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祖煙雲還是沒有一直賴在人家家的勇氣。她先随便找了塊面包墊了一下餓得發慌的肚子,然後站在客廳裏一邊咬着面包,一邊觀察半透明箱子裏纏綿在一起的青白兩條蛇。
吃完之後她拿出手機查了查地圖,剛打算出門坐地鐵回學校,緊接着就收到了齊老師的短信,讓她馬上去辦公室接受演出安排。
祖煙雲:“……”她剛打算跟齊老師說自己現在在校外,結果又馬上就收到了鐘儀闕的消息。
“你還在我家嗎?”
祖煙雲看了便有點羞赧,但還是如實回答:“在。”她猶豫了兩秒又發,“我剛醒。”
鐘儀闕馬上回:“齊老師給你發消息了嗎?”
“發了。”
“那你收拾一下下樓吧。”鐘儀闕說,“我馬上回小區了,我們一起去找齊老師。”
祖煙雲連忙應下,低頭匆匆撸了一把小蒼靈的腦袋,就出門下樓了。
一出樓門,遠遠就看見鐘儀闕從一輛剛停穩的車上下來。她今天穿了一身運動短袖和短褲,一雙長腿的漂亮線條引人注目,動起來更為輕盈帥氣。祖煙雲開學第一次看見她時,後者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和鐳射材質短裙,戴着風車形狀的耳墜,拎着一個小帆布包,看上去白皙晶瑩、清瘦機敏,陽光下異彩張揚,像是誤入這雲煙塵埃的伶俐精靈。
好在鐘儀闕最近增肥卓有成效,漂亮的肌肉線條慢慢恢複起來,終于像是這人間的一部分了。
而且也更像是祖煙雲想象中的樣子。
鐘儀闕下車之後轉身,和車裏面的人說話。
車上坐着兩個女孩,駕駛座上的穿着飒爽、氣質潇灑。副駕駛座上的女生纖巧瘦弱,明明看起來比在場的另外三個女人都大一些,可笑起來又怯又稚嫩,像個少不更事的女孩。
祖煙雲遠看便有點眼熟,走近了之後便想起來,就是這兩個人開學當天來韶戲接鐘儀闕去家裏吃飯。
鐘儀闕轉頭發現祖煙雲已經走了過來,便朝車上的兩人揮了揮手:“再會,餘小姐,申南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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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是一笑,又對着走過來的祖煙雲點點頭,然後就開車走了。
“午安。”鐘儀闕轉過身對祖煙雲說,“吃東西了嗎?”
“吃了。”祖煙雲輕聲說,“昨晚謝謝你,我沒想到我能喝成那樣,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不算麻煩。”鐘儀闕笑着擺擺手。其實她昨天躺在床上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帶了一位漂亮姑娘回家睡覺,非常興奮,到最後拿出手機背了半小時英語單詞才勉強有了困意,今早起得也不算早——她們本來打算去攀一天的岩,但是餘小姐很快就累了,所以便到附近吃了個午飯就各回各家了。
鐘儀闕溫聲道:“可樂桶很容易喝多的,如果自己去喝的話要注意。”她看着祖煙雲用一張冷淡又漂亮的面孔乖乖點頭的樣子,不由笑着說,“那我們去學校吧。”
祖煙雲再次點點頭:“好。”
在齊老師辦公室等她們的是一位同班的女生,叫做王塵綠。王塵綠有一部和編劇一起打磨了一個暑假的戲劇劇本,希望鐘儀闕和祖煙雲能出演該劇的兩位女主角。
“什麽戲?”鐘儀闕問。
王塵綠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一夫二妻》!”
鐘儀闕:“……”突然就沒有興趣了怎麽辦。
“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一夫二妻啦,沒有男人的戲份,有點致敬《Six》的意思,呃,吐槽男人小段子集。”王塵綠手忙腳亂地解釋道。
王塵綠比鐘儀闕和祖煙雲都大幾歲,在來韶戲讀研之前,在印城的一家先鋒戲劇小劇場做導演。鐘儀闕之前在印藝時去看過他們劇場的戲,也接觸過王塵綠。這位女導演對于時代的脈搏比較敏銳,創作技巧很高,深度上略顯缺乏——不過這對于商業影響下的小劇場戲劇并不算個缺點。
她對王塵綠很有好感,但是十分搞不明白王塵綠為什麽要選她來演自己的戲,看着王塵綠殷切的眼神無奈道:“演戲找表演系的不香嗎?我可以去道具組幫你們做道具,真的,我很适合做道具。”
王塵綠誠懇地握上她們兩個人的手:“我需要的就是你們,真的!”
她從構思這個劇開始就在尋找演員,開學之後也經常在韶戲的女生中不斷梭巡。雙選會當天,她和大部分同學一樣都早已确定好了導師,正百無聊賴地四處觀察,忽然就看見正和別人談笑風生的鐘儀闕,還有正趴在桌子上往前看鐘儀闕的祖煙雲。
她終于靈光一閃,兩個主角在她的心中忽然有了确切的形容和真切的臉。
祖煙雲一眼看上去禁欲卻柔弱,坐在那便像一條靜谧的河,眼神卻很溫柔,一條河便因此化作無盡的春水。她可以是溫柔高貴的妻或者使人無比憐惜的紅顏。
而鐘儀闕的美則帶有攻擊性,一雙含笑的桃花眼竟淩厲大于漂亮,她的力量勝過善美,像是隆隆的春雷,孕育着使人驚顫的力量,令人仰望臣服,或者惶然畏懼。
王塵綠需要這樣的兩個人:在形象上恰好可以扮演女性批評中的“天使”和“妖婦”。
王塵綠需要這兩個人:因為她同樣看過兩個人的作品,明白這兩個人骨子裏都相當勇敢。
鐘儀闕是個軟硬皆吃的好人,在王塵綠的注視下率先妥協:“OK,先給我看看劇本。”
祖煙雲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坦言道:“我的體力可能撐不了一場戲。”
“你的都是文戲!”王塵綠保證道,“體力活都是鐘儀闕的!”
鐘儀闕:“……這合适嗎?”
“合适寶兒。”王塵綠安撫她,“武戲很帥。”
祖煙雲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她不是不想演,相反,出于一些不能說出口的理由,她想要立刻接下這部戲來。只是她的那幾分演技在電影中當個小配角還不會露怯,在一場兩個小時的大戲便有點不夠看,她難以保證自己始終在戲中演好角色。何況對手戲的演員是鐘儀闕,她看過鐘儀闕的戲,壓迫力很強,容易讓戲不好的人感受到壓力。
不過最終感性還是勝過了理智,她終于也點點頭,說:“那我也先看看劇本吧。”
“好的。”王塵綠立刻把打印好的劇本分給她倆一人一份,“看完可以給我發消息。”她拿出手機,“鐘導有我的聯系方式。祖同學我們加一下吧。”
“好的。”祖煙雲拿出手機,和王塵綠加聯系方式。
“那這樣我就先走了,有什麽事看完劇本再說。”鐘儀闕起身。
“嗯?”祖煙雲下意識擡起頭,被鐘儀闕看過來之後幹巴巴地問,“你這就回去?”
“嗯,早上起晚了沒遛狗,再過會兒要拆家了。”鐘儀闕無奈地攤攤手,“比格你們知道吧,很恐怖的。”
“啊這。”王塵綠連忙說,“走吧走吧。”
祖煙雲大學時期的老舍友宋若輕,本來也在旁邊和老師死纏爛打地交涉——她希望老師能給她的片子找一個出色的帥哥。看她們這邊結束了就走過來和祖煙雲彙合。
鐘儀闕歸家心切,随口和幾個同班同學說了句拜拜便如一陣風般離開了。
祖煙雲加完聯系方式之後也起身要走,抱着劇本一邊走一邊看着鐘儀闕的背影發愣,直到被宋若輕敲了一下腦袋:“出息。”
祖煙雲有點不服氣地小聲回怼:“你能有出息?”
“嗯……的确很難。”宋若輕問,“那你也不能總把眼睛貼人家身上啊,太明顯了。”
“沒事。”祖煙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外,确信地說,“她是塊木頭。”
“啊……”宋若輕由衷地發出一聲嘆息,畢竟是搞藝術的,身上難免有些令人着惱的對于人心的探究欲,她壓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現在什麽感覺?完全想不出來。”
“……說不清楚。”祖煙雲垂下眼眸,“我想跟着她。”
“跟着她?”宋若輕若有所思,“但我怎麽感覺你跟着她也不開心啊。”
“因為……”祖煙雲輕輕皺了一下眉,不太确定地說,“我感覺,她并不開心。”
“是嗎?”宋若輕有點吃驚,“我覺得她每天過得好爽。”
“……我不知道。”祖煙雲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一點都不了解她,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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