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總之, 當天的排練就差不多結束了。祖煙雲的表現差強人意,鐘儀闕的表現倒是更糟一點。

後者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被人皺着眉盯着的感覺了,偏偏又完全找不到方向使力, 她當下便有點焦躁。

“你們畢竟也不是科班出身嘛。”王塵綠安慰她,“我覺得已經演得不錯了,但那畢竟是林君老師, 影帝影後當她的演員也一定被罵,何況是你們呢。”

“也是……”鐘儀闕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她學習思考的時候都常常皺眉,前兩天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有皺眉紋了, 看不出來,但仔細摸能摸出來。

“我們出去喝酒吧, 反正明天上午沒有排練。”石黛儀舉拳捶了下手心。

王塵綠聞言說:“最近排練這麽緊張你還想着喝酒啊?”

“不是為了喝酒, 是為了小鐘導和小祖導啊!”石黛儀說, “為了他們能夠相互理解……喝多了抱着哭肯定會促進感情的!”

“……你怎麽知道我們會抱着哭?”鐘儀闕無奈,“我們倆促進感情為什麽要大家一起喝酒啊。”

“……也有道理。”石黛儀嘆了口氣,“那就當我給你們出了個主意吧。”

鐘儀闕:“……”麻了。

雖然這個主意的确不像個好主意, 但鐘儀闕還是急病亂投醫, 開車經過一家超市的時候停了下來:“要買酒嗎?”

“……好。”祖煙雲點了點頭。

“那我們順便買點零食什麽的。”鐘儀闕的把車開進停車位裏,“再買點菜,我明天想做咖喱,你喜歡吃咖喱嗎?”

“喜歡。”祖煙雲下車, 跟着鐘儀闕走進超市。

“買什麽酒呢?”鐘儀闕看着琳琅滿目的酒櫃問祖煙雲。

“你随便吧。”祖煙雲推着購物車, “我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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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直接來一箱啤酒吧,這個牌子行吧, 不苦。”鐘儀闕拎起一箱啤酒來, “別的應該也喝不慣。”

“好。”祖煙雲點點頭, 幫鐘儀闕把啤酒放到購物車裏面。

和鐘儀闕一起逛超市感覺還挺奇怪的,因為鐘儀闕是個選擇困難症患者。

“帶辣味的還是不帶辣味的。”

祖煙雲猶豫着說:“不帶吧。”

“青提還是紅提呢?”

祖煙雲:“……紅提吧。”

“原味還是嘗試一下新味道呢?”

祖煙雲:“原味吧,這個新味道看起來不是很正經。”

總之,她就是一塊正反兩面的硬幣,有了她之後鐘儀闕的購物都因此快樂輕松了不少。

在相互的配合下他們很快買完了東西,開車到了家。

“玩俄羅斯轉盤吧。”鐘儀闕把一箱啤酒拎到桌子上,俄羅斯轉盤玩起來很簡單,是純粹喝酒的游戲。鐘儀闕在櫃子裏找了找,從一個桌游盒裏面倒出一個骰子來。

“六個杯子,擲骰子擲到哪個數字就把杯子裏面的酒喝掉,然後再随自己的心意給杯子倒上酒。規則是我們大學時改編過的,這樣喝得更爽。”她拿過六個杯子擺在桌子上,然後随手開了一瓶啤酒,“先每杯倒一半吧。”

祖煙雲把食材放進冰箱裏,把零食和其他吃的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聞言點了點頭,在鐘儀闕對面坐下:“好。”

“為了互相理解,我們再加一個真心話的規則。”鐘儀闕抛了抛手裏的骰子,“每個人喝完酒之後,對方可以問一個問題——可以不回答,但一定要說真話……也可以追問。”看見祖煙雲點頭之後她笑了笑,随後擲出骰子,“那我先來。”

“三。”祖煙雲低頭看了看落在她面前的骰子,她拿過骰子擡頭,便看見鐘儀闕将第三杯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看向她。

“……你為什麽叫儀闕?”她随口問了一個問題。

“儀為向往,闕為門戶,我爺爺起這個名字其實是希望我光耀門楣。”鐘儀闕說,“黑粉也有另外一種說法:儀是禮儀,闕為缺失,是禮儀缺失的意思……我覺得形容我還挺恰當的。”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煙雲你是不是沒玩過真心話大冒險啊?”

“……是沒怎麽玩過。”

“果然,誰會問這種問題啊。”鐘儀闕往空了的三號杯子裏倒上一點酒液,“我來打個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祖煙雲聞言愣怔一下,然後才如夢初醒般扔出骰子,拿起一號杯子裏的酒喝完,然後說:“有。”她心知自己的這個答案太簡短無聊了,但又沒有別的可以說。

“什麽樣的人?”鐘儀闕繼續問。

她并不想敷衍這個問題,但是她的确找不到合适的語句去概括鐘儀闕,她沉默半晌,最後說:“春夏秋冬都可以為她作飾。”春般爛漫,夏般熱烈,秋般敏感,冬般明淨。

鐘儀闕聞言歪了歪腦袋,但沒再繼續追問了,她扔過骰子,說:“我給你時間思考或者查手機。”

祖煙雲聞言果然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真心話題庫,然後問:“到目前為止,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情是什麽?”

“我做過好多瘋狂的事,最瘋狂的……”鐘儀闕沉思一會兒,然後說,“大概還是救了餘赟吧。”擡頭看見祖煙雲追問的眼神,她繼續說,“那個夜晚簡直是《瓊斯皇》的黑色叢林……或者《原野》的叢林,隋星背着餘赟,我背着兩個人的行李。到車上之後沒找到碘伏,用酒精消毒……我發誓我這輩子沒再那麽痛過了。”

這段往事太瘋狂,三言兩語便顯得驚心動魄,她和隋星對父母都很少提起,所以也不習慣多說,便往杯子裏面倒上酒去:“問你的還是這個問題,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情是什麽呢?”

祖煙雲勉強從鐘儀闕方才的回答之後回過神來,扔完骰子後喝完半杯酒:“考到韶戲吧。”

“考到韶戲?”鐘儀闕微微一愣。

“嗯,我以前成績很不好的,七年級的時候總分不到一百。”

鐘儀闕懵了,她一直上重點中學,對于總分不到一百這個概念非常陌生:“啊……很難想象啊,我還以為你一直都是個好學生呢。”

祖煙雲聞言溫和地笑了一下:“那之後我的确一直在努力做個好學生。”她沒有機會參加藝考,當年用可以報考985的分數選擇了韶戲,是當年唯一一個靠文化分被錄取的考生。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做了意見多瘋狂的事情……我幾乎從沒去電影院看過電影,更別說話劇。”她接着說道,“我拼命考上韶戲,卻又重新把自己砸進當年考不到一百分的那種境地裏。”

“……那你為什麽選韶戲呢?”鐘儀闕問。

“和你去印藝一樣……”祖煙雲輕聲說,“我以為喜歡的人在這裏。”

“……咱倆真是絕了。”鐘儀闕重新丢骰子喝酒,“下一個問題吧。“

“嗯。”祖煙雲刷了一下網上的題庫,“你……平生哭得最傷心的是哪一次?為什麽?”

“啊……”鐘儀闕沉思了一會兒,“是伊輝去世那次。我實在接受不了,哭到神智不清,還是杜确把我從樓上扶下去的。”

“伊輝……”祖煙雲思索着這個名字,在腦袋裏搜索和他有關的信息,“他演完《潘金蓮》不久後就去世了是嗎?”

“對。”鐘儀闕點了點頭,“也就半個月吧。”

“……是自殺嗎?”

“是的……”鐘儀闕說,“從排練樓一躍而下。”

祖煙雲能看出來她的痛苦,于是選擇終結這個話題,她扔出骰子喝完酒,說:“你可以問我了。”

鐘儀闕也看了看手機,随便挑了一個問題:“你會選擇愛還是被愛?”

“愛吧。”祖煙雲輕聲回應,“若深情不能對等,願愛得更多的人是我。”

“奧登的詩。”鐘儀闕在腦子裏面過名詞解釋:W.H.奧登,著名詩人,著名的同性戀者。

“嗯。”祖煙雲點點頭,“我希望我能用力去愛。離譜的,瘋狂的。”

“我終于覺得你像個藝術家了煙雲。”鐘儀闕結束這個話題,扔完骰子,這下她的運氣不好,丢到的是最滿的一杯。

“你不開心的時候喜歡做什麽?”看着酒液劃過鐘儀闕的脖頸,祖煙雲輕聲問。

“看帥哥美女視頻,看動物視頻……撸貓遛狗,出去看戲看舞蹈團排練,我修理情緒的方式太多了。”鐘儀闕說完之後又沉思一會兒,快速攝取酒精讓她的思考的速度變慢:“總結一下其實就是逃避吧……果然不是什麽好辦法。”她把骰子遞給祖煙雲,“下一個問題,你是否想過自殺?什麽原因?”

“沒想過。”祖煙雲放下杯子之後回答,“小時候根本沒有自殺這個概念。長大以後遇到了很多好人,就從未想過自殺。”

鐘儀闕有點驚訝于她的回答,她狂奔計劃時還做過“夏日和服”專題,這個專題的戲劇主人公最後會走向自殺。重點放在了“自殺”上,他們就需要搞清楚主人公的選擇,他們常常大半夜一起在天臺上聊戲,聊自殺的話題,她當時發現許多人都有過這樣的想法。

祖煙雲不像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但竟然從未産生這樣的念頭,真是奇怪而有趣。

祖煙雲繼續說道:“在能決定自己怎樣生、怎樣愛的時候,我是不會選擇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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