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觀自在佛陀法相與那橫穿天地的劍氣對撞,铿然聲響。
在她的身後,十八名金剛怒目的僧人着血色袈裟齊出。
漫天的桃花飄落如血。
百年之前,九州各宗派齊聚過情關,阻攔妖族過關。如今昔年的修士在此重聚,可劍刃刀鋒驀地一轉,指向了那強行推開過情關之門的嚣狂之輩。
在僧人後方,一位腳踩着酒葫蘆的麻衣修士驟然間站起身,他從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簡,醉醺醺地念道:“我輩不知收斂,開罪于天地,該罰。爾等雖似我輩中人,可實為造物者,天生無智,被天工谷扭曲自我,該死!”話音落下,他铿然間拔劍,一道劍芒平地升起,如雪色的浪潮向着前方推去,落在了玉面修士身後的法相上,留下了“铮——”一道脆響。
“不需要萬妖岩,今日就讓我等來做一回阻君者。”麻衣修士按住了長劍,朝着前方的那群人一欠身。他咧着嘴笑了笑,伸手拂去了嘴邊的酒漬。此日之敵,除了造物,還有被傀儡絲制住的同道,還有渾水摸魚心懷怨憤者。這一仗不能打,唯有此輩從此消失,才能夠證得天地的清寧!
“萬妖岩在此,過情關外妖族憑什麽阻攔修士?若九州修士踏平西境,你要如何呢?”燭龍的幻影深深地嵌入了那尊龐大的兵人裏。原本被那流火劍氣斬破的身軀得以複原,他的氣息層層拔高,如一根支柱屹立,仿佛是天地所化。在那嚣狂的笑聲中,燭龍活動着這“兵人”身軀,目光注視着湛明真她們,仿佛在看一群蝼蟻。
“走,帶着萬妖岩去三生城!”湛明真朝着九秋傳音。在九秋前往鬼垣之時,便将娲皇律令和萬妖岩帶在了身上。這件妖族重寶可以對付兵人,對付九州修士,但是面對着燭龍這亘古之初便誕生的天妖并沒有多少威懾力,甚至有可能被他用“僞娲皇律令”奪取權柄。不過在此刻,萬妖岩雖不能與燭龍對抗,然而能夠支撐着九秋一行人離開。
九秋在領到了命令後并沒有半分的猶豫,她深深地望了湛明真一眼,将萬妖岩一催,頓時有更多幻影從萬妖岩中走出,對着燭龍露出了龐大的法相來。九秋借機将祭臺上的妖族們一卷,朝着另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比起九秋以及那群妖類,燭龍
顯然更在意湛明真。他從喉嚨裏擠出了“嗬嗬”的笑聲,雙眸中飛掠出了兩片神光。左邊是一輪太陽,好似是無窮盡的黑洞,黑暗而又扭曲,已經不見盛大日光的燦然光明;右側是一輪血月,沒有半分空靈,散發着幽幽的、詭谲的陰寒,好似從幽冥之中走來。日月變成了黑紅色的不祥,在各色光芒的映照下,只餘下了最醜陋的形态。燭龍左眼化日,右眼化月,可他本身又是幽冥之道的踐行者,周身萦繞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暗色的、血色的日月如流火、如隕石般轟然落向了半空中的湛明真,好似要将她整個人吞沒。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乍然間湧上了心頭,李持盈眼皮子一跳,伸手捉住了九嶷劍,朝着那龐大的血腥日月悍然一斬。劍氣拖曳着長長的火焰之尾,灼燒着四面的詭異。一道爆響如洪鐘大呂,又如萬雷齊鳴,轉瞬間又扭曲成了萬鬼齊哭。血腥的日影在劍光的斬殺下逐漸縮小、黯淡,可那股籠罩在周身的陰霾并沒有退去。
一側的巫墟“诶呀”一聲怪叫,她猛地撲向了那道血腥日影,卻被上頭逸散的莫大威能震開,那血肉骨骼在烈日下頃刻間便被吞噬殆盡,只餘下森然的骨架與半邊奇詭的金屬身軀。巫墟的自我本識從兵人的軀殼內彈出,她快速地掠回到了最初的身軀,慘白着臉看着那宛如巨人般屹立的燭龍,不住地打着哆嗦。
湛明真平靜地望着那一輪縮小的血腥日輪,掌中驟然縮緊,那一支流淌着碧綠色光芒的玉笛終是變幻成了一柄長劍,她擡手朝着日輪一斬,日輪上一陣扭曲,悄無聲息地被劍芒吞沒。昔日娲皇煉石補青天,補全天序。那灑落的天光凝聚成了一柄的無形的寶器,名為“天理”。
李持盈見湛明真動手,她眼中神光湛然明亮,也祭起了劍器,再度斬向了那輪冥月。燭龍的身上皆是業障,那污穢之日月是燭龍的神通化影,是不該出現在人間的邪物。
血腥的日月悄無聲息地消失,但是那股外洩的力量橫掃四面。天工谷群山環繞,如今山峰都被一股巨力推倒,好似被人從大地之上輕輕地抹去,散落的碎石跌入了大地的裂隙中,入眼皆是地陷之後駭人的、縱橫交錯的深淵。
“妖庭西遷,以山河社稷圖為基,可這山河社稷圖是九州山河之顯,九州在實,妖國在虛。若是這九州山川崩殒,妖國
之中又會如何?”燭龍的眼眸變得極為幽深,他盯着湛明真和李持盈,身後的浮現了重重疊疊的日月之輪。這具兵人之軀能夠承載他的元神,可到底不是屬于自己的身軀,先前又被劍斬,一道道劍意流竄,使得他難以将所有的神通都發揮出來,更別說是牽動千千萬萬因果使得幽冥國度重現。
不過好在兵人之軀以及蘇醒的一縷元神本來就只是撬動九州地脈、助正身脫困的薪火,什麽樣的寄身能比得上他的正身?若能将娲皇血脈斬殺再好不過,可要是不成功便無需再耗費時間。念頭一轉,那用來供應兵人的龐大寶材中的靈力頃刻間被催動,他的身上力量驟然暴漲,那重重疊疊的日月之影扭曲成了一個幾乎要吞沒半邊天的黑洞,在燭龍揮手的一剎那猛地落向了大地!燭龍将所有力量灌注在了這一擊之中。地動頃刻間蔓延了整個九州,以天工谷為中心,再度生出無數裂隙,向着中州、薄州、成州……向着四面八方奔去!
深深的溝壑直指地脈,要将那深藏于地下的地氣盡數決出,要讓九州之基徹底崩毀!李持盈眼中滿是寒霜,她沒有看身後如蛛網的裂隙,而是祭劍斬向了燭龍。緋色的劍氣彙聚成了一道極細的紅線,自內而外的貫穿了燭龍那具兵人之軀。在那股護體之力消失的空蕩,兵人的關節處俱被劍氣挑動,原本穩固的堅硬身軀剎那間四分五裂。原本彙聚在了一起的亭臺樓閣與殿宇瞬間分離,在半空中被炸成了一片森然的五色齑粉。齑粉飄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中,再度爆炸開來,浪潮四面奔湧,聲勢隆隆。
“呵呵呵,哈哈哈。”燭龍的這部分元神好似兵人之軀般向着四面爆散,他留下了一連串古怪的笑聲,那道法相幻影也逐漸變得黯淡。他那沖破封印留存在人間的元神徹底散去,可是在人間掀起了無邊的波瀾。
“地、地脈——”巫墟駭然開口,她可沒有李持盈、湛明真那般強悍的忍耐力,在四面的浪潮沖擊下,她的五髒六腑疼得厲害,好像要被一股巨力碾碎。
“不好,這兵人不是為了對付我們的!”李持盈眼神一凜,回頭看大地的裂隙,她握住了湛明真發涼的手,感知到了她頃刻間攀升到極點的痛苦和悲涼。
她伸手将全身顫栗的人籠在了懷中,親着她的眉眼間,低聲道:“湛姐姐,會好的。”
湛明真神思有些茫然,她恍惚地擡眸,對上了李持盈的目光,軟聲撒嬌道:“李持盈,我後背疼。”
她的身上沒有傷痕,可她的後背一直在疼,那是一種植根于神魂深處的痛意。
李持盈聞言瞳孔驟然一縮,環抱着湛明真的手驀地縮緊。
她有太多的事情無法宣洩于口,只能夠藏起哀色,一遍遍親吻着湛明真,一遍遍低語“愛你”。
山川崩塌。
玉京那測定地脈的定靈針驟然間偏移,那一枚始終微弱擺動的石針劇烈地晃動了起來,上頭一道道裂紋攀升,好似要徹底爆裂。就在地脈被徹底攪動的時候,玉京上方忽地浮現了一道清透的劍影,在數息間便落向了大地。劍影好似敲入大地的楔子,要将那如狂潮般掀動的大地撫平。山川下陷,深淵縱橫。劍氣如游走四面的風,掠過了山脊,掠過了滿是嶙峋石塊的河床,掠過了那開裂的巨溝,一點點地壓下了奔湧的浪潮。
可就在地脈逐漸地恢複平靜時,一輪陰慘的、黑色的怪日自東方升起,逐漸與天地間那輪絢爛的烈陽疊合在一起。黑影一點點地吞噬熾熱的明光,仿佛要将天地拉入永恒的寂滅之中。
“那是燭龍之目,地脈遭到的創傷不可完全修複,他終究有一日會破封而出。”沉玉璧立在了玉京峰頭,擡頭望着天幕那輪被黑影重疊的日。
“破封而出又怎麽樣呢?大不了斬他一次。”楚璧擡頭,眉眼間滿是意氣風發。
“燭龍曾經是與娲皇同行的護道者,并非是一開始就反對人族的天妖。”浴紅衣嘆了一口氣,手中是早已經塵封的卷宗,“他曾經與娲皇一道驅逐瘴霧與晦暗,在人間建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如今的燭龍已經堕入了邪道中,恐怕那消失的晦暗,要重新籠罩山河了。”
“那湛師姐和二師姐——”明月風猶豫了片刻,面露憂色。
“這片天地不是她們的責任啊。”浴紅衣輕語。妖族西遷立國風靈是師祖執掌教之位的後幾年,師祖一心求道,懶得管顧外間的事情。比起昔日在天罰之下魂飛魄散的祖師,師祖的下場其實也不大好,在辜負了自身職責之後,登仙無路,轉生無門。
“說九州玄門一句忘恩負義,其實也不為過。”數千年來,人族、
妖族紛争不斷,“傳道之恩”蕩然無存。妖族與人族各有不是,千載的矛盾,其實很難說清楚對錯了。他們或許不欠那群妖類,卻是實實在在欠了妖主的。這樣的九州憑什麽再度取得娲皇道統的傳承呢?
飛舟在晦暗的雲層間緩緩前行。
湛明真盤膝坐在了舟頭,擡眸凝望着那詭異的日輪。
“地脈逐漸平靜,可封印松動得更厲害了,幽冥之影逐日,燭龍他……快要出來了。”湛明真喃喃低語,她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飲下。自從與李持盈重逢後,她漸漸地遺忘了醉的感覺。
李持盈沒有阻止湛明真,她在翻看來自同道們的訊息。
過情關外的造物人和入執的修士已經全部被扣住了,刀聆風在九州奔走,與同道一起鎮守地脈,不給心有貪念之人可趁之機。雖然一切都向好發展,可燭龍不除,九州終不得最後的清靜。反手将鴻蒙令扣在身側,她鄭重道:“回玉京。”
“不要。”湛明真想也不想地拒絕,她凝眸注視着滿是困惑的李持盈,托着下巴道,“九秋長老拿到了天工一脈造物的卷宗,裏面記載着造物人的一生,我在裏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李持盈沉默數息,問道:“誰?”
“流丹呀。”湛明真笑吟吟道,“她從公輸澈以及相君的手中拿到了比殘缺的藥王谷傳承稍微齊全那麽一點點的丹方做研究,一直将他們當作好友。她的認知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接觸對方時被扭曲的,她本身……唔,怎麽說呢?她本身也算不得一個正常的人?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看到了卷宗中記載了一件東西,當初依稀間聽燭龍提到過的幽冥之毒,那是什麽東西?”
李持盈避開了湛明真的雙眸,輕聲道:“我不知道。”
湛明真極輕地笑了一聲,她松開了酒盞,擡起了手點在了李持盈的衣襟:“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我想去一次封印之地,在封印之時,我聽到了悅耳的樹葉摩挲聲,好似搖動的鈴聲,我還嗅到了淺淡的花香……那不會是涅槃之種吧?”
“不是,涅槃之種已經被我賣了。”李持盈的語速極快,她想要握住湛明真的手,卻被湛明真一把甩開。湛明真凝視着跪坐在了蒲團上的李持盈,緩緩地起身。她弓着
腰,手指轉而揪住了李持盈的前襟,視線不曾從她的臉上挪開分毫。
李持盈也擡眸與湛明真對視,一雙清湛湛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光,好似清江秋霧。
“你知錯了嗎?”
“你後悔了嗎?”
“你……”騙我了嗎?
後頭的幾個字尚未出口便被風吹散。
湛明真拉着李持盈的衣襟緩慢地、往後退,眼眸湛然明亮,宛如星辰。
李持盈擡着頭,直勾勾地望着湛明真,她沒有起身,而是緩慢地、跟随着湛明真的節奏膝行。
“湛姐姐。”
她沒有回答湛明真的問題,而是不住地以那往常難以喊出口的稱呼來宣洩內心的悲痛和濃情。
層層疊疊的鱗片在慘淡的日頭下折射出了金色的光。李持盈在察覺到膝下變得柔軟的時刻低頭,堅硬的舟艙木板變成了盤曲的、柔軟的蛇尾,那搖晃的尾巴尖抖動着,輕輕地拍在了她的大腿根,她的面色驟然間變得緋紅,顫抖着手捉住了那一小截尾巴,輕輕地将它收攏在了虎口。
湛明真松開了李持盈,她輕柔地拂去了衣裳的褶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去封印之地。”
玉京上方,劍意周流不斷,但凡玉京弟子,都趁着此時參悟劍意。
湛盈老實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她跟随在了白朝露的身後,望着那劍意羅網,托着面頰唉聲嘆氣:“阿娘怎麽還沒回來?”
“很快就會回來的。”跟明月風待久了,白朝露也學到了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領,明明不久前二師姐傳訊回來說要再往外頭走一趟。見湛盈沉默不言,白朝露想了一會兒,取出了一只煉丹爐,對着湛盈道,“要試試嗎?”
“我才不要。”湛盈氣鼓鼓地拒絕,“阿娘都好了,我還學醫道做什麽?”
“那你要學什麽?”白鵲鵲偏頭望着湛盈,純淨的眼眸中滿是好奇和羨慕。她倒是想學,可是連玉京小學堂那一關都過不了。
“學——”湛盈撓了撓頭,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我也不知道。”
先前因為阿娘想學煉丹,又因為要打敗母親什麽都要學,可她似乎對那些沒有太強烈的興趣。她現在還沒到擇道的時候,可終究有一
日要做出選擇的。湛盈到底是孩子心性,思考了一會兒便将擇道之事抛到了腦後去。她摸出了鴻蒙令,熟練地進入鴻蒙中,末了還不忘記抱怨一句:“為何不能長久沉浸鴻蒙?時間一長還有禁制生出?”
白朝露:“……”她心想道,可不就是你的好母親?
九州地變無一人可避免,落到了鴻蒙之中便是那令人揪心的瘡痍之景。
山川塌陷,河床上升,轉瞬之間滄海桑田。原本各地就算有修道士鎮守,也不能夠避免生靈塗炭之慘像。好在山河社稷圖定壓了這片大地,好在各州巨大的參天之木落下領域,将九州生靈盡數護在了其中。可盡管如此,那股彌漫于人心的恐慌沒有散去,尤其是那輪暗影一點點吞沒日月。有求仙道玄門弟子庇佑的,有求虛無缥缈的漫天神佛的,有求娲皇庇護的,更有甚者,向燭龍圖騰求取力量。
在陰影逐漸地籠罩九州之後,陰暗也在此滋生。
往日湛盈在鴻蒙中玩耍時,會樂得咯咯笑,可是這次,連她都意識到了什麽,微微地抿着唇,眼前蒙着一片迷霧。沒等到白朝露出言安慰,大滴大滴的淚水便流淌了下來。尚未到擔起責任的時候,她已經感知到了大地的悲痛。
“盈兒莫哭,你阿娘很快便回來了。”白朝露蹲下身,擡起手輕輕地揩去了湛盈的淚水。
湛盈死死地咬着下唇,半晌後她摸出了自己的小儲物袋,從中取出了竹骨、輕紗、膏油等材料,她低聲道:“要是太陽不亮了,我們就自己點燈。”白鵲鵲沒說話,她早就當慣了湛盈的幫手,這會兒一邊替她錄影傳入鴻蒙,一邊給她遞材料。
白朝露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她伸手摸了摸湛盈的腦袋,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
九州各修士沒将“小孩子”當回事,可風趣诙諧、奇思妙想的“玉京小當家”成為小孩們最愛跟風的存在。雖然不知道小當家為什麽要紮燈,他們跟着學就是了。
晦暗之中,燈火時不時熄滅幾盞,燈光有些渺遠,可它落入了黑暗中,仍舊是帶來了一線微光。
一盞又一盞,搖曳的微光簇攏在了一起,終于不再像那随時便會熄滅的風中火燭。
湛明真側躺在了榻上,她一只手支撐着面頰,另一只手卷起了李持盈
的頭發在她的眉梢輕輕撥弄。
她的心上人還在沉睡,仿佛堕入了一個迷離空茫而又恐怖的夢境,那股哀恸直接映在了面容上。是什麽事情能讓她那般恐慌,是百年前的那一場戰事嗎?所有的人都被卷入了漩渦中,不得解脫是嗎?
“涅槃之種,日月之種,幽冥之毒……”過往的一幕幕重新在腦海中勾勒,她想要追尋着那些蛛絲馬跡推開厚重的、塵封的時光大門。記憶之中一道道身影勾勒出,記憶中的沉寂仿佛多了幾道如雷鳴般的轟然大響。湛明真的眉頭蹙了蹙,內心深處忽地升起了一片不安。仿佛在追尋到了她要的真相後,存在于眼前的就會變成一場即将崩塌的幻夢。
李持盈驚夢,一聲“湛姐姐”徹底地将湛明真從漩渦中拉拽而出。
“怎麽了?”湛明真柔聲詢問。
李持盈沒說話,她驀地一翻身壓住了湛明真,将她緊緊地攏在懷中,她掌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裏。“我、我們……回玉京吧?回去好不好?”李持盈顫抖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懇求。她怕強索來的一切會變成浮光泡影,怕被辜負的人對世間失望,等不到想要的天地清明。
湛明真對上了李持盈,她笑了笑,語調輕柔。
“不好。”
她堅定的拒絕聲落入李持盈的耳中猶為殘忍。
“李持盈,我們一定要去封印之地。”
“去……去取你的劍。”
若是沒有那柄斬業劍,要如何斬燭龍,驅晦暗?
湛明真推了推李持盈,又笑:“我心愛之人尚在,我又怎麽舍得離開人間?我若有恨,那也是我恨之人該消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