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放執念惜取眼前人7
卓淩才剛剛踏上臺階，突然一愣，聞聲側目，發現是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人在身後看着他。但是此時肩上架着夏衍，他也不便多作停留，便又轉身下來，走到桌邊，将夏衍放在凳子上。看着夏衍一臉迷茫的盯着眼前的富家公子，卓淩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乖，你坐這醒醒酒。”
夏衍聞言，猛的蹿了起來，又是突如其來的一個吻落在卓淩的臉頰上，眯着眼睛問道：“我喝的多嗎？”
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将那公子驚的手中什麽東西“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他雙眼直直的看着卓淩，眼中皆是不解與迷茫。
卓淩卻好似已經習以為常了，把夏衍又按着坐了下來，輕撫着他的頭，淡淡的說着：“不多不多，你的酒量，再喝五壇也不多。乖，別鬧了，一會帶你回去睡覺。”
夏衍聞言，才又安靜下來，默默的趴在桌上，眼睛卻仍然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不請自來意圖不明的陌生人，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一月前在面館吃面時，與他們同桌的那個姓金的貴公子。
卓淩見夏衍老實的趴在桌上，便站定了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疑惑為何他會叫出自己的名字，雖然在京城住了一月有餘，但從未與旁人接觸過。
“你是……”卓淩愣愣的看着他。
“你不記得我了？！”那公子有些失落，上前走了兩步，站到了卓淩面前。
卓淩一聽，更覺得納悶了，心想……什麽叫不記得，原本也沒見過啊。“我們……見過嗎？”他猶豫了一陣，還是疑惑的問了出來。
“一個月前，張家面館……我是金瀾啊！”那公子激動的伸手攥住了卓淩的胳膊，卻随即就被卓淩輕輕的甩了開來。
“金公子，莫要動手動腳，”卓淩尴尬的往後退了一步，回憶起了之前吃面時遇到過這個人，還幫他付了銀子，只是，他想不出為何這人看到自己會如此激動，“你不必如此客氣，我都說了，小事而已，不用挂心，你怎麽還特意找到這裏來了？”
見卓淩将自己的手甩開，金瀾有些不悅，但随後又想到可能是自己太冒失了，便恢複了淡然的微笑，冷靜的說道：“并非是我客氣，只是受人恩惠，哪有不報之理？！”
卓淩聞言，不禁低頭笑了出來：“幾十文錢而已，算哪門子恩惠？！”
“不，”金瀾脫口而出，“不光是這幾十文錢，你幫我解了圍，家父是定遠侯，若是真有人上門要賬，非得打的我皮開肉綻不可。”
卓淩先是愣了一下，還真被夏衍說中了，當真是王公貴胄家的子弟，随即又笑道：“那也正好讓你長長記性，侯爺家的公子出門就能不帶銀子了麽？！”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金瀾紅着臉，微微低頭，“實是當日出門太急，忘在屋裏了，我平日裏鮮少出府，家中管教森嚴，不準我出門，那日……我還是偷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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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淩一聽倒是生出些同情，不讓出門？這又不是閨閣中的小姐，一個大老爺們怎的還被如此管着。“不讓出門？”卓淩驚訝的問道，“你住在這京城裏，不讓出門還有什麽人生樂趣？！白白浪費了你這身份！”
金瀾有些失落，眼中爬上了一絲凄涼，随即又擡起頭看着卓淩，将手中的扇子遞了過去：“這是你上次落下的，我找了一個月，才找到你在這裏落腳。”
卓淩接過扇子，展開一看，發現的确是自己之前那把，随手又合上，塞到了金瀾手中，笑着說：“你留着吧，給你做個紀念，不枉咱倆相識一場，也是命定的緣分。”
金瀾本不舍将扇子還回去，一聽卓淩的話，眼中的欣喜一閃而過，嘴角不自覺的就揚了起來，“那……你能做我第一個朋友嗎？”
“這有何不可，”卓淩重重的将手搭在金瀾的肩上，想着這公子居然為了還扇子找了自己一個月，必定也是重情義之人，身份又那麽顯貴，有這麽一個朋友，自己簡直求之不得，“看你這深閨中養大的金絲雀一般，回頭我帶你在這京城四處好好轉轉。”話音剛落，卓淩又覺得有些尴尬，這公子平日裏連門都不易出，如何才能跟着自己逛京城，不禁無奈的笑了一下，卻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回應——
“一言為定！”金瀾握上了肩頭的那只手，眉眼含笑的看着卓淩，“明日，我還來這裏找你，等我！”說着，便轉身要走。
“哎……”卓淩叫住了他，“你又要偷跑出來？”他心想你連着偷跑出門，你爹不把你打的皮開肉綻麽。
“無事！”金瀾轉頭給卓淩留下一個笑容，“記得，等我！”随後便握着扇子竄出了大門，消失在街上。
卓淩一愣，低着頭無奈的笑了出來，嘀咕着：“這人……還真是——”
“沒那麽簡單啊……”夏衍還趴在桌上，不知酒醒的怎樣了，沒頭沒腦了接了這麽一句。卓淩朝他看了過來，發現他的眼睛還是閉着的，只是臉上留着一個微笑。
“你說什麽？”卓淩走了過去，想拉起夏衍回房，卻不料夏衍手中一用力，竟将他拽倒在凳子上，整個人依在了夏衍身上，“你幹什麽，撒瘋也不看看地方，這是大堂！”
“你離我那麽遠，我如何跟你說話？”夏衍滿不在意的摟着卓淩的腰，卓淩心中疑惑萬分，這還是那個當初皮薄的自己可以用一句“非禮”就肆意威脅的那個夏衍嗎？現在這副樣子，俨然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流氓！
他一巴掌扇在夏衍的手上，努力坐直了身子，看着仍然趴在桌上的那個醉鬼，帶着三分怨怒的說道：“你說就是了，我又不是聽不清。”
“明日我們去看宅子，你想住在何處？朝華巷，玉文街，還是那面館附近？”夏衍的手還摟在卓淩的腰上，輕輕的撚着那衣衫的料子。然而，還沒等卓淩仔細考慮，阿梅正從後堂走了出來，正好聽見他們說到看宅子的事。
“你們要買宅子？”阿梅詫異的說，“這裏住的不好嗎，是不是哪裏照顧的不周到，回頭我就去說說那幾個夥計，整日裏就知道偷懶！”
“不不，”夏衍聞言，心裏一驚，趕忙坐起了身，一點也沒有之前那副醉的要當街撒潑的模樣，手也從卓淩的腰上抽了回來，一本正經的看着阿梅，“我們想在京城多住些時日，總不好多有叨擾，買個宅子，也方便些，回頭離開了，也還能再賣出去。”
阿梅将手中的東西擺在了櫃臺裏側，疾步走了過來，在夏衍對面坐下，微笑着說：“夏叔叔，你這說的什麽話。你忘了嗎，這家客棧也有你的一份，算起來，你還是這裏的大掌櫃呢。這麽多年，我們也沒有機會給你分過半錢銀子，現在住在自己的客棧裏，怎的算的上叨擾？”
夏衍一時語塞，覺得阿梅說的言之有理，自己竟想不出什麽話語能反駁：“這……”
“夏叔叔，你的恩情，我們已經無法報答了，”阿梅見夏衍猶豫了，接着說道，“你若是再不給我們一些機會，恐怕我爹又要纏着你将我送過去了！”
卓淩聞言，猛的一擡頭，驚恐的盯着夏衍，又看了看阿梅，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找了，就住這！”
夏衍也是一愣，想到二十年前，老林滿懷激情的四處張羅，心中就有些發顫，他看了看卓淩，無奈的搖了搖頭，對阿梅說道：“行吧，但是你不用過多的關照我們了，若有何事，我自己會吩咐小夥計的。”
“那是自然，”阿梅笑道，“這就是自己家，你們随意就好。”說罷，阿梅轉身又走進了櫃臺，翻開了賬本，一條條的核對了起來。
夏衍定了定神，他的頭還是有些暈，剛才也是強撐着清醒的意識同阿梅說話，緩了片刻，他拍了拍卓淩，低聲說道：“走吧，回屋。”
卓淩應聲站起身，拉起了夏衍，将他又架回了房間。夏衍坐在床邊，一手還撐着額頭，就察覺到有個人坐在了身側，将自己抱在懷中，頸側也傳來一絲輕微的氣息。他一手摟住了卓淩的腰，閉着眼睛低聲道：“今晚真的不行了，你饒我一日吧，神仙也經不住你這般掠奪啊。”
卓淩頓時臉頰通紅，火一般燒到了耳根，猛的将夏衍一推，有些尴尬的低語道：“誰說要……你這老流氓，滿腦子盡是這些——”然而話音未落，他看見夏衍被他這一推，竟直直的往床頭倒了下去，心中一急，趕忙就扶住了夏衍的身子，驚慌的說：“你真的吃醉了？方才看你與阿梅說話，我還以為你是裝醉在戲弄我。”
“流氓我勉強也就認了，誰讓那第一次是我做了這壞人，但是……我哪裏老了？！”夏衍眼睛還是沒有睜開，卻是勾着嘴角在調笑着。
“你怎的不老，你都八百多歲了，老的牙都掉了吧？！”卓淩看着夏衍那一臉面色紅潤，不禁笑道。
夏衍嘴角一揚，冷不丁的就轉過頭在卓淩耳尖輕輕一咬……“掉了麽？”
卓淩頓時呆了半晌，剛白了少許的臉頰陡然再次竄紅，他側頭看夏衍閉着眼睛一副享受着的表情，心中疑惑，為何夏衍每次閉着眼睛都能準準的找到自己的每一處。
“我警告你啊，醉了就老實一點，不要作死！”卓淩沒好氣的站起身，将夏衍放平躺在床上。
夏衍剛躺下來，就哼唧了起來：“我想喝水，狗崽子，水！”
卓淩翻了個白眼，盡管他知道夏衍問看不見，随後走到桌邊倒了杯茶回到夏衍身邊，“起來，喝水。”
“喂我……”夏衍嘀咕着，微微皺着眉，張大了嘴。
卓淩無奈，只能托起夏衍的頭，将水一點點的喂了進去，然後再将他放平，起身的時候還惡狠狠的丢了一句：“下次再醉成這個樣子，尿都不讓你喝，渴死你算了！”
夏衍沒有在意他的話，只是翻了個身，側着身子睡了過去，卓淩似乎聽到他嘀咕了一句“我是鬼，渴不死的”，不由得怒由心生，轉頭低聲罵了一句：“你這壞到骨頭裏去了的死鬼！”
卓淩坐在床邊看着夏衍睡着，怕他一會還要喝水，便沒上床去休息，而是守在一邊，看了半晌，以為夏衍已經睡熟了，剛想起身，卻看見夏衍又翻身躺在床上，還睜開了眼睛，一臉無辜狀的看着自己。
“還想喝水嗎？”卓淩溫柔的問道，就要起身去倒茶，卻被夏衍一手攥住了衣擺。
“你為何還不睡？”夏衍輕聲問道，攥着衣裳的手微微的搖了搖。卓淩見狀，不禁微微笑着，夏衍此刻，就像個孩子一樣，時而撒着嬌，時而憋着壞。他不由得又升起一絲幸福的感覺，他見過夏衍殺伐時的狠辣，見過夏衍驚慌時的無助，見過夏衍喜悅時的歡脫，也見過了夏衍被寵溺時的天真，在季桓身邊的時候，也能有這般完整精彩嗎，這些……是自己帶給他的吧。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經略微贏過了季桓，已經真切的贏了夏衍的心。
“時候尚早，我睡不着。”卓淩愣了好一會，緩過神來發現夏衍仍然在盯着自己，便輕輕撫摸着他的胸口，想哄他睡覺。
“那你也上來陪我躺着，”夏衍又搖了搖手裏的衣裳，“你不在身邊，我睡不着。”
卓淩微微笑着，輕聲道：“好。”便脫去外衣，躺在了夏衍的身側，将手搭在他的腰間，一下一下的輕輕拍着，像哄孩子一樣。果然拍了不過一柱香的工夫，耳邊的呼吸聲漸漸的微弱平穩了……
連日來，夏衍難得有一天早起，果真醒的遲都是因為前夜折騰的晚，他伸手探去，卻發現卓淩竟不在身邊……“卓淩？”夏衍緊張的一聲驚呼，他也詫異，明明知道從前卓淩都會比自己早起，只是近日來夜裏有些瘋，兩人才大多日裏都是一同起床，怎麽突然看不見卓淩，自己竟會如此驚恐。随即，他便聽見門邊一聲響動，見是卓淩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你醒了？！”卓淩見夏衍坐在床上，一臉驚慌失措，“怎麽了，又做噩夢了？”說罷便随手将盆扔在桌上，走到了夏衍身邊，坐在他身側伸手輕撫着他的額頭。
“別走！”夏衍猛的撲進了卓淩的懷裏，雙臂勾住了卓淩，“我不想再花幾百年來找你，我經不住這般折磨了。”
卓淩被這突如其來的心聲驚呆了，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只能輕拍着他的背，小聲的說道：“不走，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邊。別怕，等你玩夠了，我帶你回家。”
待夏衍緩過神來，卓淩拉着他起床穿衣，又擦了擦臉洗漱了一番，便下了樓去吃早飯。一下樓梯，就看見大堂站着一個身影，雪白的錦緞上微微閃着金光，盡管那個身影是背對着他們，但夏衍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錦衣華服的定遠侯之子——金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