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夫二妻》的首演當天, 鐘儀闕和祖煙雲一早就來到了劇院化妝,外加幫忙布置道具。

鐘儀闕打着哈欠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拍拍打打,直到王塵綠看完燈光之後走過來, 不放心地問她:“你怎麽這麽困啊?”

“因為昨晚沒睡覺。”鐘儀闕無奈地說。

她和祖煙雲昨天淩晨跑去游園會看了個音樂劇,叫《天下還有比陳白露更可愛的人嗎》,劇做得不錯, 看完之後相當難過,一群人淩晨時分坐在劇院裏面抽噎大哭。

只有祖煙雲看完之後歪着頭問她:“陳白露為什麽要自殺?”

于是她們兩個人在曹禺雕塑底下聊了好久《日出》, 直到太陽真的升起。

“陳白露渴望精神和物質的雙重豐盈,她選擇用自己的身體交換物質, 結果發現這樣的情況下靈魂無法呼吸,所以選擇擺脫□□的束縛。”祖煙雲總結完自己的聽課收獲, 然後看着升起的朝陽輕聲問, “那你說, 她的靈魂看見日出了嗎?”

“……這個故事絕望便絕望在,”鐘儀闕看着逐漸熱鬧起來的校園,“日出并不屬于她。”

“可我卻覺得她看到了。”祖煙雲說, “我願意相信她的靈魂自由了。”

鐘儀闕聞言把目光投向她, 女孩的面孔被朝陽照亮了,她毫不畏懼地直視初升的太陽,目光中像有正在燃燒的火光。

鐘儀闕第一次沒有被她那張漂亮的面孔吸引,反而有了一種美不勝收的感覺。

“或許你是對的。”她笑着說, “我也希望你是對的。”

“我前兩天也去看這個戲了。”王塵綠聞言之後在亂糟糟的後臺找了個地方坐下, “當然我還在想,有誰不是陳白露嗎, 最後的結論是:鐘儀闕吧。”

“什麽?”鐘儀闕懵了, “我?”

“當然, 陳白露的靈魂沒有多少重量,但□□沉重。”王塵綠說,“你的肉、體也很輕盈。”

“……我最近增肥成功了。”鐘儀闕插科打诨道。

Advertisement

“你知道不是這個意思。”王塵綠看出來她不想聊這個問題,于是拍拍她的腦袋站起來,“行了別想陳白露了,好好準備演出吧。”

今晚的演出有不少“明星”“演員”“前輩”來看,大多數是對鐘儀闕和祖煙雲比較好奇,畢竟她們一個是冉冉升起的戲劇之星,一個是備受關注的學院派新人導演。

鐘儀闕在上臺之前握了握祖煙雲的手:“別緊張,演出結束之後我有禮物給你。”

祖煙雲一愣,什麽禮物還沒有問出口,鐘儀闕已經松開手上臺了。

她站在後臺,舉目可見舞臺上燈光耀眼,鐘儀闕站在其中,神采奕奕,反倒像是光源。

王塵綠一開始承諾的“只有鐘儀闕有動作戲”做到了,她上來就是一場舞劍,美得全場喝彩,直到那淩厲的劍鋒砍斷的桌上的一截桃枝,觀衆才驚得倒吸一口氣。

“當然是真劍了,沒看過我以前舞劍嗎?”鐘儀闕粲然一笑,把劍随手丢進花瓶裏,然後旋身入座,“我說你呢,薛丁山。”

不愧是他們想了很久定下的開頭,将鐘儀闕的身份背景和故事本身結合在一起,直截了當地吸引了觀衆的注意力。

祖煙雲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上場了。

這場演出對于鐘儀闕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對祖煙雲來說還是非常艱難的。話劇進行到下半場的時候她已經很累的,不過幸好最後一個角色是範十一娘。

鐘儀闕知道祖煙雲累了,所以名正言順地讓範十一娘挂在她身上。祖煙雲挨着她求她不要走,但封三娘決絕離去。

祖煙雲在這一瞬間與範十一娘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共情。

其實剛讀劇本的時候,她讨厭這個劇本裏的大多數角色,範十一娘尤甚。她喜歡坦率且光明的感情,不齒于的範十一娘為了留住封三娘做出的“卑劣”行徑。

但在這一刻,她終于與自己正在扮演的這個角色共情,因為留不住愛的人而感覺撕心裂肺。

兩個小時眨眼間便過去了。當如雷的掌聲響起的時候,祖煙雲還恍惚于最後這個故事的悲劇——她們用這個悲劇敲醒男人“一夫二妻”的美夢,但終究也敲碎了範十一娘自己的。

“來啦,謝幕。”鐘儀闕重新上場,握住她的手,一個圓形的徽章一樣的東西抵在她們手心裏。

祖煙雲愣怔地擡頭。鐘儀闕只是笑了笑,然後更用力地抓緊了她的手,拉着她起身到臺前謝幕。

“非常感謝大家來看我們今天的演出,我是戲劇影視導演專業研一的學生鐘儀闕,在劇中飾演四位Monster。”鐘儀闕戰身看向祖煙雲。

“大家好。”祖煙雲掌心發燙,感覺那枚東西好像在融化一樣,“我是祖煙雲,在劇中扮演Angel。”

劇目演出完之後有主創交流會,鐘儀闕把王塵綠杜确等人挨個請上臺來,王塵綠上臺之後暗戳戳打量了她們半晌,最後忍無可忍了,問她們:“你們還要握着手嗎?”

祖煙雲微微一愣,倒是鐘儀闕擺動了一下她們握着的手:“怎麽啦?”她仰着頭調侃,“誰讓你寫悲劇讓我們Angel不開心了?”

……原來她發現自己不開心了。

祖煙雲的手顫了顫。

“你找蒲松齡找編劇,總之別找我。”王塵綠舉手投降。”

“看來我們《一夫二妻》劇組關系很好啊。”交流會主持人看椅子桌子都搬上來了,便開始走流程,“好現在請劇組的大家入座。各位觀衆如果有什麽想要傳達給主創團隊的感想或者問題,可以在我們的游園會超話中帶關鍵詞留言,一會兒我們問答環節的時候會看的。”主持人也緊跟着她們落座,“好,那我們的交流會便正式開始了!”

交流會是王塵綠等人的主唱,鐘儀闕拉着祖煙雲坐到邊上,然後終于松開了手,把那枚東西留在了祖煙雲的手心裏。

祖煙雲雙手拿起來看,發現那是一枚透明的火漆印,做得非常精致,封存着一枚銀杏葉,四周是黃色的小花點綴,上方還有一只欲飛的蝴蝶。

她光是捧着都想要小心翼翼,完全不敢再像剛才那樣握在手心裏。

“這四周的是什麽花?”她撥開了話筒輕聲問。

“是桂花。”鐘儀闕說,“我們印藝種滿了銀杏和桂花,銀杏是比較著名的景點,但對于印藝人來說,四處飄香的桂花香更讓我們感覺難忘。”

“你之前會印藝的時候拿的嗎?”祖煙雲問。

“不是,但當時有了這個想法。”鐘儀闕湊近她說,“我看你很喜歡狂奔計劃的火漆印,回印藝之後本來想去社團裏拿印章偷偷給你蓋一個,但是又覺得狂奔只是我們印藝的回憶而已。”

“……是啊。”祖煙雲摸索着印章的手微微一頓。

“但是我們也可以有自己的回憶。”鐘儀闕笑着說,“當時的銀杏還沒有黃透,我前兩天讓印藝的學妹給我寄過來了一點。還挺浪漫的對吧……”

“……謝謝。”祖煙雲看着它,“你做得這麽精致。”比狂奔計劃裏面的火漆印章都要更精致漂亮。

“送火漆印章這種小東西做禮物……總感覺要做得用心一點才好。”鐘儀闕看着她從痛苦茫然的狀态中抽離出來,不由笑了笑,“我找的是的帝王蝶的模具,這是一種能夠遷徙的蝴蝶,不過……蝴蝶果然還是飛起來更好看。”

“诶我們的兩位主演不要咬耳朵了。”主持人大概是有點忍無可忍。

“怎麽了?”鐘儀闕毫無負擔地擡頭,把話筒撥回來,“要問我們什麽嗎?”

祖煙雲也一愣,連忙把火漆印放在自己的手心裏藏好。

“……主持人您別介意,我們的兩位主演總是這樣,喜歡單獨聊天。”王塵綠有點無語,“人家說要問你們點問題。”

“什麽問題?”鐘儀闕絲毫不慌,笑着問。

“網上一些觀衆和粉絲問的問題。”主持人看了一眼手機,“很多人關注二位學業以外的工作安排的,兩位可以透露一下嗎?”

“都來到韶戲學習了還是會以學業為重,排劇的話今年可能會在校內排音樂劇《鋼的琴》,但肯定不會商演。”鐘儀闕無奈地攤攤手,“放棄我吧朋友們,先去喜歡別的人,爬牆歸來之後仍是少年。”

在場觀衆都笑了笑,主持人接着問:“那我們祖導呢?”

“我擔任副導演的電視劇《暮色春水》剛剛殺青,大家可以多多關注。”祖煙雲沉吟片刻,最後還是說,“另外,我還在籌備我的院線電影處女作,希望能夠順利啓動吧。”

主持人又開始說一些祝福的場面話。鐘儀闕再次撥開話筒:“是之前那個《三千紙筆》嗎?”

祖煙雲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不論如何總是要拍的。”她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火漆印章,“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頁。”她不能因為羞赧而放棄,只不過她本來以為結束了的故事又寫上了序章,她需要一段時間搞明白,《三千紙筆》究竟該變成什麽樣子。

“我期待你的作品。”鐘儀闕笑着說,“希望可以做你的觀衆。”

劇中人要做她的觀衆嗎?

雖然知道鐘儀闕這個人社交從不走心,但祖煙雲還是笑了笑:“好,那我一定會拍給你看的。”

鐘儀闕聞言反倒一愣,總覺得這句話有哪裏不對勁,但此時此地無法探究,也就還是先放下了。

--------------------

感謝大家的閱讀~愛你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