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溫柔鄉一夢險斷腸6
“你……仍然要去找他？”蕭城無奈的看着夏衍說道，“即便知道他這……”蕭城沒有說完，而是指了指那神像腳邊的字。
“即便他真是這薄情之人，我也要找到他當面問清楚！”夏衍雖語氣聽上去堅定，但實則心裏很亂，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若這人真是季桓，那他丢下自己似乎也并不是不可理解……就是膩了吧……當真如此，為何還要去自讨沒趣惹人厭煩呢？五百年了，他第一次生了退意……
蕭城見夏衍神色悲涼，便心生不忍，走到他身邊，将他的肩攬過來，輕聲安撫的說：“也許他對你的好也是真的，只是……三百年的時間也不短了，可能……”
蕭城的話沒有說完，但夏衍知道他想說什麽，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這一切都尚未有定論，不能因為這些就确定了這神像就是季桓。
“反正那魅婆也死了，想這麽多做甚，還走不走了？”卓淩見蕭城攬着夏衍的肩，心生不滿，走了過去一把就将蕭城的胳膊扯了下來，拉着夏衍就往外走。
蕭城無奈的跟了上來，走到夏衍身邊：“你們……還準備往東走嗎？”
夏衍被卓淩拉着，完全可以不用看路，便轉過頭跟蕭城聊了起來：“嗯，走走看吧，反正也沒有別的線索。對了，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我下來辦事，本也不是落到此處的，”蕭城無奈的說，“不知道跳下來的時候是不是遇到妖風了，怎麽就吹到這。落地之後我發現你就在附近，就先來尋你了，正好，我也要往東走，咱們一路。”
卓淩聞言，腳步一頓，猛地回頭看向蕭城，卻又看到夏衍臉上泛着喜悅，便不太開心的又将頭轉了回去，繼續拉着夏衍往前走着。
“你要去何處，辦什麽事？”夏衍問。
“還能有何事，”蕭城一想到就頭疼，“替仙尊請風雨兩位祖宗回仙庭呗。”
“他們還在凡間？”夏衍好奇的問道，在他尋找季桓的第二個一百年的時候，風雨兩位執令神就離了仙庭，來到凡間生活。
“是啊，”蕭城一臉糟心的表情，“仙庭嚴禁談情愛之事，這倆祖宗當初為了厮守，便到了凡間，誰知道日日争吵不休，鬧着他們住的那一片就跟妖魔橫行似的，一陣妖風一陣邪雨的，仙尊讓我來了幾次了，勸他們不要為禍鄉裏，趕緊回去吧，既然彼此不合适，當斷則斷了。結果這倆祖宗真是活祖宗，一回到仙庭，一日不見，又厮混到一起去了，難忍分離之苦，又跑了下來，然後又是刀兵相向……每回我來勸架，都要受到連累，你說這是何必呢，唉……”
看着蕭城長嘆了一口氣，夏衍笑了起來：“怎麽這苦差事還是你做？這幾百年，你絲毫沒有把自己混出個樣子來嘛。”
“你還笑！有沒有點人性了？！”蕭城嗔怒道。
“老子都死了八百年了，上哪找人性去？！”夏衍笑道，見蕭城微怒，便賠笑着，“走，喝酒去，安撫安撫你這脆弱悲涼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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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喝？”蕭城望了一眼四周，他們早已出了倉夢城，周圍是一片荒原，除了吃草的牛羊，什麽都沒有，“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只要往前走，柳暗花明又一村，”夏衍将頭轉了回去，看着前路，“何愁沒有酒喝沒有肉吃？！”
蕭城微微笑着，看着夏衍明媚的笑容，輕聲的說：“夏衍，我總覺得此次見你，與往日不同了。”
“哦？哪裏不同？還不是這般的好看……”夏衍說着，不禁就笑了出來。
“你……沒有那麽像安瀾殿下了，”蕭城突然表情嚴肅了起來，“在夢裏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在仙庭之時的你，天真、霸道，我……很是懷念。”
夏衍心裏一顫，愣了片刻，随後恢複了笑容，轉頭對蕭城說：“那是因為我将她當成了真的季桓了吧。”
“可你現在也是……”蕭城看着夏衍，眼裏竟多了些情深。
話音未落，卓淩和夏衍雙雙頓了一下，僅是一瞬，卓淩便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夏衍将頭轉了回去，笑道：“那不是正好，你不是說，你喜歡從前的我嗎？！”
“不論怎樣的你，我都喜歡。”蕭城在心裏默默的念了一句，沒有讓夏衍聽到，随即看了眼卓淩，便又笑着說，“所以，是誰讓你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呢？”
“你說的我好像會七十二般變化一樣，”夏衍說，“我是個鬼，不是會随意變形的靈妖！”
一說到這，蕭城來了興趣，他拉着夏衍的胳膊，說道：“瑤光殿下的事你聽說了吧？”
卓淩聞言，知道他要說薛寒和阿楚的事情，便放慢了腳步，與二人并肩走着。他看到蕭城拉着夏衍的胳膊，便輕輕将夏衍往自己身邊拉過來了一些，驕傲的昂着頭沖着蕭城說：“何止聽說，是親身經歷！”
“看給你厲害的，親身經歷的是我，跟你有什麽關系？”夏衍笑着怼了他一句。
“怎麽沒關系？”卓淩突然急了，“他倆抱一起的時候，我難道不在一旁觀瞻嗎？！”
蕭城看着他二人鬥着嘴，覺得甚是有趣。“所以，瑤光殿下真的是跟狼王私奔了？天吶，我還以為是謠言呢，居然是真的！”
卓淩和夏衍一臉輕蔑的看着蕭城，心想你一個司文，居然消息如此滞後。
“你知道嗎，仙尊那日在大殿上大發雷霆，”蕭城說着，心想這些細節你們總算不知道了吧，“瑤光殿下一早就進了大殿，跪在殿中央，我們一進去都懵了，仙尊肯定也驚訝非常，只是故作淡定。”
夏衍想到阿楚送別他們那日，說薛寒回仙庭了，想來就是去請辭了。
“仙尊問他行如此大禮是為何事，他一句話差點沒讓仙尊一口老血氣吐出來，他說要仙尊除了他仙籍。”蕭城津津有味的說着，“當時我們也是吓一跳，瑤光殿下的名聲可是直逼當年那位神秘武神啊，聽說還是以鬼身飛升的，造了什麽孽要除仙籍，還是自己要求的。”
夏衍和阿楚相視一笑，三人一路走，一路聽蕭城說着。
“仙尊問他是為何，他說他找到……找到……對，阿楚，他說他找到阿楚了，原來阿楚沒死，他和阿楚有約定，要下界與他長相厮守。我們還沒反應過來這阿楚是誰，以為是凡間哪個女子，結果仙尊大怒，不知道将手邊什麽東西砸了下來，大吼道：‘都滾吧，都去找鬼怪妖精談情說愛去吧，仙庭不要了，一把火燒了！一個二個的，都是這副樣子，就這點出息！’我們當時都吓傻了，我聽他們在一邊竊竊私語，說那個阿楚是現任狼王。”
夏衍無奈的笑着：“仙尊說，他最後還是放瑤光殿下走了，也沒抽他的仙骨，只是施了封印。其實，仙尊也是挺可憐的，對誰都是那麽和藹，他成全了薛寒，也成全了風雨二神，自己為了仙庭嘔心瀝血。對了，仙尊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不适？”
“唉……”蕭城長嘆了一聲，“仙尊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整日裏都能聽到他的喘息，模樣也是蒼老的不行，哪裏還有從前那英姿飒爽的樣子。”
“季桓沒有回去看他？”夏衍覺得疑惑，這兄弟二人雖然平時交往甚少，但是他卻知道，二人感情異常的好。
“唉……”蕭城想着曾經的往事，心想安瀾殿下怎麽可能來看仙尊呢，即便是他沒有入輪回，也不能當着衆仙家的面肆無忌憚的上仙庭，就算是看，也是偷偷摸摸的來去，自己也就無從得知了。突然，他擡頭看見前方不遠處有集市，想是又到了一個什麽村子，便又興奮了起來，“快，有酒喝了！”便拉起夏衍就往前蹿去。夏衍又拉着卓淩，正好卓淩也餓了，一時間三個人都腳下生了風，朝村口奔去。
一進村子，就發現正是午市最熱鬧的時候，街道兩邊的小販大聲叫賣着，攤位一個擠着一個，攤主們卻并不在意，各做各的生意，若有哪個攤主人有三急臨時走開一下，其他的攤主還時不時照看着身邊的攤子。
三人在街巷中從頭走到尾，也沒有發現有空桌的酒家，只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家客棧。夏衍朝裏望去，發現大堂內正坐着幾個人吃着喝着，便帶着卓淩和蕭城走了進去。
“三位裏面請！”小夥計趕忙就堆着笑臉迎了上來，看他們帶着行李，就問道，“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吃飯！”卓淩喊道，就往靠裏的一張桌子旁一坐，好像不吃飽都不想再起來了。夏衍和蕭城也跟着就坐了下來，“上幾個招牌菜，兩壺清酒。”
“好嘞，幾位爺有什麽忌口嗎？”小夥計問道。
“忌慢！”卓淩叫着，“快快快！回頭爺要是餓死在你們這飯館了，你們這名聲可就毀了！”
小夥計聞言，笑了一下，轉身就跑沒了影。
“夏衍，”蕭城看着卓淩，面露笑容的說，“你不覺得這孩子似曾相識嗎？”
“我都過了十八了，誰還是孩子？！”卓淩一扇子就敲在蕭城的肩上，“我叫卓淩！”
夏衍揉了揉卓淩的頭，一臉寵溺的笑着，轉頭問蕭城：“你什麽意思？”
“你剛上仙庭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蕭城仿佛陷入了回憶，不禁臉上沉沉的笑着，“上蹿下跳，天不怕地不怕的。衆仙家都煩透了你，要不是安瀾殿下護着你，你怎麽能待上三百年。”
聽着蕭城的笑聲，夏衍仿佛也想到了那個時候的樣子，也笑了出來：“你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是，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坐在殿檐上，把周圍幾個殿的靈鳥都打的漫天亂飛，那幾個老頭都要氣瘋了，日日跑來季桓面前告狀，季桓就一個個給他們賠不是。”夏衍說着，笑的前仰後合。
卓淩看着夏衍回憶着從前與季桓在一起的日子，心裏不禁一絲酸楚，便在心裏一遍遍的安慰自己——過往不重要，當下才重要，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自己。
“說起來，那三百年，我這樣的性子，也只有季桓能忍，也只有他，還能那般寵着我。”夏衍低着頭，無奈的笑了笑。
“不，我也可以……”同樣的一句話回蕩在兩個人的腦海中……
小夥計果然是聽信了卓淩的話，不一會便端上來了幾盤賣相甚佳的小菜，又送來了兩壺酒。卓淩忙不疊的就伸了筷子，吃了幾口就不住的點頭，應該是覺得口味不錯。夏衍則給蕭城和自己的杯裏都倒滿了酒，二人舉杯一碰，仰頭一飲而盡。
卓淩見夏衍喝的開心，也拿起了夏衍的酒壺，想要往自己的杯裏也倒一點。然而還沒倒出來，就被夏衍一把又奪了回去，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頭上。
“小孩子喝什麽酒？”夏衍将茶壺往卓淩面前一放，“渴了有茶。”
“你比我又大不了多少，你為何能喝酒？！”卓淩一臉哀怨的盯着夏衍。
“我比你大八百歲！”夏衍輕蔑的說着，沖他翻了個白眼，緊接着又往自己的杯裏倒了滿滿的一杯酒。
“你……”卓淩怒氣沖沖的瞪着他，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端起茶杯仰頭往口中一灌。
蕭城意味深長的笑着，将一杯酒喝幹，又倒滿了一杯，就問夏衍：“你二人不過相處數月，竟如此親密，我和你都八百年了，也比不上一二吧。”
卓淩聞言，敏感的察覺到了蕭城語氣中隐含的情緒，眼中立刻閃過了不滿的神色，卻沒有明顯的表露出來。
夏衍倒是沒有在意，端着酒杯又與蕭城的碰了一下，仰頭飲盡，一邊倒酒一邊笑着說：“胡說什麽，我當你是最好的兄弟！”
“那他呢？”蕭城突然盯着夏衍的雙眼說道，“你又當他是什麽？”
夏衍被這突然的問題問了懵了一下，頓時覺得這酒勁有些大，竟然有些上頭了，一時沉默，愣在當場，卻沒有注意到卓淩聞言也在緊緊的盯着他。
“他？”夏衍半晌緩過神來，咧着嘴笑了一下，淡淡的說道，“他還是個孩子，我能當他是什麽……嗯……”夏衍想了一下，轉頭看着卓淩，笑着揉着他的頭說道，“就當個兒子吧！”
“夏衍，你大爺！”卓淩一怒而起，居高臨下的看着夏衍。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着，他沒想到夏衍居然能說出當他是兒子，雙手攥緊着拳頭，差點就要一個沖動附身托起夏衍的下巴就吻上去，心想你他娘的撕我衣裳的時候，怎麽沒想過當我是兒子。
“你要當誰的爹？！老子才不認你這個爹！”卓淩在心裏克制了自己很久，才将情緒平複了下來，嗔罵了一聲，便重新坐了下來。
夏衍本就只是開個玩笑，他自己也沒有想過卓淩對他的意義是什麽，他只是覺得不想離開卓淩，有這人在身邊，自己就覺得無比心安，雖然只相處了數月，但這種內心深處油然而生的感覺卻是奇怪非常。此時看到卓淩的反應，不禁大笑起來，連帶着身邊的蕭城也開始大笑，只剩卓淩一個人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看着身邊二人都笑的快斷了氣，卓淩心中一陣不滿，正要發作，突然聽到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各位客官，今日，我們來講講這傳說中的……倉夢城！”三人一愣，紛紛循聲望去，卻見大堂中央靠前的一個淺淺的臺子上，坐着一個說書人，一把扇子敲在桌邊，正要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