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自從蘇妧去了洛陽之後,孫氏的心裏是一直都提心吊膽。雖然蘇妧入主東宮之後, 她也時常會覺得不放心, 但到底都是在長安、在宮裏。宮裏雖然各種暗潮湧動, 可如今東宮之中除了她的女兒之外,也并沒有誰能得到太子殿下李承乾的喜愛。

不像在洛陽, 又是水災又是水疾,孫氏聽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自從昨天聽說太子妃今日會回娘家之後,孫氏就翹首以盼, 頭一天就讓府中的仆人将蘇妧還沒出嫁時住的院子收拾好, 然後還将府中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大掃除一遍, 十分隆重。

蘇亶看到自家娘子這麽嚴陣以待的陣勢,哭笑不得。

他将自家夫人拉了過來, “好了娘子, 瑤奴是自家的女兒, 她回來只是看看父母和小弟弟, 若是她知道你這麽勞師動衆的,指不定心裏還要覺得自個兒給府裏添麻煩了呢。你就安生地歇一會兒, 等她回來就行, 好嗎?”

孫氏被蘇亶那麽一說, 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不好。”

蘇亶:“……”

夫人這麽與他說話,那可就不太友好了。

孫氏:“昨晚也不知道是誰, 翻來覆去睡不好,後來跑去書閣整理女兒從小到大練到字帖。”

蘇亶輕咳了一聲:“我那怎麽一樣呢?那些字帖是瑤奴從小到大寫的, 有許多或許她都已經忘記了,我将那些字帖整理出來,也不是為了要給她看。只是……”說着,蘇亶眯着眼睛,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令他心情愉悅的事情,“其實我昨晚也是睡不着,無意中翻到了瑤奴年幼時到字帖,想着是不是全部都在,便書童幫着翻了翻,沒想到真能翻出不少,看着看着,便忘了時辰啊。”

翻着那些字帖,好像是看到了女兒從小到大成長的歲月一般。即使如今她已經貴為太子妃,可她依然是他們的女兒。

骨肉親情,血濃于水,那種情感總是輕易被喚起。

孫氏沒好氣地哼了蘇亶一句,正要說話呢,仆人就已經跑進來,說太子妃的儀仗已經到了東大街,很快就到大門了。

孫氏和蘇亶兩人連忙出去迎接,雖說進了大門之後,先國禮還是先家禮都可以商量,但是在大門外,太子妃到來,他們是要出去迎接的。

蘇妧看到父母相攜在蘇府大門等着的時候,眼前一亮。經歷了洛陽一事,如今見到父母,她覺得分外珍貴,恨不得不顧什麽禮數,超父母狂奔去。

可如果她要真是那樣做了,随行的宮人和禮官大概能當場暈過去。蘇妧只好按捺着心中的興奮之情,等着禮官這個步驟那個步驟,進了大門之後,原本十分大方端莊的太子妃便換了個人。她挽着母親孫氏的手,軟聲撒嬌:“我想死阿娘了,多虧了皇後殿□□恤,我才能出宮來見阿娘和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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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綠蘿和藿香看到蘇妧跟孫氏撒嬌的模樣,眼裏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在藿香和綠蘿看來,太子妃如今這種說變臉就變臉的本領,也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影響。他們曾見過太子殿下在東宮的時候,上一刻還笑吟吟地跟大臣們說沒關系、不介意,等那些大臣們前腳離開,太子殿下的俊臉便拉了下來,十分不快。

在綠蘿和藿香心中,覺得太子妃如今這樣,說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蘇亶在旁邊,默默的看着女兒跟孫氏撒嬌,沒吭聲。當爹的可不能指望女兒當真着衆人的面與他撒嬌,那會令他這個一家之主的威嚴掃地。

為了保持一家之主的威嚴,蘇亶決定自己要淡定一點。

然而他還沒淡定一會兒,蘇妧就給給了他一個禮單,禮單上列得都是太子妃從東宮庫房中挑選的寶貝,文房四寶,還有一些書畫作品,無一不是蘇亶的心頭好。

蘇妧笑意盈盈地望着父親,跟父親說:“這些都是瑤奴和太子殿下孝敬父親的。今日本來太子殿下是想與我一同出宮的,可我嫌他出宮太蹭時間了,便打消了他的想法。人不到禮數到,阿耶,那些書畫都是太子殿下親自挑選給您的。”

蘇亶一聽,差點沒高興地胡須都翹起來。他捋着胡須,呵呵笑着,“人回來就行了。”

孫氏:“那等瑤奴回宮的時候,我讓她将這些東西帶回去。”

蘇亶:“那可都是女兒和女婿孝敬我的,夫人你可不能那樣!”

蘇妧見狀,挽着母親的胳膊咯咯笑起來。

回家的感覺真好,不像在宮中,一言一行都要分外注意。蘇妧問母親小弟弟呢?

孫氏說蘇瑰昨晚好像是知道阿姐今日要回府,鬧騰了一晚上都不睡覺,好不容易天亮才睡着,如今睡得跟只小豬似的,怎麽喊都不醒,只好随他繼續睡了。

蘇妧一聽,笑着跟母親說:“帶我去看看他,好些日子沒見到他,我想他呢。”

孫氏笑着将女兒帶到了她的院子中,蘇瑰果然是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蘇妧笑着捏着阿弟那肉嘟嘟的小腳,跟母親說:“我在洛陽的時候,生怕會有什麽事情回不來看你們,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想,阿娘和阿耶如今在長安怎樣了?阿弟呢?他健康嗎?若是我有什麽事情,他長大後,能照顧好父親和母親嗎?每天都在想,想得不敢生病。”

孫氏聽着蘇妧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心中雖然感動,該要教訓的時候還是要教訓的。她見蘇妧捏着蘇瑰的那只手拉了過來,将她的手掌攤開,随手拿了旁邊的一根小竹條打她的掌心。

“胡鬧,這事情我都聽你父親說過了,還有陳王妃來看我的時候,也告訴我了。說是聖人與皇後殿下都讓你與太子殿下回長安,你們偏不回來。我不管洛陽的百姓如何,我只在意我的女兒是否能平安。”

蘇妧彎着眼睛:“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阿娘跟前,全須全尾的,沒有缺一根毫毛。”

孫氏看着她一副不知忏悔的模樣,忍不住又往她的手心抽了一下,“下次不許這樣。”

“阿娘,疼!”

孫氏:“就是要你疼,不疼下次怎麽記得住?”

蘇妧笑嘻嘻的:“可是阿娘,我已經長大了。若是我怕被您打手心,又怎會不怕洛陽水疾?但太子殿下要留在洛陽,我是他的太子妃,自然是要與他一條心的。就像阿娘與阿耶,不管什麽時候都會一條心一樣。”

孫氏:“……”

沒轍,不管是孫氏還是蘇亶,對着女兒都是狠不過一刻鐘的類型,什麽事情一開始若是要責備蘇妧,那麽在她好言好語說上幾句之後,他們便再也不舍得兇她。也虧得蘇妧從小就是個好孩子,不然按照這對夫妻對待孩子的心軟勁兒,都不知道蘇妧會歪到哪裏去了。

既然兇不過三句,只好轉而說起其他的話題。

本來這些事情孫氏沒打算在蘇妧一回來就說的,但是蘇妧出宮回府裏住就這麽三天的時間,有的事情孫氏拿不定主意的,當然是得跟蘇妧商量着來。

“前些日子你還在洛陽的時候,應國公夫人楊氏與陳王妃一同到府裏看過我與你的阿弟。王妃也是真的有心了,就是應國公夫人那次來,是說應國公如今身體抱恙,武珝也是快到了要說親的年齡。應國公夫人想在應國公如今還能主事的時候,将武武珝親事定下來。我聽應國公夫人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我能出面給她牽線。”

蘇妧:“為何要阿娘牽線?應國公夫人楊氏宗親,在宮中也并不是無人。如今吏部尚書楊師道也是她的楊氏一族,她何愁無人出面為武順的親事穿針引線?”

孫氏沒好氣:“此事難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嗎?”

歸根結底,在于應國公是商賈出身,在朝廷好無根基,在長安也沒有根基。看看那武氏一族的年輕子弟,真的沒有一個能拿得上臺面。即便是要繼承爵位的嫡長子,拿出來也無法頂門立戶。

底蘊不夠,長安中這些自持有身份有底蘊的世家,誰能看得上武氏?

蘇妧自然是明白這些事情的彎彎繞繞,但她并不打算幹預武珝的婚事。其實像武珝那樣的性格,到了哪兒都不會吃虧的。

蘇妧笑着安撫母親:“阿娘,武珝的親事我倒是覺得你不必插手。楊氏宗親赫赫有名,楊氏若當真想要為女兒謀一門婚事,那是輕而易舉的。又何必你操心呢?”

孫氏點頭,“我想也是這個道理,而且此事我也不宜操心。”

孫氏在政治上并沒什麽敏感性,但她再不敏感,也知道應國公是太上皇賞識的。後來當今聖人李世民登基後,雖然對應國公也不錯,但未曾真正重用。

在皇家的父子之間,誰也不敢拍着胸脯說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應國公從前是太上皇的人,所以孫氏并不想攪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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