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章
蘇妧一直覺得, 世間萬物, 存在即合理。譬如她穿越了,又譬如她會入夢的技能,雖然十分莫名其妙, 但她也能坦然接受。
她不會認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什麽,也并不認為自己剝奪了哪些人應有的利益。如果她要對某些人心存愧疚, 那誰來對她心存愧疚呢?
她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被人當成妖怪給燒了。後來父母對她的轉變坦然接受,她才有的放矢地表現出自己原本的性情。
蘇妧看着那站在大鵬背上的少女背影,覺得那畫的并不是楊宜歆, 而是武珝她自己。
忍不住伸手觸及那絹面, 冰涼的觸感,讓她心中微動了一下。
蘇妧:“武妹妹的畫意境真美,我很喜歡。”
武珝對自己的畫作似乎也十分滿意,她笑着将那畫取了下來,“蘇姐姐喜歡?”
蘇妧:“嗯,喜歡。”
武珝歪着頭打量了蘇妧片刻, 說道:“那我便将這畫送給蘇姐姐吧。”
旁邊的楊宜歆聽到武珝的話, 呱呱亂叫, “那怎麽行啊?不是說那是給我畫的嗎?武珝你怎麽能将這畫送給別人呢?”
武珝:“誰說給你畫的,只看這個背影, 難道你覺得那就是你了?”
楊宜歆瞪着武珝。
武珝又說:“蘇姐姐喜歡這幅畫,難道你要奪人所愛?”
楊宜歆:“我才不會呢!蘇妧想要的, 我一定不會跟她搶!”
蘇妧都不知道原來楊宜歆這小蘿莉對她這麽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楊宜歆被蘇妧一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那個……蘇妧,你放心,你是未來的太子表嫂,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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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妧莞爾,接過武珝給她的那副畫卷,睨了楊宜歆一眼,忽然問道,“萬泉,你喜歡我嗎?”
楊宜歆脫口而出,“喜歡啊,除了阿娘,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蘇妧一愣。
楊宜歆也一愣,她抿了抿唇,猛的轉身,然後少女那白皙的臉瞬間就變得通紅。
楊宜歆:“居然讓你知道了,好害羞。”
蘇妧:“……”
武珝:“……”
而旁邊的杜惠和武順被楊宜歆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禍的風波過後,蘇妧的日子過得無風無浪。她閑暇的時候會陪母親去陳王府看看陳王妃,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啃百裏夷留下的醫書,每天晚上會練習一下入夢的技能。
很奇怪,她有時候覺得入夢大概就是那麽一回事兒,可卻總能在不經意間發現一些跟從前不一樣的地方。她先前的時候只能擺弄一下別人夢裏的景物,左右不了人的思想。從上次入了李晶的夢,卻發現雖然她左右不了人的思想,但如果知道了對方的軟肋,在夢中也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蘇妧甚至在想,有沒有可能在別人的夢中,将人催眠了?
催眠夢中之人?
蘇妧光是想,都覺得自己異想天開。她翻了個身,已經有些日子沒聽說李承乾的消息了,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在做什麽。
翻了個身,再翻了個身。
橫豎睡不着,于是蘇妧就入了李承乾的夢。
一進去,就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馬球場當中,場中的人個個帶着盔甲,手中拿着一根馬球棒。
而那個自诩是大唐一枝花的太子殿下,将那頭盔拿在手裏,漫不經心地看着場上之人相互追逐着。
蘇妧想了想,現身在馬球場之中。
李承乾看到蘇妧,神色有些意外。而這時,一匹馬朝蘇妧沖了過去。李承乾見狀,“駕”了一聲,驅馬上前,長臂一伸,就已經将蘇妧撈到了馬背上。
“有些時日沒見到瑤奴了,沒想到這一見,便是給我一個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蘇妧被人撈在了懷裏,也十分淡定。
反正是做夢,明天這貨醒了也不會知道自己在做了什麽夢的。蘇妧幹脆直接在李承乾的懷裏找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怎麽忽然在打馬球?”
李承乾被蘇妧那樣靠着,居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雙手環着她的腰身,俯首在她耳邊笑道:“明日宮裏有馬球比賽,我也要上場。”
大唐是一個文武并重的國度,馬球在大唐堪稱是貴族的運動。當今聖人李世民也很喜歡馬球這項運動,宮裏經常也會有馬球比賽。
蘇妧聽到馬球比賽,心裏卻莫名有種怪異的感覺。
明天太極宮裏真的有馬球比賽嗎?這個比賽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李承乾夢裏的明天?
她仰頭問李承乾,“你也要上場?”
李承乾笑着點頭,“對,你要是也能進宮來看,那就好了。”
蘇妧心想我倒是想去看,就是不知道你這個馬球比賽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夢中的太子殿下比現實中更加不講究規矩,他摟緊了蘇妧,“駕”一聲,身下的駿馬就已經朝遠方奔去。
蘇妧聽到李承乾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走,我帶你跑一圈!”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好像是在現實中似的。
蘇妧笑着往後靠,耳朵恰好碰上李承乾的唇,他咬着蘇妧的耳朵,問:“瑤奴,若是有朝一日我帶着你離開長安,你願意嗎?”
蘇妧:“可你心裏知道的,你永遠也離不開長安。”
李承乾長嘆一聲,說道:“我總覺得這天下,是父親與母親強加在我身上的。我的所作所為,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除了你,瑤奴。”
蘇妧:???
李承乾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上,笑着說道:“只有你,是我做主的。”
只有你,是我做主的。
蘇妧從李承乾的夢中出來,依然還記得他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原來身為皇太子,也并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難怪說李承乾對她總有幾分特別,未必是真的心儀于她,只是因為蘇妧此人,是李承乾自己做主選的而已。
醒來後的蘇妧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大概,就爬了起來。今天孫氏和陳王妃約好了要去漏光寺上香還願,蘇妧照例是要陪着一起去,可到了陳王府,居然不見李誘。
蘇妧跟陳王妃聊天,聊着聊着問陳王妃,“今日怎麽不見表弟?”
陳王妃:“我今日本也是要他陪着一同前去漏光寺的,但今日宮中舉行馬球比賽,聖人讓宗室裏的年輕郎君都入宮了。誘兒倒是樂得不用進宮,但今日的馬球比賽太子殿下都親自上場了,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蘇妧想起昨晚夢中李承乾說今日有馬球比賽,原來是真的。她心裏想着,不經意将話小聲嘀咕了出來。
陳王妃耳尖,看向她,“什麽?”
蘇妧連忙笑道:“沒什麽,姨母,你見過宮中的馬球比賽嗎?。”
“見過自然是見過的,馬球比賽并不只是男人的運動,皇室之中也有公主縣主都會打馬球,皇後殿下每年也會在宮裏組織一次馬球比賽。比起馬背上的小郎君,小娘子們在馬背上也是英姿飒爽呢!”
蘇妧從未見過馬球比賽,聽陳王妃這麽一說,忍不住心生向往起來。
陳王妃看着她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兒,日後你多的是機會看馬球比賽。”
蘇妧笑了起來,便與陳王妃和孫氏一起去了漏光寺,然後在漏光寺中她遇見了李蘊。
李蘊見到了蘇妧,有些意外。
“祖父去世,晶兒如今又在西華觀中,我謄抄了經書為祖父祈福,也來此地向菩薩許願,希望她能保佑祖父安康。”說着,她又轉向蘇妧,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也希望她能保佑你與太子殿下平安喜樂。”
前半段蘇妧聽着覺得很正常,聽到後半段就覺得很不可思議。居然會這麽平靜地祝福情敵和自己的意中人平安喜樂?
蘇妧覺得如果換了是她,她大概是不會像李蘊這樣祝福對方的。就算表面上微笑着祝福,心裏肯定也是不甘願的。她是人又不是神,不必那麽盡善盡美,她要看到對方過得沒她好,心裏才可能好過一些,更別說是祝福了。
蘇妧覺得自己太狹隘了,她也時常檢讨自己應該要更闊達一些,然而在這種事情上,她從來沒有要變得更豁達的打算。
蘇妧本想問李蘊到底有何打算,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一則是關系沒那麽貼,二則是她都是未來的太子妃了,那樣問李蘊難免顯得有些惺惺作态。
李蘊經過了永樂園之事後,蛻變了不少,話也變得多起來。
“我已決定跟蕭锴退婚,父親和阿兄也答應了,未來的路可能很難走,但我覺得能走下去的。”|
蘇妧:“怎麽走?”
李蘊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不怕蘇娘子取笑,京師地動之時,有許多幼童沒有了雙親孤苦無依,我在郊外的別院收留了一些孩子。”
蘇妧:“你打算一直照顧這些孩子?”
李蘊:“我還沒想好,只是想到若是我也不管他們,他們便是徹底的孤苦無依,便心生不忍。”
蘇妧聞言,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所以你收養了這些孩子,然後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想抛棄他們,所以你打算先用你父兄從小為你攢下的嫁妝養着他們,等哪天花完了再另做打算?”
李蘊一下子被蘇妧說穿了自己的打算,臉上車得通紅,“其、其實也并不完全是這樣的,我本想去找長樂公主讓她替我出個主意的,只是在永樂園的時候,我給她添麻煩了,打算過些時日,再去問問。”
蘇妧本來是打算不多事的,可看着李蘊這樣,一時沒忍住。雖然是前任情敵,但李蘊給蘇妧的印象可比颍川縣主好太多,沒想到從錦繡叢中長大的少女,也有着一顆悲天憫人的心。蘇妧不想潑她冷水,想了想,覺得剛失戀的人大概真的需要做點什麽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萬一走不出來誤入歧途,也太可惜了。
于是,蘇妧想了想,朝李蘊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李蘊:“……”
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然後被蘇妧在耳邊這樣又那樣地給她支招,完了之後,蘇妧心滿意足地離開,只留下一個呆若木雞的李蘊。
半晌之後,李蘊才回過神來。
她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懷疑自己方才聽到蘇妧的那些話只是自己幻聽。
蘇妧讓她去找武珝,說武家商人出身,多的是生財的門道。可光會生財也沒用,還要有人才,不如讓武珝說服父親讓武家的管事們收幾個學徒。不過是幾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毛孩而已,武家養的起。末了,蘇妧還說:“你就跟武妹妹說,那是我的主意。她若是辦成了,我送幾瓶私藏的香露給她。”
李蘊有些蒙,可她覺得蘇妧說的好像都挺有道理,但一般人大概是不會這樣想的吧?
蘇妧給李蘊支完招,心滿意足地跟着母親回府。回去後給父親請安,可父親一臉的凝重,與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瑤奴啊,太子殿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腿都摔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