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眨眼便到祖煙雲生日那天, 他們傍晚最後一次彩排完,鐘儀闕披上外套從舞臺上跳下來,然後轉身扶慢了一拍的祖煙雲。

“喂, 你們倆!”王塵綠從音響室裏面探出頭來,“至于急成這樣嗎?”

“當然!”鐘儀闕拉着祖煙雲往外跑,二人的高跟鞋踏在地上, 像一串響亮的音符。

“……真夠無語的。”王塵綠嘆了口氣,“小祖真夠慣着她的。”

他們其實都知道, 鐘儀闕沒什麽好急的,她只是很喜歡狂奔做事的感覺, 而祖煙雲竟然就真的跟着她跑。

“他倆……”林君看了一眼取景器,問王塵綠, “最後親了嗎?”

“沒親, ”石黛儀搶答, “沒親!”

“明天不會親不上吧。”林君憂慮地嘆了口氣。

“不會吧……”王塵綠遲疑道,“鐘儀闕這麽勇的人,不至于還要害羞吧。”

林君點點頭:“那你晚上提醒儀闕一下。”

“還有別人要來嗎?”很勇的鐘儀闕已經來到停車場, 打開了車門, “我一個車拉得下嗎?”

“……沒有人了。”祖煙雲輕聲說。

鐘儀闕一愣:“梅子绛宋若輕她們呢?”

“她們都有事。”祖煙雲面色如常地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就我們兩個人去吃。”

“……哦。”鐘儀闕不明所以,但還是沒有追問, 她發動汽車, “那我們先去東門拿個快遞吧,飛光給我買了個快遞, 寄到學校來了。”

“好。”祖煙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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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來到快遞店門口, 鐘儀闕拿到快遞盒子就想拆, 拆開之後發現是個妖嬈花,她剛還在奇怪這不是玩膩了的東西嗎,翻開一看,花瓣之間是自己的臉。

鐘儀闕:“……”很好,厲飛光,你完蛋了。

鐘儀闕上車之後把東西丢給祖煙雲玩。

東西其實是個質量不錯的音響,祖煙雲看着說明書,連接了鐘儀闕的手機,随便放了一首音樂劇歌曲,長成鐘儀闕樣子的妖嬈花就吹着喇叭搖了起來。

祖煙雲看了樂不可支,端着花把自己笑倒在座位上。

“……笑死你算了。”鐘儀闕雖說有點無奈,但她從沒見過祖煙雲笑得這麽開心,從鏡中一瞥都覺得她笑眼生花。她因此覺得出醜是一件快樂事。

祖煙雲定的餐廳,是鐘儀闕曾盛贊過的墨西哥餐廳。

祖煙雲自作主張點了很多:塔可比薩奶酪餅,薄餅沙拉玉米片。沒吃完的全部打包,一人一袋拎回家。

走到樓下的時候,鐘儀闕忽然攬過祖煙雲,指着月亮說:“你許個願吧!”

祖煙雲聞言微微一愣,她沒有許願的習慣。二十幾年來只在十八歲那年許過一次願——希望能和鐘儀闕讀同一所大學。

後來她覺得許願實在不靈,便再也沒有許過。如今這個願望倒是實現了,她便覺得知足,不想再許。可鐘儀闕還在催她,聲音在月夜中又清又軟,像在撒嬌。

“……我沒什麽願望。”祖煙雲如實道,“你幫我許吧。”

鐘儀闕聞言眨眨眼,她向來處事圓滑,說話很有一套,但腦袋裏面一時竟搜尋不到祖煙雲想要些什麽,她一貫冷淡自持,或許真的沒有什麽願望。

好在她平日的積累太多了:“那就祝我們煙雲,新的一年好運不斷……”她信手拈來加缪的句子,“讓你常保一張我愛的……笑臉。”她自作主張加上一個笑字,然後轉頭笑着看了一眼祖煙雲,“我将在信封裏附上滿心的……”她指指天空,“星辰與月光!”

“……你啊。”一套說辭用了好幾年。祖煙雲忍不住笑着搖搖頭。她抱着妖嬈花,被鐘儀闕攬在她懷裏面撞來撞去。

“好。”她輕聲應了句,然後也擡頭,“你覺得月光美嗎?”

“我從來不覺得月亮漂亮,那麽小一個,月暈暗淡蒼白。”鐘儀闕仰着頭說,“月光浪漫是因為它映照美的事物,比如大海、雪原……”她側頭,“當然還有美人。”

祖煙雲愣怔一下。

“你讓我覺得月光很美。”鐘儀闕向來不對美人吝啬贊美,大學時她就可以為自己覺得漂亮的女生寫戲,杜确總是吐槽她以後當了導演大概會潛規則演員。

但她說出的贊美做出的事永遠真摯,一如祖煙雲那坦蕩的美。

她最後拍拍祖煙雲的肩,“好了,我們吹滅星星上樓吧。”

祖煙雲笑:“星星怎麽吹滅?”

“當然可以!”鐘儀闕指了指天上一角,“就那顆星星吧,離月亮最近的那顆,你看到了嗎?”

“嗯。”祖煙雲點點頭。

“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吹。”鐘儀闕問,“準備好了嗎?”

祖煙雲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三、二、一……呼!”

随着二人一起吹氣,那顆星星竟然果真暗下去,遍尋不見,就像是一根被熄滅的蠟燭。

祖煙雲還在發愣,鐘儀闕便一邊說着生日快樂,一邊把她推進樓去。

這一來一回,祖煙雲大概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她轉頭,看向按電梯的鐘儀闕:“那裏有朵雲,是吧?”

鐘儀闕自然也不指望能糊弄得了祖煙雲,遂也就坦率承認:“是。”她笑道,“我晚上眼神很好的。”

祖煙雲笑了起來,她依然覺得很浪漫,自己剛才吹滅了一顆星星當蠟燭。

“看來我的願望已經開始應驗了。”鐘儀闕看着她的笑臉打趣,“其實我本來訂了蛋糕,但訂得有些晚,今天送不過來。”

祖煙雲一怔:“沒必要破費,其實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大學時如果在學校裏舍友會幫她過,但她經常在生日期間待在劇組,劇組中的大家來去匆匆,沒有人知道她的生日。

“蛋糕不是為了過生日,是為了吃蛋糕!”鐘儀闕走進電梯,擡手擋着感應器等祖煙雲進來,一本正經地說,“可惜只能明天慶功宴吃了,但你要知道,那是給你買的,巧克力味,抹很多甜兮兮的奶油。”

祖煙雲幾乎有點發愣,她的第一個蛋糕就是鐘儀闕給她買的,當年兒童村的孩子們很少吃那麽好的蛋糕,所以沒來得及拍照便被一搶而空。但祖煙雲還是記得那個蛋糕的樣子——是哄小女孩的粉色奶油,上面是巧克力做的魚尾、珍珠、波浪。

那封緊随其後的信上寫着:“願你如小美人魚一樣不舍靈魂與自由。”當時的祖煙雲只知道《海的女兒》是個關于愛情的悲劇故事,也不明白所謂的“靈魂與自由”。她只記得那個漂亮的蛋糕,和捧着那塊屬于自己的蛋糕時,所嘗到的甜兮兮的奶油。

她們回到家之後歇了一會兒,然後鐘儀闕就收到了的王塵綠關于吻戲的提醒信息。

她也不感覺自己會慫到親不上,但是出于敬業,她還是叫着祖煙雲陪她過一下最後一場戲——封三娘範十一娘的這場戲本就最難,情感細膩變化豐富,而且又偏偏在最後一場,體力精力很容易跟不上,需要非常熟練才能保證現場效果。

最後一段便二人的吻戲,那時的範十一娘痛苦萬分地道歉認錯,封三娘卻知道自己将要身死,不舍憐惜地想要多看愛人幾眼,她在那種痛苦又眷戀的情緒中按捺不住,湊上前去接吻。

全劇就在這個帶着眼淚苦澀的吻中落幕。

鐘儀闕湊近祖煙雲,又像往常一樣停住,她擡眼望進祖煙雲那漂亮而通紅的眸子裏,忽然問:“你是不是最近哭太多次了?”

祖煙雲聞言眨眨眼睛,看着鐘儀闕坐直身子,又轉身在茶幾上拿過一小瓶眼藥水:“滴一點吧。”

祖煙雲沒接:“我不會滴眼藥水。”

“我來給你滴。”鐘儀闕重新舉着眼藥水湊近了一點,輕聲說,“擡頭。”

“嗯。”祖煙雲仰着頭往前湊了湊。

“睜着眼哦。”鐘儀闕在沙發上跪直,手觸上她的眉眼,輕聲提醒道,“馬上就好。”

“嗯。”于是祖煙雲光明正大地睜大眼睛看她,看着她因為說了很久臺詞而略顯幹澀的嘴唇,還有說話時露出的一點紅舌。

“你嘴有點幹。”滴完眼藥水之後的祖煙雲不适地眨着眼睛,但還是探身幫她拿了下杯子,“喝點水吧。”

“沒辦法,對手戲臺詞太多了。”鐘儀闕喝了兩口水,她喝水總是也急匆匆的,盈盈的水漬留在她的唇上,像桃花上的露珠,“我演戲還總是不喝水,明天吻戲……”她說出來放才覺得有點怪,雖然噎了一下,但還是把下半句說了出來,“你肯定很不爽。”

“……只是吻戲而已。”祖煙雲知道她緊張,便慢吞吞問道,“你該不是真的親不上來吧?剛才……”她頓了一下,“只是想讓我滴眼藥水?”

“當然!”鐘儀闕像只小貓一樣在沙發上彈了一下,“只是吻戲而已。”

“對啊。”祖煙雲笑了一下,“但你不總是要把每場戲每個細節都過好幾遍嗎?唯獨最後這場戲,在首演前一次不演,這……”她輕聲問,“合适嗎?”

鐘儀闕已經快被這場吻戲搞瘋了,腦袋裏面一團糨糊,完全沒覺得祖煙雲這段話有什麽邏輯漏洞。她憂慮地皺起眉:“那怎麽辦?”

“試一下就好了。”祖煙雲溫和地湊上來。

她的眼睛裏面還盈着淚和藥水,在燈光下亮得像是星星。鐘儀闕幾乎看愣了,她還沒搞懂祖煙雲在說什麽,下意識擡手撐在沙發上想要往後躲。

可惜祖煙雲沒有給她機會,她在鐘儀闕的耳邊輕笑一聲,趁着她酥麻不知天地,就這樣側頭吻了上去。

天地寂靜,這個吻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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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生病住了一個周院,出院之後家裏又各種事,總算是恢複更新了。

感謝閱讀,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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