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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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識雪難得有些不想面對傅歲寒。

好在，有人比她更先出聲——

“解釋？”遲秋表情管理早早失控，眼裏滿是不甘的火，“你才應該解釋剛才的所作所為吧？”

傅歲寒冷冷看去：“我和宋影後的事，和你有關系？”

眼見傅歲寒的關注點被轉移，宋識雪長松一口氣，馬上看向齊鳶。

後者此刻曾左右環視，吃瓜吃的正興起，驟然迎上目光，看見她做的“投資”口型，當即凜然打斷：“現在當務之急，是送喬殊去醫院。Omega發熱期信息素洩露不是小事，她上戲前怎麽沒人注意到她沒貼抑制貼？”

話題被扭轉回正題，卻沒再有人貿然回應。

發熱期的Omega多數會被生理狀況影響的大腦遲緩，忘記貼抑制貼雖然蠢，但并非不可能的事。如若直到拍攝結束，她仍未信息素外洩，但在獨自回酒店的路上開始發熱，誰也沒辦法保證她的安全。

沒人敢擔這個責，一片沉默裏，齊鳶早有所料。頓了頓，方才道：“Beta打掃現場吧。”

這便是暫時揭過不提的意思了。

畢竟喬殊除去發熱沒有旁的傷，一衆人當即利落點頭。見衆人作勢要散，遲秋氣得手抖：“那傅歲寒呢？她剛剛是在猥/亵，你們都瞎嗎？”

衆人：“…………”

這回，連一直在角落圍觀沒敢說話的柳源天看她都像看傻子。

“猥亵？”傅歲寒本就因易感期暴躁異常，這一詞彙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本就脆弱的引線。她嗤笑一聲，伸手便攥起宋識雪的手腕，“遲小姐管這樣叫猥/亵？”

她又貼近了宋識雪一點，二人只相隔數米，卻遠不及适才親密：“又或者是這樣？”

“我每天都在這樣和宋小姐相處。”傅歲寒冷聲道，“遲小姐耳根不清淨，看什麽都髒，是自己的事，在這裏發瘋算什麽本事？”

遲秋怒然道：“那怎麽能混為一談？明明是你強迫識雪，她最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不會——”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視線緊緊鎖在宋識雪流露出淡淡信服的雙眼。

“不會什麽？”傅歲寒問。

遲秋卻已經答不出來了。

Alpha多器宇軒昂地來，走時尾巴便有多低。傅歲寒的視線略過她的背影，掃過一衆不敢吭聲的工作人員，最後，落回了宋識雪的臉上。

數分鐘的緩沖時間，似乎令宋識雪想好了對詞。她臉上又重新浮現了那種淡然，眼角上揚着，淺而溫和的笑着，像一只假老虎。

可見過她适才慌張的傅歲寒卻不會再被吓到了。

她只想将宋識雪的僞裝撕下，觸碰到真正柔軟的她。

傅歲寒心間無端又燒起了一把火，正想追責，入耳，卻是女Omega輕飄飄的誇贊聲。

她微眨眼睫，笑着說：“傅歲寒，你剛才好A啊。”

傅歲寒：“…………”

幾乎只是瞬息之間，适才還高貴冷豔、一副誰惹誰倒黴的Alpha垂下了頭。白皙的耳尖漫上了一層薄粉，聲若蚊吶道：“還，還好吧？”

衆人：“………………”

崩人設不要崩的這麽快好嗎？！

宋識雪卻更習慣這一狀态的她。

又回到自己擅長的領域，宋識雪勾唇一笑，擡手道：“你剛才拉疼了我。”

寬大的長袍籠罩了她的手，直到此刻，她刻意展示，傅歲寒才能看見她細瘦腕節上明顯的指節印。她皮膚白皙細膩，旖旎的紅顯得格外突出動人，令人格外想再留下一些什麽證明。

但更令人在意的，是她小臂上一道鮮紅的擦傷。仍微微滲着血，并沒有處理。

見她視線長停于上面不移，宋識雪解釋道：“是今天拍戲不小心擦到的。”

“……不好意思。”傅歲寒無視了內心一閃而過的暴/虐欲，只小聲道：“不好意思。”

“就這樣嗎？”宋識雪問。

傅歲寒盯着她，Omega眼裏露出狡黠的光，顯然在等待她開口。傅歲寒知道，從自己低下頭那刻起，宋識雪僞裝殘疾這件事，就已經被翻了篇。

她低嘆口氣，小聲道：“你要怎麽樣？”

回酒店的途中，車裏難得放起了輕柔的音樂。

商茗在副駕駛眼觀鼻、口關心，沉默不語。上升隔板後，司機小聲問：“怎麽了？”

适才上車時，宋識雪面色如常，傅小姐也與往日一般面色不善。

他本還沒發現錯處，直到在前視鏡裏看見宋識雪自如靠向傅歲寒的腿。

試想，一個明星，身體出現嚴重缺陷，公司沒有公告、粉絲毫不在意，像恍若未聞，細思一會便完全不成立的事，怎麽可能出現在宋識雪身上。

偏偏那個看上去不好惹的傅小姐傻乎乎的信了這麽久，瞻前顧後，極怕宋識雪被欺負。

司機以為她是裝傻，後來發現是真傻後，還準備陪二人演一輩子——

可這才多久？怎麽就被發現了？

商茗回憶今夜，唯有一言難盡能形容。許久，才長嘆一口氣：“宋總計謀深遠，傅小姐……玩不過她。”

四個字，講述一場腥風血雨。

司機肅然起敬。

此時的後座卻遠沒有二人想象中氣氛古怪。

說是上藥，傅歲寒便是收起心內的雜念，用棉簽蘸了酒精給宋識雪消毒。邊輕輕擦拭傷處，邊聽宋識雪交代過程。

“你當時以為我是……殘疾。”宋識雪說，“眼神那麽真誠，我不好意思跟你說是騙你的。”

“所以就一直騙下去了？”傅歲寒頓了頓，沒有看她，“我看上去就這麽好騙嗎？”

傅歲寒越是這樣，宋識雪越覺得心內柔軟被觸碰：“當然不是，只是不想你的好意落空。”

“你跟我說不好意思，我也要和你說一句對不起。”宋識雪道，“傅歲寒，我——”

“不用。”傅歲寒當然不是想聽她的“對不起”，起初荒謬的震驚感一過去，留在心裏的除去小小的郁悶外，只是發自真心的開心而已。

宋識雪不是殘疾，意味着她不會被限制，能做更多正常人能做的事。

傅歲寒不會為了這種事情生氣。認識這麽久了，就算談不上“喜歡”，她們也早就是朋友了。

沉默數秒，她老實将自己的感受講出。宋識雪的目光微變，睫羽微顫：“你不喜歡我？”

“……我沒有這麽說。”傅歲寒沒想過她的關注點在前半句，正色道，“我是說，我們是朋友。你就算騙我，只要不是嚴重問題，我不會太在乎。”

“哦？”傅歲寒難得一次性說這麽多話，宋識雪順着她說，“什麽是嚴重問題？騙你算嗎？”

傅歲寒道：“觸碰道德底線的問題算，騙我不算。”

在宋識雪開口前，傅歲寒打上補丁：“但總是騙我，也是嚴重問題。”

尾音落下，宋識雪臉上的笑卻緩慢的收斂了。

她注視着傅歲寒，認真地問：“如果我有一天騙了你，你會怪我嗎？”

傅歲寒拆開新的藥瓶，聞言動作沒有停，只以為宋識雪又要拿她尋開心：“要看你騙了我什麽。”

宋識雪偏過視線，只模糊道：“騙了你很多。”

傅歲寒說：“你騙我的時候，傷害到我了嗎？”

宋識雪頓住。

傅歲寒問的這個問題，不是宋識雪欺騙了她多少，而是宋識雪有沒有傷害她。宋識雪已經能想象到接下來的對話，她要是問“如果傷害了”，傅歲寒大概率會回複她沒關系。

這不是傅歲寒的本性，但面對她，傅歲寒甘願放低自己的心性。

她想起适才被傅歲寒拉入懷裏時，自Alpha身上傳來的雪松香。那便是傅歲寒的信息素，凜冽大雪內，唯有那片披着雪的松林亘古長存。

沉默數秒，宋識雪道：“沒有。”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傷害你。”

傅歲寒本是随意回答，聽見這麽誠摯的答案，手指顫了顫。這幾乎算是一個承諾，一個，來自虛拟世界NPC對任務攻略者的承諾。

荒謬異常，傅歲寒卻聽的沉溺，輕笑一聲：“真的嗎？”

宋識雪說：“當然。”

“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兩個月，傅歲寒終于問出這句萦繞心頭的不解。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迎上她的目光，宋識雪卻只是眉眼帶笑：“因為，你是個很好的人。”

她坦然道：“我喜歡你。”

依舊是模糊的回答，卻因為宋識雪獨特的氣質，無端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說到“我喜歡你”四個字時，尾音如同帶上細密的電流，傅歲寒心間先是湧過一道暖流，方才後知後覺的僵起身體。

宋識雪眯着眼，耐心欣賞了一會Alpha的窘狀，欣然道：“當然，就像你把我當朋友一樣，我也是朋友的喜歡。”

傅歲寒：“…………”

“哦。”好半天，她才憋出這樣一句回應。見宋識雪還在觀察自己，她別了別臉，擰起藥瓶：“藥上完了，之後拍戲……小心一點。”

“今天的傷，就是你沒來之前受的。”宋識雪一改話鋒，輕飄飄道，“但在你來了以後，一切都順利很多。”

傅歲寒：“………………”

在上這輛車之前，傅歲寒想過很多種宋識雪的回應。或是死不承認，或是向她潑冷水，又或是幹脆不回複，繼續做高閣之上矜持的貓。

溫情的回應或許有，卻也絕不會到此地步。

柔軟的就像是……有人從天上倒了桶桃子味的糖蜜，溫熱的，快要讓傅歲寒整個身心都被屬于宋識雪的氣息融化。

依舊是熟悉的房門前，商茗卻沒再跟随。

走廊靜悄悄的，廊燈昏黃暧昧。宋識雪披着純白的外套，這是她在半路上因為“冷”而刻意向傅歲寒要的。

正是炎夏，車上空調适宜，怎麽也與冷字搭不上邊。

可傅歲寒就是拒絕不了她。

宋識雪刷了房門，卻沒急着與傅歲寒道別，沉吟數秒，傅歲寒還以為她有要事說，耐心等待。

入耳的，卻是一句：“我腿上好像也有傷，你要不要……”

傅歲寒終于明白，對宋識雪還是要和寵貓一樣，是要有限度的。

但她這回沒再像上次一樣落荒而逃，而是擡手理了理宋識雪的外套。

她指尖帶起一陣風，略過宋識雪的鎖骨，宋識雪尾/骨麻了一片，笑停在了唇邊。

“晚安。”傅歲寒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露出一個标準的笑。

好半天，門才被宋識雪紅着耳朵關上。

難得“贏”了一回宋識雪，傅歲寒前所未有感到愉悅。

但随着與對方分別到來的，是一種嚴重的不适感。像是渾身都在燥/熱，沒有一處地方安寧。

她洗漱時，除去桃香的沐浴露外，空氣中還似有若無飄着雪松香。

這種氣味傅歲寒在片場也嗅到了，她猜測，這便是自己的信息素了。

但這并不重要。

在發現“洗/澡”無法緩解燥熱後，傅歲寒上網查詢有關Alpha易感期的相關信息。這才得知，原來不止被标記後的Omega會對Alpha産生生理依/賴。

小部分Alpha也會在易感期內對某個Omega的信息素上/瘾，致使A在易感期內極度需要Omega，不見面時焦慮易怒，見面後親密接觸可以緩解，體/液交換可以破萬物。

這種依賴通常發生在Alpha初分化，依賴對象為A最印象深刻或是最喜歡的Omega的信息素。

來這個世界兩個月，只近距離聞過宋識雪信息素的傅歲寒：……

幾乎是瞬間，她鼻尖萦繞起那股甜膩的桃香，身體不自覺又熱了起來。直到點開與宋識雪的對話框，這種焦躁方才被壓平一點。

她這才發現，由于這幾日她們每天都在見面，先前只在聊天軟件提及的問安大多都被省略。

猶豫數秒，傅歲寒欲蓋彌彰地發送了個劇本相關的問題，一副耐心求學的模樣。

宋識雪似乎在忙，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傅歲寒略一皺眉，壓下心尖驟然漫出的不滿，只轉而浏覽起娛樂資訊。

傅歲寒一專心投入到某件事時，便會将其餘娛樂的時間壓到最低。正如當下，因為拍攝《為皇》，傅歲寒已經許久沒再點開星網。

知道宋識雪不是殘疾後，傅歲寒保存宋識雪過去照片保存的更是迅速。翻了一圈，再回到主頁時，她本想退出，誰料只是随手一刷新，主頁卻推送出一條實時熱點——

#宋識雪主演《為皇》試戲現場遭曝光！#

網友本就對演戲好奇，試戲這一隐秘不透明的東西就更是吸睛，更別提營銷號還帶上了宋識雪這種流量本身，實時觀看在視頻甫一發出時便瞬間破萬。

就連傅歲寒也在略一皺眉後，擡手點了進去。

視頻全程黑屏，只由幾個音頻拼接而成，共有八分鐘，前六分鐘的演員自我介紹都被消了音，只留下剪輯師幾句一剪的含糊臺詞，右上角标注為：此為節選演員試戲段落。

彈幕自動打開，當即在傅歲寒眼前飄過去不少內容。

-就這？

-我奶奶八十歲了念的都比她們清楚

-剛才那個是不是汶河傳媒的網紅？她聲音好特別，但臉都整崩了，還能去試有宋識雪的戲？

-有金主呗。而且有宋識雪怎麽了？人為財死，這麽爛的劇她都能演，也別吹什麽冰清玉潔了，她以前的事還有人不知道嗎？

-求瓜

-求瓜+1

……

傅歲寒盯着飛舞的彈幕，面無表情地将那條說宋識雪的擡手舉報。但彈幕上的惡意仍未減退，反倒借着是匿名平臺愈發惡劣。

看到這一幕，傅歲寒大致能猜到這通炒作的目的了。

踩一不能捧一，那就踩十、二十甚至更多，只要鋪墊的夠長夠爛，最後出場的只要表現不差，網友總會感到驚喜。

至于有沒有人耐心看完全程，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信息繭房，總會有人刷出營銷號剪輯的對比視頻。

繼而，一夜成名。

傅歲寒所料不差，到了最後兩分鐘，她自己被作為對比之一。

但她的待遇比旁人差了不少，其餘人至少還有連貫臺詞，她的部分幾句一剪，沒有字幕的情況下，聽都聽不清楚在說什麽，遑論被感染。

彈幕惡評更甚，傅歲寒面無表情聽着，直到遲秋出場，這些罵戰方才停下。

女Alpha像是重錄了一版，聲音松弛有力。即使也經過刻意剪輯，可她的劇情與情緒都十分連貫，對比先前一衆藝人堪稱降維打擊。

彈幕的風評當即變了個樣，像是水軍下群，洋洋灑灑滿是震驚與好評，即使偶爾飄過去幾條不明所以的“？”和“就這？”，依舊會在瞬息間被淹沒。

聽完整個視頻，傅歲寒點開評論。

出乎意料的是，評論區與彈幕風向截然不同。前排宋識雪粉絲控場控的很死，字字珠玑罵營銷號有病、狼心狗肺、抱走不約等等，由于罵人過于有創意，大多網友都在哈哈笑。

即使有人真情實感想問劇情，也被粉絲勸退等劇集上映，極其和諧。

傅歲寒嘆為觀止的同時返回桌面，心內卻思考起是誰發出了這段視頻。能在這麽短時間內爆上熱搜，背後不可能沒有推手。

怔然間，宋識雪的消息到來。她先是為傅歲寒解答了問題，方才又泰然的解釋道：剛才在洗澡。

-那個Omega的信息素很好聞。

傅歲寒仍未忘記宋識雪說過的，誇贊一個Omega信息素好聞，就是在向對方求偶。

這條消息充滿陷阱。

頓了頓，她方才回複：

-我沒有注意。

-你很關心喬殊嗎？

注視着這條回信，宋識雪啞然失笑：我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之所以知道她，還是因為你。

對話框那邊不再回複。

好久，傅歲寒才發來一串點，說：嗯。

-你看見熱搜了嗎？

傅歲寒沒想過宋識雪會這麽主動的繞開前個話題，但她銜接的很自然：看見了。

-不是我做的。

傅歲寒心想，我當然知道。

如果宋識雪想炒作她，用的手段只也只會是整個八分鐘的視頻，全部放她試戲的內容。

但想到這裏，傅歲寒猶豫數秒，又察覺出不對——

萬一宋識雪反其道而行呢？

宋識雪卻沒有想到她已經聯想至這層，見她不回複，問：不信我？

-……當然不是。

-我知道識雪，不會騙人。

-對方撤回了上條消息。

-我相信你。

……

幾乎是看見“我相信你”的同時，宋識雪擡手摸向發燙的後頸。

抑制貼早已被溢出的信息素打的濕/膩一片。

從今夜嗅到傅歲寒信息素的那刻起，宋識雪便知道，自己的發熱期到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