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想補償
沈慕華的軟化和示好才剛萌芽,就被親生女兒毫不留情打了回去,他面色微僵,要怒不怒。
但這時候,就算要發怒,也應該是對着喬麗母女,絕非是他已愧對多年的親生女兒。
心思轉了幾轉,沈慕華将對女兒如此怠慢态度生出的怒意自行化解,很快從那費心維護,但終究是人過中年,微微發福的臉上擠出一抹笑來。
沈君蘭仍舊沒有看沈慕華,只是牽着名姝的手,名姝感覺沈教授過渡到她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些,她也沒有去看沈慕華。
宴宏博對女婿的父親比較感興趣,好奇地打量了幾眼,西裝革履,那張跟沈君蘭又幾分相像的臉即使是在笑着,也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感覺,不是他可以輕易攀談的,宴宏博不想給自己的女兒丢臉,移開了目光。
秦淑只看了沈慕華一眼,這面孔對于她來說算不上太陌生,她年輕的時候,也是見過沈慕華的,那時候,她會把沈慕華這樣有身價的男人當做一個潛在的發展對象,先無聲關注着,至于有沒有後續,另說。但沒有等到她有機會有後續,秦淑就對男人失了望,有錢男人可不傻,男人這物種遠比女人精明許多,只有極少的男人會做虧本買賣,而有太多的女人為所謂的愛情飛蛾撲火,萬劫不複,就像她一樣。
秦淑将目光轉到宴宏博身上,突然覺得自己後來找的這個要權沒權,要錢沒錢的便宜老公,變得順眼了許多。
宴宏博察覺到妻子用分外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喜不自勝,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從妻子那裏收獲到這樣的目光了。
宴文軒對姐夫的父親也是好奇的,但他察言觀色,發現姐夫跟父親的關系并不好,他将此跟喬家人找事聯系在一起,猜明白了七七八八。
沈慕華站在那裏,依舊沒有得到女兒的一個眼神,更別說開口回他一句話,他的示好都像石頭投進廣而深的大海了,沒有回音。
尴尬地咳了幾聲後,沈慕華将目光轉到女兒牽着的人身上,這是一個長相豔麗的女孩,卻有着與面容不符的柔弱氣質,讓人聯想到需要被養在溫室保護罩裏才能好好生長的美麗花朵。
“君蘭,這位就是你妻子吧?”
依舊沒有回應。
“君蘭,不跟爸爸介紹一下嗎?”沈慕華笑着問。
沈君蘭終于肯給沈慕華一個目光,語氣冷淡地說:“這裏是警局,你來這裏應該是有其他事,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态度這樣決絕,顯然是不希望他幹涉自己的新家庭。
沈慕華那在臉上挂累了的笑聞言變得又苦了一點,“君蘭,你對爸爸一點信任也沒有了嗎?”
“你覺得爸爸會害你?爸爸故意折磨你,阻止你幸福嗎?”
“難道不是嗎?”沈君蘭冷冷地回敬他。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她連恨都嫌消耗情緒,人的情緒是有限的,要留給值得的人,沈君蘭又将名姝的手攥緊了一點,好像稍不注意,就有人要将名姝從她身邊搶走。
沈慕華被女兒的反問刺到,女兒的話就像一根細細的針,直直戳到他心髒裏去。
無論如何,他的确是虧欠了她媽媽,也虧欠了她,沈慕華想補償,想還債,可是女兒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你是……”沈慕華有些急了,他望着名姝,一時又想不起名姝的名字,名姝抿着唇,沒有開口告訴他自己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無視一個長輩的問詢,她想堅定地站在沈教授這一邊。
沈君蘭道:“沈慕華,你最好別打擾我老婆,否則我會更厭惡你。”
厭惡,女兒甚至都不願意恨他,沈慕華胸口悶悶的,他年輕時候開始欠下的債現在要他償還,那時就該有的愧疚并不是沒有,而是藏得深,慢慢冒頭,通通加到了現在,這麽多的愧疚,時常在夜裏壓得他喘不過氣,輾轉難眠。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喬麗跟着警察一起出來,原本憤怒猙獰的臉在看到沈慕華的那一秒立刻轉換,變得柔情婉約,簡直不像一個人。
宴文軒目睹了這一幕,小聲在姐姐和姐夫身邊,嘟囔着吐槽了一句,“我總算是知道什麽叫瞬間變臉了,AI變臉也沒有這麽快啊。”
喬麗看到沈慕華出現得比她想象中的早,激動地朝他跑過去,開口就是标準的嬌妻語氣,“慕華,你工作應該很忙吧,麻煩你特地跑來接我了。”
喬麗以為沈慕華是特地來撈她的,沈慕華這麽有錢,人脈也廣,撈人應該不是沒辦法,只看沈慕華願不願意為她費這個人情,喬麗想,之前不好為茜茜,是因為有個張佳佳咬得緊,不好操作,怕她後面發瘋上訪,寫舉報信,但是她這個應該沒問題吧,喬麗想。
“你也知道麻煩。”沈慕華表情不耐的回了句,先前有太多氣憋着不能撒,正好讓他丢了臉面的喬麗出現,他開始撒氣。
喬麗沒聽出來,以為是情人間的一點嗔怪,黏膩膩地摟住沈慕華的胳膊道:“對不起嘛,慕華,都是誤會,跟君蘭的一點誤會,我可以解釋。”
沈慕華有些不自在,平時沒什麽不好的事發生時,喬麗這樣跟他撒嬌,他是很受用的,會撒嬌的年輕女人不少,會為錢奉承他的年輕女孩也不少,但她們都不如喬麗了解他,喬麗好像天生就了解他,了解他作為男人的一些陰暗心理,還能通通滿足他,又不會多伸手問他要很多東西,這麽多年來,一直如此,喬麗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一個,久到身邊所有熟悉的夥伴都以為喬麗是她的第二任妻子,他喜歡喬麗,還有一個原因,喬麗很有賢內助女主人的風範,能替他打點好那些生意上的關系,有朋友來家裏都能照顧好,氣氛愉悅。
至于君蘭的母親,淑儀,他當然也是喜歡的,當年的滿腔熱情,滿溢出來的愛意寫作情詩,附贈一朵紅玫瑰,都不是假的,就是這真誠、寒酸、又浪漫的求愛,打動了淑儀,可是淑儀只能滿足他愛情上的幻想,只是精神上,其他很多方面,他們并不相配,有太多太多方面,淑儀不能滿足他,所以他出.軌了。
沈慕華把這一切都歸咎于,之前的他和淑儀都太年輕了,又太沖動,他滿腔熱情,淑儀也回他滿腔柔情,淑儀家教嚴,是在婚禮當天,他才真正嘗到方家小姐的滋味,沁潤着書卷香氣的甜美,淡淡的,沁人心脾,對于他來說是不夠熱烈的,他當時也覺得沒有關系,可以慢慢磨合,也跟淑儀甜蜜了一陣,但随着他因着淑儀的關系,得到了老丈人一些財力上的支持,開始做自己的生意,生意場上,推杯換盞,誘惑太多了,那些流連于夜場的女郎,漂亮又熱情,與淑儀是完全不同的,沈慕華昏了一次頭,後來又昏過許多次頭,當他覺得自己嘗夠了那些只能帶給他廉價快樂的庸脂俗粉,他開始尋找更高級別的情人,條件可以不多麽好,但要跟他有一點心靈感應,能滿足他作為男人的虛榮心,這時,喬麗出現了,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沈慕華回想也覺得荒唐,他常常在失眠的午夜想起淑儀那張純白如茉莉的臉,那張臉時而紅,時而布滿淚痕,或是兩種狀态快速切換,折磨着沈慕華的神經,他甚至為此去看過心理醫生,心理醫生給出的建議便是他必須有所行動,彌補自己的過錯,消解愧疚。
沈慕華覺得醫生說的是廢話,他自己就能想到的辦法,有時候錢并不能解決一切。
沈慕華這幾年時常在心底忏悔,實在沒了辦法,才聽了喬麗母女的話,以為讓茜茜跟君蘭結婚真的能補償君蘭。
但瞧瞧今天擺在他面前的一切,他好像錯了,君蘭并不喜歡茜茜,喬麗母女這麽做也許只是私心作祟。
沈慕華突然覺得頭很痛,腦中弦一緊,好像劃過一道閃電,他的世界有一瞬變成了黑白,像是老天覺得他贖罪無望,要拿走他的一切,沈慕華感到一陣深切的死亡恐懼。
“慕華,慕華,慕華你沒事吧?”喬麗看沈慕華臉色突然變了,表情猙獰痛苦,站不住似的,東倒西歪了一下,她連忙攙住沈慕華,一個男警察也上來幫忙,将沈慕華扶到了一個座椅旁,讓他坐下。
整個過程,沈君蘭只是眸光閃了一下,并未有多餘動作。
對那個人,她不會有過多情緒。
有警察過來通知沈君蘭和名姝以及文軒他們可以先走了,後續處理會打電話告知,請他們留意電話。
沈君蘭向警察道了聲謝,就牽着名姝一起離開警局,文軒也叫上各有思緒的父母一起走。
“君蘭,你爸爸不舒服,你就這麽走嗎?”喬麗問。
沈慕華擡起疼痛的頭,只看見女兒決絕的背影,無奈地嘆了聲氣,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蒼老了十歲。
終于走出警局,夜幕降臨,街頭巷尾的路燈都已經亮起,沈君蘭主動說:“叔叔阿姨,文軒,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好啊,謝謝姐夫。”宴文軒答應。
“不用,我們自己打車。”秦淑拒絕。
宴宏博想說點什麽,被秦淑的眼神逼了回去。
沈君蘭不再說什麽,幫忙打車,将他們送上車,才跟名姝一起上她自己的車。
上了車,名姝終于有空間問出自己的疑問,“沈教授,今天這出是你和文軒提前計劃好的嗎?”
“老婆真聰明。”
“那我爸媽他們……”
“叔叔阿姨事先不知道,之前喬麗帶着人找上.門的時候,文軒機靈,當時就做了取證準備,後面找我商量,我們一起定下的這個計劃,老婆,我沒想到你會來。”
“今天中午媽媽去了公司找我,我知道了一點喬家人去家裏找麻煩的事,但媽媽沒具體跟我說,還說要我不用管,我就想回去确認一下,然後文軒就說帶我看一場好戲。”
“原來是這樣。”
兩人說開了,誰也沒有指責對方有所隐瞞,這是她們對彼此的默默守護。
兩人相視一笑,緩慢靠近,回家前接了一個深深的吻,唇舌勾連,名姝先後退,她想起這裏是警局外面,被人看到不太好。
沈君蘭不放過名姝,是有一個電話打進來,才肯放。
是張姨打來的電話,張姨提前出院了,問她們還有多久到家。
沈君蘭皺眉,“您怎麽不聽醫生的話,提前出院了?”
“沒有,醫生說我可以出院,只要小心點別再摔着就行了。”
“還是多養幾天的好。”
“在家養着也是一樣的,明天是你生日,君蘭,你不會忘了吧?”
沈君蘭不說話了,張姨笑道:“你自己不主動過生日,但張姨從來沒忘,今年還有太太一起,我等你們回來。”
電話挂斷了。
名姝問:“沈教授,明天是你生日啊?”
“嗯。”
“怎麽辦?我什麽都沒準備。”
“你不需要準備什麽。”
“那怎麽行。”名姝覺得自己必須有所表示,這畢竟是她跟沈教授結婚後,沈教授的第一個生日,她作為妻子,沒能事先知道沈教授的生日已經很失職了,要是再沒有一點表示,那她對沈教授也太不上心,太不重視了。
明天就是沈教授的生日,沒有多少時間了,名姝開始頭腦風暴,努力想能送沈教授什麽禮物。
沈君蘭見名姝思考得這樣認真,微笑側身,真誠給出建議:“老婆,生日夜課熱情一點就是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