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irce》的誕生, 始于編劇在課堂上聽到中世紀獵巫運動時的一句嘲諷:“如果真有一個女巫會怎麽樣呢?”
因此而受到觸動的人們一起,将古希臘神話之中最著名的女巫Circe從古希臘衆神中複活,置放到了獵巫這段歷史裏。
祖煙雲拎着燈, 拉着鐘儀闕的手,打開了去往地下室的門。
鐘儀闕借着那一點暗光向四周打量着:“所以,通關者的獎勵是知道一切?”
“你不是通關者, 是破局者。不過獎勵的确如此。”祖煙雲握着她的手穿過長廊,“Circe不僅是Circe, 她融合了許多女巫和惡魔的特點,比如魅魔的山羊角, 還比如卡珊德拉的詛咒。”
“山羊角”是一個出色的諷刺,山羊性情溫順、會遭受男人的性侵, 後世認為這是山羊象征“性”的原因之一。這一點鐘儀闕在五樓搜尋線索的時候發現了相關的象征, 因為她們發現了一家羊妓院。
卡珊德拉的詛咒更著名, 太陽神阿波羅愛上了卡珊德拉,并賜予她預示未來的能力。但是卡珊德拉拒絕了他的求愛,于是憤怒的阿波羅詛咒了她——讓別人永遠不相信她說的話。所以卡珊德拉雖然能夠預知未來, 卻在衆人的懷疑和漠視中絕望地見證了自己國家的覆滅。
這兩個故事暗示了順從和反抗的兩種結局。
“我今□□演的Circe的詛咒是救人者得不到理解和感謝……所以我的救援很難展開, 絕大多數的人都會為了表面的安全往人類的地方跑,但你知道的,那才是最危險的。”祖煙雲将自己的黑袍子解下來,披在鐘儀闕身上, 然後慢慢幫她把帶子系好。
“……你這樣好美。”鐘儀闕愣愣地說。
沒有了黑色的袍子, 她血紅的衣裙像火紅的火——她極少穿這麽豔麗招眼的顏色,黑袍罩着的時候還有着暗影浮動的暧昧, 她天生長了副妩媚嬌豔的臉, 平時冷淡慣了, 如今到有種火力全開的感覺。
鐘儀闕簡直納悶:“這麽漂亮,為什麽不安排你脫一下袍子?”
“安排了啊,我這不是脫了?”祖煙雲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這是給破局者的。”
鐘儀闕被她迷得昏頭昏腦:“我怎麽感覺你現在心情好好。”
祖煙雲體力一般,在一棟大樓裏面竄了三個小時,體力已經所剩無幾。她明顯已經沒有剛開場時的精力狀态,找到機會便慵懶地倚在牆上欄杆上休息。
但鐘儀闕卻莫名覺得祖煙雲此時的精神很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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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煙雲微微笑了一下,但沒有回答她。
她的确非常快樂。
當時剛從印藝回來的時候,《Circe》的負責人便找了過來希望她扮演這個角色。她并非一個表現欲旺盛的人,答應出演《一夫二妻》是因為鐘儀闕。這部她本來想直截了當地拒絕,也要讓他們盡快找下一個候選人。
但是當她聽完整個《Circe》的設計和構想的時候,她卻忽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接下這個人物的沖動,因為她期待鐘儀闕能來參加這個游戲,她期待鐘儀闕會從蛛絲馬跡之中找到些什麽,抽絲剝繭,最後走到她面前。
《Circe》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項目,他們一開始想要做得更恐怖,更有劇情性,借鑒阿瑟米勒的《The Crucible》,讓觀衆面臨人性的抉擇,但是自然被上面“否”掉了。
人類歸根結底是非常脆弱的生物,那樣類似人性實驗的游戲,可能會對他們的意識造成一定程度的摧毀。
所以創作者們删掉了大量的劇情,換成用大量細節創造了這個空間,剩下的由玩家自行探索。
玩家在進入之前拿到的小儀器不僅是用來幫助玩家離開的,同時也是錄音器。大量的工作人員游戲期間正在通過監控和錄音器監視他們的情況。
而一開始進入的玩家裏面其實有許多“托”,他們會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指引玩家探索這個空間,還會在必要的時刻被抓走,給真正的玩家一種壓迫感和緊張感。基本上被祖煙雲抓走的都是“托”,他們在四樓的時候會慫恿玩家走進水牢或走上天平——被慫恿成功的人自然會被獵巫人抓走游戲失敗。
不過鐘儀闕她們幾個人知識豐富、判斷敏銳,以至于從頭到尾沒被“托”找到過。
祖煙雲一邊給她講着關于《Circe》的一切,一邊帶着鐘儀闕走下樓梯,坐上了一艘小船。鐘儀闕打量着這雲霧缭繞的地下室,問:“這底下是什麽?”
“……水泥地面。”祖煙雲說,“我們只是追求一下那種氣氛。”
“……還挺有那種感覺的。”鐘儀闕點點頭,“像是歌劇魅影。”
“你是怎麽猜到我是保護者的?”祖煙雲懶得故作姿态劃船了,她倚在船頭放松身體,衣裙上翻露出有着荊棘文身的裸足和小腿,發絲也輕輕搖晃,像是一束被風吹動的柳絲。
鐘儀闕情不自禁把自己的視線放在對方身上,一晚上都是如此:“其實剛開始的那場戲對于破局是最重要的對吧?”她回答到一半忽然湊上前去,“你一晚上都光着腳,不冷嗎?”
祖煙雲搖搖頭:“還好。”
鐘儀闕皺了皺眉:“這個設計沒有必要吧,天越來越冷了。”
“一開始是說穿高跟鞋的,但是我實在穿不慣,就改成不穿了。”祖煙雲拍拍她的肩,“沒事,你繼續說。”
“嗯,我第一遍走的時候完全沒搞懂二樓三樓是什麽地方,拿到向日葵走第二遍的時候才想通了。二三樓是你的地盤,二樓是被你拯救的女人們,她們有自己的房間,在裏面生活,所以會有聲音。”
這個結論能夠得出來有很大的運氣成分,當時她在二樓胡亂背格麗克的《喀耳刻詩三首》。裏面竟然傳來了女人怯懦但虔誠的回應:“感謝我們的神,瑟西,喀耳刻。”
祖煙雲點了點頭:這個的觸發機制其實就是在二樓贊揚Circe。
鐘儀闕點了點頭:“三樓應該是你的吊死臺,那群五樓銷贓完吃喝玩樂的家夥常常會喝醉了到處亂跑到你的地盤,你會把他們放在三樓的幻象中,然後吊死他們。”
祖煙雲依然溫和地看着她,哪怕這個人在開頭的時候演了一段那麽血腥的戲,眼神荒蕪而恐怖。
其實鐘儀闕從一開始就感覺Circe并非“壞人”,她看她的表情始終如何溫和柔軟,甚至風情萬種。
“你開頭殺的那個人是一個所謂的獵巫人,他發明了許多所謂的可以鑒定女巫的工具,将無數無辜的人送上了火刑臺,但他始終沉湎于名利雙收的快感,直到被你殺死。”鐘儀闕笑着說,“開頭那真是一段非常完美的表演,哪怕它可能只有一次。”
“在舞臺上殺人的感覺……大概體驗一次也就夠了。”祖煙雲溫聲說,“你可以拿一百分了,鐘儀闕。”
鐘儀闕被她那輕柔卻鄭重的語氣搞得一愣,她從小就愛贏喜歡争鬥,今晚的《Circe》的确給了她感動,但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個游戲。
她喜歡完美通關,也喜歡刷新紀錄,她正在享受給予勝利者的獎勵,這讓她驕傲并快樂,僅此而已。
“你太累了嗎,煙雲?”她輕聲問。
“沒有。”船停下了,祖煙雲伸出手,扶鐘儀闕下來,“我覺得很開心,因為你是做得最好的。”這個游戲沒有成為破局者并不能說明什麽,但能夠成為“破局者”卻象征着很多都多東西:聰明敏銳暫且不談,最重要的是那種思維方式——幫助、反抗、守護。
許多人搜集了全部的信息也難以拼湊出這個故事,因為他們想不出這樣的故事,一個人不被理解地去幫助一些人的故事。
但鐘儀闕可以,祖煙雲一早就覺得她可以。但帶着鐘儀闕一路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是如此感動。就像她結束在結束助養的那天,收拾了一上午鐘瞻的來信,三千多頁的紙筆,她抱着痛哭流涕。
她遇到了太好的人,她讓她落淚。
船的盡頭是Circe的Crucible——一個巨大的坩埚。但是裏面并沒有祖煙雲所說的人骨頭,也沒有書上說的那些蟲子、蟾蜍,而滿是盛開的鮮花,将要從坩埚之中溢出來。
“破局之後,人們會接受Circe的幫助,Circe不必那麽辛苦地熬制毒藥,她身邊有了同伴。”祖煙雲輕聲說,“她将用鮮花熬制湯藥醞釀美酒,讓人們在絕望的生活中看見希望。這是破局者的結局。”
“……謝謝。”鐘儀闕說,“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獎勵了。”
“還有一個祖煙雲想送給的獎勵。”祖煙雲将手探入坩埚中摸索着些什麽,“當時坐在這裏時,就想要給你一個禮物。”所以女巫坐在自己的坩埚上編了很久的花環,她将花環拿了出來。
鐘儀闕低着頭讓她給自己戴上,然後擡頭,正好看見祖煙雲那溫和地注視着她的眼眸。
“煙雲,你……”她遲疑了一下,“你一早就覺得我會來?”
“是的。”祖煙雲點點頭,“我相信你會是破局者。”一直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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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開始構思這篇文的時候想寫無限流,感覺兩個人性格很合适,鐘儀闕注定會是相當絕望的英雄,祖煙雲注定會是為了雀兒不顧一切的瘋子。
但這篇文後面還是盡量不寫類似“副本”的東西了,我想得很多但細節性的東西不想這樣鋪開,還是回歸寫我們小祖和雀兒談戀愛吧。
最後還是感謝大家的閱讀~《一夫二妻》要首演了,新劇本帶着強大的助攻技能也要走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