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日月種與涅槃之種皆是人間奇物,可這等奇物也有所局限,而且越強之人所受的局限越大。借着涅槃歸來的生靈就像是憑空構建的一場好夢,很容易化作光陰消散。昔日以她們之間的“情業”引魂,可僅僅如此是不足以讓湛明真徹底在人間永久駐留的。在她意識到了自己曾經“身亡”後,那被鎮壓的斥力會再度生出,她若是恨這人間,那麽斥力就會變得更為激烈。
李持盈不願意去賭這個可能。
燭龍之目追逐着日影,到了夜間那月色的清輝同樣被暗色侵蝕,如同濃墨般的暗霧席卷而來,天地間只餘下了一盞盞燈火留下的微光。
血流成河的過情關如今陷入了一片死寂中,那些反叛的、非人的、無智的皆被埋葬。只剩下一股裹挾着血腥氣的長風吹過了高高翹起的屋檐,又拂向了起伏的屋瓦。琉璃瓦在微光中宛如水銀一般流淌,然而很快就會被濃霧吞噬。
封印之地在過情關外西邊十裏處。
昔日的戰鬥使得天地翻覆,那巍峨高聳的山川倒塌陷入了深谷中,那凹陷的巨坑則是起伏如崚嶒的怪石。湛明真雙手負在身後,她自如墨色漩渦般的雲層中下望那如寶鼎倒扣的封印之地,內心掀起了一陣陣波瀾。
她在這裏囚困百年,也恨了百年。
可她可以恨任何人、怨任何人,她怎麽怪持盈妹妹?
“底下沒有東西。”李持盈走近了湛明真,她的聲音變得平靜。
湛明真沒有說話,她閉着眼睛傾聽那枝葉摩挲的悅耳之音。許久之後,她輕笑了一聲,伸手向前輕輕一抓,低語道:“九嶷,劍來。”
在這一瞬間,李持盈的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惶恐,她親眼見着眼前人的身形變得單薄,好似一道幻影要被微風吹散。
“瞧你吓得。”湛明真“噗嗤”笑了一聲,身影再度凝實了起來。她伸出手拍了拍李持盈的肩膀,在這晦暗的、滿是濃霧的夜中,她的雙眸是天地間最為璀璨明亮的星辰。她反手拉住了李持盈,驟然從飛舟上躍下,獵獵的風吹拂着長發和衣裙,她像是要跌入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李持盈心跳的速度驟然加快,她将湛明真拉入了懷中,要用自己的臂彎去愛護一生所愛,用自己的脊骨去撞開
天地間的瘴霧。
“去取回你的劍。”湛明真笑吟吟的,她湊在了李持盈的耳畔低語,“我不會去想你不願意讓我知道的事,我只愛你。”
天地昏暗,月光漸漸地被暗影奪走了,在瘴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荒古之時的人見慣了黑暗,可如今的九州生靈卻是在日月的明光下成長的,暗色在翻湧着,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也被強行地拉拽了出來。他們擡頭看蒼穹被黑影罩住,仿佛天狗狠命地吞食。
“有人在祭拜燭龍圖騰。”
“黑暗吞噬的速度更快了,已經不見晝夜之分了。”
勉強點燃的火把照亮了修士的臉,映襯着劍刃上的寒光凜凜。
古怪、詭異的嘯聲在如刀刮般的風中唿哨作響,震得屋檐上風鈴來回晃動,驚得城中老幼放聲嚎哭。
“不好,那祭壇有古怪!快——”話音戛然而止,一只蒼白的手從年輕的修士胸口穿過,将那顆心髒緊緊一捏,擠壓成了一片碎末。祭拜燭龍圖騰的人得到了強悍的力量,在瘴霧中不住地成長,但是也被那股污穢、詭異的,來自幽冥的力量扭曲成了一個個怪物。
這是燭龍送給人間的第二份“大禮”。
他昔日跟随着娲皇一衆建四極、驅瘴霧,點燃一盞盞燈火,如今卻要這人間再度回歸晦暗。
黑暗迅速地吞噬着一切,整個城牆都在搖晃、震動。
“地龍翻身?地龍翻身了!”城中的人四處奔散,驚恐地大聲地喊叫了起來。鎮守各座城池的修士東奔西走。一些人鎮守着大陣,試圖讓整座城重歸安定,一些人則是馬不停蹄地穿行,将墜落裂縫中的生靈撈起。
“他們不是一直針對燭龍嗎?可這災難為何來得這樣迅疾?”
“光憑借着我們能夠對抗嗎?”
“玉京弟子呢?為何這個時候不見玉京弟子?”
巨大的絕望與那陰暗的瘴霧幾乎壓垮了衆人,他們有人在人間諸城中鎮守,也有人向着外間狼狽逃竄,自顧不暇之際,又何來的心思再去助其他人?
玉京殿中。
三代人坐在了蒲團上。
沉玉璧閉目不言,浴紅衣臉色森寒。
“天地殺局,瘴霧橫行,好像回到了荒古時期。”明月風苦笑了一聲,她跪坐在地,雙手緊緊地握起,“各州求援之聲不斷,我們……我們……”她長嘆了一口氣。燭龍封印在玉京之下,僅僅是部分元神便能在九州攪弄風雨,若是等到他破封的那一日,九州面臨的又是何等災難?
“我們不能改變什麽。”浴紅衣直視着前方躍動的燈火,她的膝上橫着一柄劍,“我們只能盡可能地讓事情不那麽糟糕。燭龍之劫,是人心之變。你二師姐尚未歸來,七峰入陣缺一份力量,只能由你們來擔起。”
明月風緊抿着唇,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是!”
在那巨大的震動中,在如雷霆的咆哮聲,大地仿佛在下陷。
過往由燭龍着手建立的天地都在崩毀,九州各地的古老城池都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任由瘴霧侵入其中。這是個無法彌補的缺口,是曾經構建的天序被創造者否認,就算是一個個修士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填,仍舊是沒有辦法堵上這個缺漏。
“嗬嗬”的響聲在四面回蕩,仿佛是燭龍對人世間蝼蟻的嘲笑。
漆黑的瘴霧裏,一朵緋色的火焰灼燒着四面的惡瘴,圈出了一片清淨之地。
湛明真的緋衣的衣袖翻卷,重新進入了這個封印之地,與那過去的百載時光對抗。
李持盈悄無聲息地跟随在了她的身後。
這裏終于不再暗,不再冷了。
“在山河社稷圖上,九州立于山河之實,妖國立于山河之虛。”湛明真開口打破了寂靜,她那雙黝黑的雙眸籠罩着淡金色的神光,周身靈力翻湧,可動作很輕,像是一根羽毛翩然落地,“虛實相間,我輩當再度踏上故土。”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一陣風吹過了她的發絲,吹過了千萬裏的瘴霧。
曾經西走的風靈國借助着山河社稷圖重新嵌入了九州的大地,将那巨大的溝壑填充,将那被燭龍剜出的創口撫平。被燭龍否認的那就從世間剝離,千萬載之後的九州,是他們而非是天妖的大地。
在風靈國自虛入實嵌入九州的剎那,九根坐落在九州的小天柱顯化而出。它們支撐着陰雲垂地的天,鎮壓着如地龍翻覆的大地。微弱的燈光簇擁在一起,
千千萬萬盞,它們漂浮在了天空中,像是一輪新的太陽,驅逐着陰冷的瘴霧,照亮這片大地。
無數城池之外,在冰冷的瘴霧裏,扭曲的詭異的森冷的怪物成群結隊地鋪開,它們撞擊着城門好似隆隆的雷鳴。這些人是逃離城池卻又來不及歸來的修士,是一開始便堕入了邪瘴中的惡徒——不管他們過去如何,此刻都是燭龍留在了世間的爪牙,是燭龍留給九州的“劫”與“業”。
明光灑落,駐守城池的修士又哭又笑。
可面對着那如潮水奔湧的瘴霧,面對着陰森詭谲、瘴霧潛行的怪物時,他們不再怕了。
昔日上任妖主遠走西境,以山河社稷圖為基創立風靈國,如今的湛明真踏上了一條與她母親相似的路。她的力量幾乎在一瞬間被山河社稷圖抽空,偌大的承負壓在了她的背脊,她就像是一面天錘重重地敲擊的鼓,不住地向下凹陷。紅色的血線從口鼻溢出,從眼角、耳中流淌,她望着因極度的恐慌而渾身發涼的李持盈,笑吟吟道:“我願意愛這九州最後一次。”
“李持盈,拔-劍!”
度過心魔劫之後的李持盈修為應當有所進境,可是她并沒有。
在百年之前,“九嶷”被分成兩半,以自身性靈護佑着此地時,劍意便不再完整了。
九嶷劍上靈光黯淡,留在李持盈手中的是一柄殘劍。
盡管李持盈竭力掩飾,可她并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怎麽都會露出蛛絲馬跡來。
除了與自己有關,湛明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李持盈沉默不言。
湛明真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她輕笑道:“你持一柄殘劍,連我都打不過。”
李持盈微微蹙眉,許久之後,她伸手一探,取出了九嶷劍。在火焰的映襯下,劍身流淌着淡淡的光芒。若是再得千百年的蘊養,或許真的會養出新的“靈性”,可眼下卻已經來不及了。
湛明真漫不經心地掃了李持盈一眼,她的指尖輕輕地拂過了劍脊,又微微一錯,擦過了劍刃。血珠自指尖沁出,被她輕輕地抹在了紅芒流淌的劍身上,她曲起手指敲了敲,道:“九嶷,來。”她的聲音就像是唱祝歌時的清透。
粲然的緋光好似一團赤日,自虛空中躍
出,剎那間便與九嶷劍相合。
劍刃上的靈性爆發,映襯着李持盈的眉眼,如火光灼然。
湛明真從李持盈的手中接過了九嶷劍,饒有興致地挽了個劍花,感知着九嶷劍的雀躍,她又将九嶷丢回到了李持盈的懷裏,哼了一聲道:“我才不喜歡學劍。”
“好,那就不學。”李持盈接劍,她朝着湛明真低語。
緋色的劍芒以她為圓心向着四野掃蕩,好似是一輪圓月,将那瘴霧中行走的孤魂野鬼與怪物一一清掃。
李持盈拉着湛明真往前走,沒有回頭。
沒有看到那一株枝葉摩挲發出清悅鈴聲的涅槃之樹在顯化後頃刻枯萎。
人間城池皆有修士成陣,或是玄龜駝負着即将下陷的城,或是參天之木庇護着沐浴在雷暴下的生民,或是修士以身成陣,攔截着奔湧的瘴霧。那些幽暗陰冷的瘴霧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識,如潮水一般退縮,又化作了狂浪撲向了九州的核心——玉京。
形如骷髅的人們瘦削得只剩下了一層皮,他們弓着身體在陰暗、森冷的瘴霧中行走,好似被驅趕的牲畜。他們的身後是濃稠得像化不開的濃墨般的瘴霧。
他們走向了玉京。
在那延伸到了雲霧裏的山階前止步。
“師尊?”明月風見狀悚然一驚。
各峰上的人将山階下的情景盡收眼底。
那些燭龍的傀儡正驅逐着無辜的凡民開道,要用他們的性命叩開玉京的山門。
浴紅衣聞言霍然起身。
湛明真埋在了九州的小天柱已然顯化而出,萬千燈火如日月照世間。
是劍出的時刻!
那往日散漫的眉眼被孤冷覆蓋,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不世之劍。
“轟——”一聲爆響。
山門大陣裂開了一角,無數瘴霧向着玉京湧來,好似要将這支天之柱徹底地吞噬。下湧的劍流頃刻間将瘴霧攪得粉碎,那原本在練劍坪領悟的弟子見狀睜開了雙眸,提劍掠向了山門。
那些游走在瘴霧中的凡民根本不可能回到最初,在叩開山門的剎那,就變成了索魂的厲鬼,如枯木般的身軀中驟然間爆發出了一股強悍的力量,殺向了前方的修士。
玉京的憐惜只是徒勞,可沒有一人覺得自己不該開山門。
他們是玉京的弟子,是玉京的不屈之劍!
隆隆的山石滾落,砸向了檐角如遲翅翼飛揚的門闕。
那巍峨聳立的門樓與宮殿被墜落的巨石吞噬,在山崩地裂聲中,玉京七子筆直屹立在山峰,硬抗那“天柱傾”的谶命。
上月峰。
沉玉璧踏風而立,一襲白衣在風中如舒卷的雲。溫和的如水流般的靈機籠罩着整座峰頭,峰中的人連石塊落地的聲音都聽不見。
只是桃花枝上的燈火在那急驟的風中劇烈地搖晃。
湛盈氣鼓鼓地站在了樹下,死死地盯着枝上的九盞燈火,生怕它們在下一刻就要熄滅。
白鵲鵲眨眼,她掩着唇連連的打着呵欠。
“燈不能滅。”湛盈認真地開口,在猶豫片刻後,她蹭蹭蹭地爬上了桃花樹,用自己微弱的靈力助燃燈火。只是她的努力似乎無濟于事。撓了撓頭後,她的眸光倏然間一亮,拿出刀在指尖一抹,将一滴滴血擠進了燈中。微弱的燈火倏然間茁壯了起來,那各州上方懸浮的燈光驟然間爆發出了一團明光,與天邊即将被暗影吞噬的日月遙遙對峙。
縱橫千百裏的劍氣在地面犁出了一道道深痕,瘴霧中游走的怪物在劍下化作了飛灰,可那粘稠的瘴霧變得更加濃郁可怖,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頭擠出。
千千萬萬盞燈幽幽地照着九州。
可天穹的日月仍舊被黑影奪去了最後一絲光亮。
所有人都感知到了那股來自幽冥的陰冷,所有的人都意識到燭龍破封而出。
綿延千裏如巨龍般的玉京山脈起伏如海中浪。
燭龍之首自北面鑽出,那張類人的面上一雙豎眼暗紅如血、幽藍如冰。
燭龍之尾自南面闖出,赤色的蛇身鱗片宛如熔漿,垂落間拍碎了高聳的山脈。
古怪的笑聲像是千萬奔雷齊齊炸響,它的身軀聳動了起來,仿佛天地一道震顫。
“玉京在中州之中,為九州之心,是撐天之柱。燭龍為荒古時期的天妖,一旦他登天柱臨玉京,便可借九州九宮之勢,掌馭九州。”沉玉璧垂着眼,淡然開口。
浴紅衣瞥了沉玉璧一眼,她手
腕一翻,默不作聲地祭出了一道雷霆之劍,斬向了燭龍之首。奔湧的雷海茫茫不見邊際,那恐怖的無邊際的聲威好似要将萬物碾為齑粉。燭龍的身上出現了一道血線,噴湧的鮮血在雷霆之中炸裂成了一朵朵的血花。燭龍不以為意,左眼之中光芒如柱,推出了一個暗色的、污穢的血色烈陽。
這是昔日天妖們對人族的恨意,它若是在空中照臨這片大地,遲早會将一切扭曲成陰暗。
太穹峰上。
楚璧擡眸直視着那輪幽暗的太陽,她輕輕地撫過了劍柄,在天演峰一道劍光拉出一條淡白色的細線時,她也驟然祭出一劍。這一輪暗日是靠着燭龍的力量衍生出的,但凡存在之物自有正反,自有虛實的一面。在明月風的一劍将虛實映照出來的剎那,她的劍光也斬向了那輪日。鋒銳的劍芒将那輪暗色的日芒撕裂,無數爆裂的黑火散向了四面八方。
三生城中,萬妖岩下。
風靈十聖中僅剩的六位大聖盤膝坐在了一個祭壇前。
桃花大聖手中持着一片龜甲,面無表情地将它扔入了祭火中:“日安不到,燭龍何照?①”
萬妖岩中騰起了十道金烏虛影,是荒古時期妖族先聖的力量殘餘,可當十道金烏虛影疊合之時,仍舊無法化作那輪灼目的大日。
六位妖聖誰也沒有開口,匍匐在萬妖岩下一道道身影站起。
“昔日天地崩殒,四野晦暗,不分四時。我祖上化身為日,東起扶桑。我輩當如先祖化日,方不堕祖聖威名。”
“金烏化日,天行之理!”
年輕的妖族倏然化作了金烏,身上明光燦燦,沖向了那十日疊合的光影。只是在他們即将被光影吞化時,一股柔和的力量倏然間将他們從中推出。那懸浮在了上方的燈火化作了一道流動的明光長河,齊齊地沖向了十日所疊的殘影,一點點地将它點燃。
被彈落的金烏錯愕地擡首望向了天穹:“那是——”
“那是主上用精血點燃的天燈。”九秋垂着眼,“她獨自踏過了千萬裏山河,不讓我們再有犧牲。”
飛舟在雲海之中疾馳。
如劍影一般撥開了緋色的瘴霧。
湛明真面色蒼白,瘦削的手緊緊地捏着一支碧綠的笛。
“燭龍出世了。”
妖族是自然之靈,是承蒙天地恩澤化生的生靈,他們會恨,那天地呢?
大地承載、哺育着萬萬生靈,将生靈視為子嗣,就算被過度索取,祂也是靜默無言。
大地将愛意留給了人間,将恨意深埋在了地下。
可是封印終究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松動,如今的燭龍未必是過去的那個燭龍,他的體內承載了這方天地的恨。
“若是我們能自制、自省,又怎麽會走到這地步?”李持盈低聲道,玉京守着與妖族的契約,可天地之大,終究有看顧不過來的地方。
湛明真輕笑了一聲。
她湊近了李持盈,擡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眉眼,低語道:“劍斬燭龍,就要靠你們了。”
她的力量早已經自體內流逝,分給了山河社稷圖,分給了天上那輪重新顯化的大日,分給了天地人間……只餘下了一具不知什麽時候會散去的空殼。
飛舟奔行的速度不停。
玉京上方的劍陣也環繞不停,在一道道劍意落下時,那聳動的蛇脊炸開了一道巨大的血紅色裂口,蛇鱗與皮肉一道剝落。那原本還鎮定從容的燭龍終于怒了,縱橫千裏的身軀抽動,将那高聳的山掀飛,狠狠地砸向了四野的城。
被新的大日照亮的天闕忽地綻出了一抹燦爛的明光,吹動的風仿佛無數游走的筆墨,逐漸地将山川地脈勾勒出,那是一幅定壓天地的山河社稷圖,在此圖籠罩之下,人間城池紋絲不動。
“山河社稷圖?竟然用這山河社稷圖去承載天地人間?”燭龍一愣,頃刻間忽地發出了瘋狂的大笑聲。他不再做徒勞的事情,那龐大的身軀數息之間便化作了一道披着金甲的、宛如天神般高大的人影,他垂眸,一雙詭異的雙眼俯瞰着山川大地。
千萬載的沉睡消磨了他不少的力量,再加之一部分元神消耗,如今的他遠不及荒古之時。
可天妖是天地初開時便有了的存在,是昔日天序構建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天妖之下,俱是蝼蟻。
而這個世間唯一能夠與他比肩的天妖——
想至此,燭龍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憐憫。
他立在了一蓬蓬血霧之中,沒有再管身上的傷口。
“昔日人間建城,以九宮八卦之勢分立九州,玉京在中土。”
燭龍往前邁了一步,身上金甲悍然撞碎了奔湧的劍流,他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好個玉京天柱,以此為中心,借八州之靈機助我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