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放執念惜取眼前人6
“他剛才說他叫什麽？”兩人已經走出來很遠了，正在街上逛着賣玉雕的小攤，夏衍突然反應過來，腦海裏隐約要竄動着什麽。
“叫什麽瀾……”卓淩回憶着，他也沒太在意，“好像叫……金瀾？”
夏衍一愣，轉過頭看着卓淩，不懷好意的笑道：“姓金？金是國姓啊，你不會招惹上哪個王侯将相家的大少爺了吧？”
“我又沒招他，”卓淩滿臉不在意，“真是哪個什麽侯的，最好再感恩戴德的封我個官做做，讓我也體會一下什麽叫作威作福！”說着，還昂起了頭，好像已經開始作福了。
“你在葉城那些年，作威作福還沒個夠嗎？”夏衍笑道，“別是看上你了，要把你強搶回去做個男寵什麽的……”夏衍說完，自己沒忍住就笑出了聲。
“夏衍你大爺！”卓淩說着，手往腰上探去，想要抽出腰間的扇子敲上夏衍的頭，卻在腰間摸了半天，只有匕首，扇子卻沒了，他彎下腰，在周圍的地上到處望去，“我扇子呢？”
“怎麽了？”夏衍聞聲，只見卓淩貓着腰到處轉圈，像在找着什麽。
“我扇子沒了！”卓淩擡頭正撞上夏衍的目光，頓時露出了一臉委屈的神色。
夏衍回憶着，想找出腦海中最後一次見到卓淩那把扇子的記憶，突然，他想起在吃面時，把那扇子擺在了桌上。
“吃完面，走的時候你拿了嗎？”夏衍問道。
“哎呀！”卓淩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我忘了！趕緊回去，說不定還在呢。”話沒說完，就拉着夏衍往回走，要去那面館找扇子。
卓淩拉着夏衍一路小跑的回到面館，直直的沖到他們之前坐的那張四方桌旁，但是桌上哪裏還有那扇子的影子。
“小二！”卓淩一把拉住了從身旁匆匆跑過的小夥計，“你看到這桌上有把扇子嗎？”
“抱歉，客官，”小夥計臉上堆着職業性的笑容，慢條斯理的說道，“本店客人太多，随身物件需要您自己看管好的。”
卓淩一聽，急火攻心，一把揪住了那夥計的衣領提到面前，兇神惡煞的瞪着他，低聲吼道：“我沒讓你看管，我只是問你有沒有看到過！”
“好好好像看到了，你們走後，似是之前跟你們坐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他把那扇子拿走了。”小夥計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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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淩聞言，松開了那小夥計，把他甩在一邊，垂頭喪氣的挪出了面館的大門，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臺階上。夏衍見狀，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手揉着他的腦袋，輕聲的說：“算了，扇子而已，又不值錢，我再給你買一把好了。”
“怎麽不值錢？”卓淩擡起頭，嘟着嘴看着夏衍，“那上面有我的名字！”
夏衍一愣，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倒是從未将那扇子打開看過，“你名字？誰寫的？”
“你的季桓！”卓淩嘟囔了一句。
“啊？”夏衍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卓淩說的應該是年少時在大漠中救了他的那個神仙，之前在魅婆那破廟裏，他們三個都懷疑過那個武神就是季桓。
“這個小子，我們幫了他，居然還拿我的東西？！”卓淩氣的瞪圓了眼睛，“京城的達官顯貴就是這樣的嗎？！”
夏衍笑着，攬過他的肩輕輕拍了拍，安慰道：“人家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要你一把破扇子做何用，多半是看你落在桌上了，想替你收着，回頭再還給你吧。”
卓淩看着夏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你這麽說來，好像言之有理。”
“算了，遇到好看的，再給你買一個好了。”夏衍拍了拍他，随即站起身，“走吧，買扇子去！”
卓淩昂着頭看着夏衍，又露出了陽光的微笑，朝着夏衍伸出了左手。夏衍随即伸手握住，輕輕一拉，就将卓淩拉了起來，兩人朝前走去。
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阿梅還在櫃臺裏向外張望着，一看到夏衍他們回來，開心的迎了上去。
“夏叔叔，才回來啊，吃了沒？”阿梅見夏衍二人逛了一天的街卻什麽都沒買，有些好奇。
“吃過了，”夏衍微笑着說，“阿梅，有筆墨紙硯麽，可否借來一用？”
“有有有，”阿梅轉身就吩咐小夥計拿上送到三號房去，“夏叔叔做什麽跟我這麽客氣，這裏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随便拿。”
卓淩頓時朝夏衍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實在是聽不得阿梅這如此親昵的語氣。
“多謝。”夏衍察覺了身側略微燃起的怒火，還是客氣的道了謝就領着卓淩轉身要回房間了。
“夏叔叔！”阿梅突然叫住了他。
夏衍微微轉過了頭：“還有事嗎？”
“今天爹爹來我這裏，我告訴他你回來了，他說明日要來拜會。”阿梅有些尴尬，爹爹跟她說起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妥，總不能讓夏衍一整日在房中等着他吧。
“還是不了，”夏衍猶豫了一下，“你回家後跟他說，我明日午後去酒館看他，順便去讨些酒喝。”說完，夏衍咧了咧唇角，轉身上了樓。
進了房間，夏衍發現小夥計已将筆墨紙硯歸置齊全擺放在桌上了，便拉着卓淩坐到桌旁，從他腰間将新買的扇子抽了出來，展開攤在桌上。
“新扇子，我給你寫吧，想寫什麽？”夏衍側着頭，溫柔的看着卓淩。
“寫我名字！”卓淩站起身，雙手撐在了桌面上，歪着頭看着夏衍。
“好！”夏衍提筆就要落在扇面上，卻突然被卓淩攔了下來。
“等等！”卓淩盯着那扇面半晌，擡起頭用一種懇求的眼神看着夏衍，“我想……自己寫。”
“啊？”夏衍一愣，“你會寫嗎？”
“你可以教我啊。”卓淩看着他，像一個期待玩具的孩子。
夏衍看着他的眼神，無奈的搖了搖頭，“來吧！”說完将筆杆塞進卓淩的手裏，又握住了那只微微有些顫抖的手，另一只手撐在桌上，将卓淩整個人圍在懷裏，“放松，不要跟我使反力。”
夏衍就這麽握着卓淩的手在扇面上寫着，卓淩依偎在夏衍的懷裏，感受着他身體傳來的溫度，頸側是他呼吸中流動的氣息，他之前一直想問夏衍為何一只鬼居然還會有呼吸和心跳，然而此刻這空氣中流動着的柔情讓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握着筆，縮在夏衍的手中，跟着夏衍手腕的動作一撇一捺的在扇面上寫出了兩行字——“卓立群峰外，淩寒獨自開。”
“真好看。”卓淩用另一只手拿起扇子，仔細的端詳着，臉上洋溢着滿意的笑容，簡直愛不釋手。握着筆的那只手還老老實實的窩在夏衍的掌心裏，絲毫沒有動彈，仿佛倦鳥不舍離巢。
“是字好看，還是扇子好看？”夏衍笑道，原本撐在桌上的手環上了卓淩的腰間，将他牢牢的摟在懷中。
“都好看。”卓淩目不轉睛的欣賞着，突然側過頭，揚起下巴在夏衍的唇角落下一個淺淺的吻，轉瞬之間又将頭轉了回來看着扇子，仿佛剛才那個閃回般的一吻只是個幻象。
“狗崽子，”夏衍将手勒的緊了些，低頭埋在卓淩的頸窩中輕聲呢喃着，“現在……是誰在作死？”
“要死一起死！”卓淩嘴角一勾，眼中微光一閃，将扇子和筆分開扔在桌子兩邊，兩只胳膊往上一擡便勾住了夏衍的脖子，轉過頭直直的就沖着夏衍的唇覆了上去，越吻越深越用情。
夏衍被卓淩吻的一股熱血重重的沖擊着心房，直接将他一把抄起打橫抱了起來，走了兩步扔在了床上，咬着嘴唇惡狠狠的說：“今天……總算輪到我了吧？！”
二人又是折騰到深更半夜才漸漸的入了睡，卓淩終于知道他為什麽那天一覺睡到了接近午時，這夜夜都窮兵黩武一般忙活到大半夜，精神體力都損耗的極其厲害，自然身體不濟到要靠睡眠來補充。
之前在葉城，總是卓淩熱着早飯待夏衍起床，在京城住了幾日，卻總是夏衍起床洗漱好了之後才叫醒卓淩，卓淩過了好多天，發現自己還活着，才确信眼前的真的是夏衍，而不是魅婆。這幸福的感覺讓他覺得，就算有人拿皇位來換夏衍，他也只會毫不動容，從前那些委屈，那些心酸，好似一點都不記得了，他的心裏只有這些日子以來的甜蜜。他也好似真的将旁的一切都抛在了腦後，好似真的就這麽無憂無慮的跟着夏衍過這一輩子，好似煩惱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夏衍每日帶着卓淩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裏閑逛，吃遍了各種美味小吃，隔三差五的還會去老林掌櫃的賓至酒館喝免費的梨花釀。老林看見夏衍仍然是一副見到了再造爹娘一般的激動不已，尤其是見夏衍與二十年前竟沒有絲毫變化，便又重提将閨女嫁給他之事，然而此時再聽到這些，夏衍已經不驚慌了，因為有人比他更急切的就駁回了老林的提議。
“這樣不行，你得找個理由跟他說清楚！”從賓至酒館出來回客棧的路上，卓淩攥着夏衍的胳膊，撅着嘴嘟囔着，“他這三兩天就來這麽一出，什麽時候能死了這條心？！”
夏衍這日步履有些不穩，整個人靠着卓淩支撐着，一步一晃的往客棧走去。剛才在酒館，老林又跟他說起了阿梅的事情，好似有意在灌他的酒，于是這梨花釀喝的有些多了。他攬着卓淩的肩，帶着些醉意嬉笑着：“好！我們回去就告訴阿梅，你就是我的家室，我已經有了你了，其他的什麽也不要！”
“你小點聲！”卓淩做賊心虛般的伸頭向四周望了望，“還要不要臉了？！”
“怕什麽，我們光明正大，不偷不搶不擾人良緣，做什麽不要臉了？！”夏衍當真是有些醉了，即便是從前再怎麽胡鬧，他也沒有厚着臉皮說出這番話來。
卓淩有些膽怯的又看了看四周，他發現京城最大的好處就是人跟人都帶着些生疏冷漠，不太關心旁人的瑣事，連看都沒空多看旁人一眼。不似在葉城，張家放了個屁，李家都能趕上點來噓個寒問個暖。夏衍這番話要是在葉城大街上這麽說出來，盡管顧忌卓淩的威嚴不敢當面嘲笑，背地裏也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的戳上大半年的脊梁骨。
“好好好，我知你情真意切，”卓淩只能一邊拖着夏衍盡快回到客棧，一邊哄着他，讓他少發出點不恰當的聲音，“你說說你，做什麽要喝這麽多，再好喝的酒也會醉人的，不能留一點明日再來喝嗎？！”
夏衍轉過頭看着卓淩，毫無預兆的就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眯着眼睛，假裝之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輕聲說道：“我喝的多嗎？”
卓淩一愣，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多不多，你的酒量，再喝五壇也不算多。乖，我們不鬧了，趕緊回去，好不好？”
夏衍聞言，突然耍起了性子，猛的立在了原地不肯動彈，“求我！”
看着夏衍醉的像個智障的孩子一樣，卓淩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卻也只能哄着他：“我求你了，二舅，我們趕緊回客棧吧，街上人多，萬一再把我們擠散了就麻煩了。”
聽到卓淩撒着嬌求他，夏衍才又挪動了步子，嘴裏還在嘀咕：“擠散了怕什麽，還有紅繩呢，你的繩呢？”
“在呢在呢，在我手腕上呢。”卓淩無奈的應着，心裏惆悵着怎麽客棧還沒到。
“哪呢？我怎麽看不見？”夏衍有些不依不饒，低着頭盯着卓淩的右手腕。
“這呢！”卓淩擡起左手用力晃着，“聽到鈴铛聲了嘛，這還是你挑的鈴铛呢。”
仿佛是聽到了那綠豆鈴铛輕輕的響聲，夏衍的心神安寧了些，才肯作罷，沒有繼續折騰卓淩，老老實實的跟着他一路往客棧疾步而去，卓淩則恨不得腳下裝上幾個輪子，瞬間就蹿回二樓的房間裏。
“狗崽子，在這待了一個月了，覺得京城怎麽樣？”夏衍沒忍多久，又用迷離的眼神看着卓淩，笑嘻嘻的問着。
“挺好的，我想在這裏多留着時日，好不好？”卓淩捏了捏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輕聲的說道。
“好，明天我們就去看宅子！”夏衍大手一揮，激昂的吼道，驚的擦身而過的幾個路人紛紛側目。
“祖宗，你消停點吧！”卓淩按下了夏衍揮着的手，“看來以後得管着你點，不能再讓你這麽肆無忌憚的喝了。”
夏衍聞言一愣，又猝不及防的在卓淩臉頰上親了一口，眯着眼睛問道：“我喝的多麽？”
卓淩被他這一下下鬧的哭笑不得，只能陪着笑：“不多不多，你的酒量再喝五壇也不多。”心裏卻在暗自嘀咕——“再讓你有下次，老子跟你姓！”
進了客棧大門的那一剎那，卓淩才覺得心頭好似有什麽大事放了下來，當即便覺得身心都舒暢了……終于回來了，不用再在大街上丢人現眼了……他的眼睛期盼着看着眼前的樓梯和樓上的房門，沒有注意櫃臺邊坐着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看到卓淩進來猛的站起了身，朝他走了過來。
但卓淩絲毫沒有看見他，一心想拖着夏衍趕緊進房，剛踏上樓梯，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卓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