一起吃一點吧,我吃不完的。”薛寒說着,将包子往阿楚面前推了推。

阿楚心想你裝什麽矜持,你食量多少我還能不知道麽,但轉念一想,他剛醒,可能胃口的确沒有那麽好,于是拿起了一個包子,就塞進了嘴裏。

“這是……你做的?”薛寒津津有味的吃着。

“嗯。”

“手藝不錯啊!”

阿楚聽到薛寒的誇贊,心裏淡淡的笑着——“因為你愛吃,所以我才用心做。”

薛寒吃完飯,看着阿楚端着盤子出去的背影,突然把他叫住了:“阿楚!”

阿楚轉過身,看着薛寒。

“看到小花的話,把它叫回來!”薛寒靠在了椅背上緩緩的說着,“現在越來越野,看來要送回家了。”

阿楚聞言,腳下一顫……随即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薛寒覺得他好像剛閉上眼睛,就有什麽在蹭他的腿……“小花——”薛寒長長的叫了一聲,彎下腰擡起了它的兩只前爪,沖着它說,“你越來越不像話了,背着我開始四處亂跑了,是不是想家了?”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阿楚在心裏呼喊着。

“如果有一天你想家了,一定要告訴我,我送你回去!”薛寒笑着,還是那個讓阿楚一眼就覺得像暖陽般的笑容。

“嗚——”阿楚低哼了一聲,側着頭去蹭薛寒的手。薛寒想把它抱起來放到腿上,但是不知道是它太重了,還是薛寒此時仍有些虛弱無力,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便不再嘗試。

“你變重了,”薛寒揉了一些阿楚的頭,“我都抱不動你了,肯定是給他們喂的,逮着肉死吃呢吧?!”

阿楚沒有理他,只是兩只前爪扒在薛寒腿上,一個勁的用頭蹭着他的脖頸,不停的舔着他的臉,他喜歡聽薛寒說癢,薛寒越是癢,他就越是有要繼續蹭的沖動。

薛寒抱着眼前的黑狼,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跟那些狗狗貓貓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是在家裏,仿佛下一刻就能聽到爹的怒吼讓他把這些東西都扔出去,只有這一刻,他才感到溫暖,才覺得身心是放松的。他摸着毛茸茸的狼脊,不時的揉一下,又拍兩下,除了梁艾,這是唯一能讓他安心的了。

“好了好了,不要舔了,臉上全是你的口水,好惡心。”薛寒笑着看着眼前這個毛團,“好久沒有在營中走走了,帶你出去溜噠,好不好?”說完便起身去拿一直套在阿楚脖子上的繩子,但又突然轉念一想,它已經在營中東游西竄有些時日了,現在栓不栓繩子應該也沒什麽差別了,就放棄了找繩子的念頭,低頭看着黑毛團,笑着說了一聲:“走!”

阿楚高興的低吼了一聲,跟着薛寒就出了營帳。一掀起門簾,薛寒就感覺一縷陽光刺到自己的眼裏,久違的陽光,溫暖的照在自己的臉上,一覺醒來,金然滅了,多美好的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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