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個吻其實非常簡單——按照林君老師的要求, 貼上之後便不再有其他的動作,幾乎是一個定格鏡頭。

鐘儀闕明顯愣住了,呼吸都下意識停止, 一雙桃花眼瞪得很大,鼻腔裏發出茫然的輕哼。

祖煙雲在親上的前一刻便有些後悔——她太得寸進尺,又太不坦蕩。但随之後來的感受卻讓她缱绻而不滿足。

柔軟的觸感, 還有如此可愛的反應。

這個偷來的吻如此甜美,讓她貪婪的靈魂不由顫抖。它叫嚣着想要一個真正的吻:綿長, 深情。

這個想象讓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卑劣,她猛地閉了閉眼睛, 然後直起身,離開了鐘儀闕的唇。

鐘儀闕還在發愣,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擡頭便看見祖煙雲唇上晶瑩的水漬——那是從她嘴上蹭過去的, 那麽明顯,像是一滴花瓣上的露珠。

祖煙雲安靜地看着她——她的瞳色深暗,像一灘無根的靜水, 情緒總藏在裏面看不分明。

後者面上不顯, 其實手已經攥緊了沙發一角,正忐忑地等待着對方的回應。

鐘儀闕卻只是擡着頭,愣愣地問她:“不應該是我親嗎?”

祖煙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怎麽辦?”她溫和又坦率地說道, “要不你再試一下?”

“不, 不了。”鐘儀闕連忙說,“我要去泡澡了。”然後便頭也不回地沖進了浴室。

浴室中馬上就響起了水聲, 祖煙雲側身躺倒在沙發上。

她也有點回不了神。一方面被自責壓迫, 另一方面這個偷摘的果實太可人, 讓她有些沾沾自喜。

鐘儀闕如此可愛,她超過這平庸生活的一切。

淩晨時,鐘儀闕祖煙雲坐在不同房間裏面寫日記,祖煙雲是因為作息規律使然,鐘儀闕純粹是因為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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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日記角落裏面畫一朵玫瑰:“原來親吻是這種感覺,很軟很舒服,但內心哄跳如擂鼓,我感覺自己被一朵玫瑰襲擊了……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我的腦袋怎麽還是一團糨糊。”

好在她終究還是想起這個吻的目的:“封三娘不顧一切想要一個吻,因為這個吻讓她的愛現形,在那個女生之間的愛情被隐形的時代……或許現在也是,這個吻從愛情的灰燼之中盛開出花來。作為演員,我不該付與那麽多自我的情感在其中,我要珍惜這個吻,并因此而幸福地戰栗。”

“明天就要和大家說再見了……”她挨個寫下幾個角色的名字,“你們的情感永不褪色,我會記得你們教會我的事情。”

祖煙雲在日記裏面卻沒有寫什麽,即便是只寫給自己看的日記裏面,人依舊會隐瞞和撒謊。她在新的一頁中畫了一樹桃花。

她沒帶彩色的畫筆,故而輕輕用手蹭了粉色的眼影在紙上輕輕暈染,她撫過每一個花瓣,如同撫過心上人的眼睑或者唇般溫柔,這個幻想讓她塗抹時總忘記呼吸。

“在漸冷的天氣裏,你令我升溫。”她最後寫道,“我絕不會把春辜負。”

夜色濃郁,鐘儀闕先上床睡了。祖煙雲過了片刻才上床,小蒼靈已經會乖乖地起身,把鐘儀闕旁邊枕頭的位置讓給她,然後睡到二人中間。

祖煙雲還有點沒回過來神,她坐在那打量了退而求其次的小蒼靈一會兒,內心想:“連這個位置我都不想讓你有。”

轉頭卻看見鐘儀闕毫無防備的睡眼,這才垂了垂眸子,從那充滿私欲的貪念中忽然清醒過來。

“對不起。”她躺下,看着鐘儀闕溫和柔軟的睡顏,在心裏輕聲重複道,“對不起。”

她已經習慣晚上睡覺時看着鐘儀闕說對不起了——這個認知讓她如此憎惡自己,鐘儀闕教了自己那麽久,但她卻始終沒有學好,或許她本性中便帶着狡詐和虛僞。

鐘儀闕是愛鮮花的人,她不會喜歡虛僞而長久的東西……她和該永遠相思,留下感恩和些許偷來的溫情。

這天上午,鐘儀闕和祖煙雲便趕到劇院,進行最後一次彩排。

畢竟只是拍攝參賽用錄像,今天不會有觀衆。但畢竟林君老師的名聲在此,又借了韶城的設備場地,還是有不少的教授甚至院士前來看。

鐘儀闕想要認真對待完這次演出,故而不想花心思出去社交——她一貫認為作品才是決定創作者戲運的東西,所以幹脆躲在後臺裏面不出來,一遍遍看着劇本。

祖煙雲被她導師叫去和幾位老師打了招呼,然後也回到後臺,看見鐘儀闕正細細撫摸着劇本——她對于自己創作或扮演過的角色都很有感情,如今大概有些傷懷。

“林君老師說下午拍攝完,晚上和幾個朋友一起去吃飯。”祖煙雲坐到鐘儀闕身邊,輕聲說,“大概就是慶功宴了。”

“嗯。”鐘儀闕點點頭,“那一會兒吃什麽?”

“外賣吧。”祖煙雲看了一眼手機,“助理在點了。”

“哦。”鐘儀闕應了一聲。

祖煙雲看得出來她有點心不在焉,便沒再說話。

池微魯悄悄這時也和前面的各位老師打完招呼,來到後臺。

魯悄悄和祖煙雲打了聲招呼,然後坐到了鐘儀闕身邊——她很喜歡聽鐘儀闕講戲,鐘儀闕也很喜歡聽着偶爾來上兩句京劇昆曲,二人之間久而久之關系變得親昵了許多。

池微則和鐘儀闕問過好後就坐到了祖煙雲身邊,笑着輕聲問:“準備好了嗎?”

“嗯。”祖煙雲點點頭。

之前石黛儀就說:怪物和瓊花關系好,天使和芍藥關系好很正常,cp向性就是這樣的!

但祖煙雲卻有點煩躁,她一煩鐘儀闕給魯悄悄講戲,二煩池微那和鐘儀闕十分相似的笑意。

池微表面像鐘儀闕,內心其實和祖煙雲更接近,她并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但不甘心讓她虛僞陰郁、內心混亂行動失常——祖煙雲自己如今不就是這樣嗎?

“我出去走走。”祖煙雲站起來。

池微緊跟着站起來:“我也出去抽根煙。”

今天的風很大,祖煙雲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轉頭問點上一根戲煙的池微:“你想說什麽?”

池微看起來有些驚訝:“……以前你真的很少主動問這句話。”她輕輕抖了抖煙灰,笑着說,“表面倒是像小鐘導一樣,越來越坦率了。”

祖煙雲讀懂了她的潛臺詞,但轉開了話題:“我還是搞不明白,你在不甘心些什麽?”這次的池微和以前變化太大,像是不肯松口的惡犬。

“我以前覺得你像在塑神,創作時像在給她塑像。像是一個故事中完全不重要的夜莺,我給你的備注一直是Nightingale。”池微笑着說,“我貪心愛玩,但無意對這麽有趣的感情下手。”

這番話有些尖銳,但祖煙雲并沒有被刺痛到,她可以當鐘儀闕的信徒,甚至為此驕傲。

“但現在……你敢說你對自己的神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嗎?”池微終于別過頭去,她對祖煙雲的喜歡并不作假,不敢看着祖煙雲被質問後的眼神,“你不是夜莺,也不是狐貍……你卑劣起來了小祖。”

煙灰慢慢燃燒,煙草味和池微身上玫瑰香水味讓祖煙雲有點眩暈。

她想說些什麽,但害怕話語中的辯解讓她顯得更虛僞,在漫長的沉默後,她說:“我相信我的愛沒有罪過。”

“愛沒有罪過,但你會愛人嗎?”池微嘲諷地一笑,她在欄杆上擰滅香煙,把煙頭随手丢進垃圾桶裏,“你會像範十一娘一樣把一切搞得一塌糊塗。”

祖煙雲攥着欄杆的手指泛白。

池微也不由有些憐惜,她想要伸手觸碰,但祖煙雲還是躲開了。

池微看着她倔強但茫然的面孔,終于嘆了口氣:“小鐘導可能會像封三娘愛着範十一娘一樣,不顧一切地愛你原諒你……但你忍心……”

“別說了。”祖煙雲打斷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蒼白着一張臉,“但我也要說清楚,不管我怎麽樣,鐘儀闕怎麽樣,我和你都沒有任何機會。”

“為什麽?”祖煙雲毫無餘地的話讓池微有些惱火,她已經做了惡人,如果還什麽都得不到,付出的成本讓她憤怒。

“我永遠是鐘儀闕的信徒……不會愛上第二個人。”

池微聽過太多陷入愛情的人說出這樣“孩子氣”的話,她幾乎有點想要嗤笑。但這句話從祖煙雲口中說出來時,她卻覺得或許這理所應當。

祖煙雲是被鐘儀闕培養出來的小怪物。

她或許永遠渴求她,但也永遠不背叛她。

或許祖煙雲真的會把一切搞砸,但也沒什麽所謂了,池微在更早的時候已經出局。

“鐘儀闕很心軟,但你真心狠。”池微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祖煙雲聞言頓了一下,然後說:“……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朵玫瑰。”這個世界懦弱可笑,她如此美麗尖銳。

“那希望你不要殺死自己的玫瑰。”

“……我不會的。”祖煙雲輕聲說,“我會很小心。”

“好。”池微在寒風之中攏了攏風衣,“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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