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殺掉了自己
什麽？白茍瞪大眼睛，他看了好久，才看到那指針停留在那只有一根頭發絲粗細位置的地方，指針直指那先前被他認為永遠都抽不到的泛着黑光的大刀上。
這也能抽中？！他相對于欣喜，更多的卻是茫然，一種不知身處何地的茫然，呆呆的看着大轉盤消失，然後手中就捏住了那把大刀，他初拿到手，覺得很輕，過了一會兒又覺得沉起來，然後猛地被拽着往下落去，直到那刀沉沉的砸到地上，才想着要松開手，可是手一抽動，那刀也跟着手揮動起來。
“怎麽了，這怎麽了？”白茍急惶惶的想要把刀甩開，卻是怎麽也甩不開，只能叫着系統：“系統，系統！”
【道友，這是妖刀戀主的跡象，說明它喜歡你。】
我這是抽了個獎勵，還是抽了個麻煩？白茍心裏道，然後擡起頭問着：“那我要怎麽辦？”
【道友，你把它當做你的朋友，跟它交流一番，也許它會放過你？】
白茍終于再一次明白系統的無用，他心道：我不該問的，問也沒用。
他又把視線放到自己手中的刀上：“無名之刀，總不能就叫無名吧，我叫白茍，你就叫小黑吧，小黑啊……你能從我手上下來不？”
他本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豈知這刀竟是聽話的離開了他的手，收斂起身上的黑光，刀把在他臉上輕蹭一下，然後沒有生息的落在白茍的面前。
白茍蹲下身，看着地上的刀，內心明白：我是它的主人，總算是遇到一個省心的。
他拿手摸了摸刀把，嘴裏道：“真聽話，聽話好，聽話我就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就對你好。”
小黑輕鳴一聲，不知道什麽意思，但白茍猜測它是在答應自己。
他把刀捧在手裏，這次不沉不輕，剛好夠他拿起來，他又問系統：“系統，我得怎麽養它？”
【用心養。】
這又是什麽話，白茍心裏腹诽，他來這裏，就沒一個人說點明白話，大多都是雲裏霧裏，而系統更是藏着掖着，擺明了裝傻。
他心裏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會對他什麽都說，但是他就想遇到這樣的人，因為這樣，也就會活得不是那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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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磨蹭了一下刀把，嘴裏輕聲道：“你吃什麽呢？”他問完又覺得好笑，竟然在問一把刀吃什麽。
這把刀又回蹭了他一下，然後拿刀尖自他的手指上劃了很小的一個口子，那速度太快，白茍恍然一下，才意識到疼。
他捂住手，就見那刀尖上的血珠很快就被吸收，偶有一道紅光流轉，白茍失聲：“你吃血？”
小黑輕鳴一聲，圍着他興奮的打轉。
白茍伸出手抓住了它，他想：我有武器了，我會好好的愛護你的。
【道友……】
系統忽然主動叫起了白茍，白茍擡起頭，只見異次元空間內的景象再次發生改變，無邊無盡的晚霞充斥着他的視野，他舍不得撇開頭，只是在張開口道：“怎麽了？”
【道友，男主已下山，你必須得跟上去，否則就沒辦法觸發任務，完成成就。】
“這個我知道。”白茍閉了閉眼，他道：“但我沒法下山，我修為不夠，我師父也不會應允，我……”他頓了一下，輕聲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麽……”
他沒法說出去，說出去就顯得他好像一個不知足的怨婦，他本不應該這樣，他就是有點不舒服，就這一會兒。
他看着美麗的晚霞，他想：等我修為比他高了，我先打他一頓，然後把他手腳箍住，我看他還想往哪跑。
小黑似乎感受到他的想法，拿刀把蹭了他一下，然後又在空中揮舞了兩圈，似乎是想要給他出氣的樣子。
白茍輕笑了一下，一點煩惱也沒有了，他心裏那種不知由來的怨氣也跟着散去，然後吐出一口氣：“系統。”
他叫着系統，也不等系統回話，徑直就道：“他既然想走，說明就是不想和我待着，我何必還要去上趕着。”他說這話，說出來卻沒帶一點怨氣，只是平淡至極，似乎不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成就完不成也沒關系，我有的是世間。”他拿着刀：“你說的，修行之事，你幫不了我。”
【道友既然已有決定，系統自不會再插手，只是以後，沒有觸發成就和任務的機會，系統将沒法出現。】
“出不出現也沒關系。”白茍輕笑一聲：“我總不能什麽都要靠別人，我師父有了，門派有了，就這如若還被人欺負，那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自己的問題，我就得去改。”他深吸口氣：“我知道我心不定，浮躁，懶惰，沒法兒做事，也做不成事，他肯定心裏很埋汰我，所以不想看見我，算了，說這些也沒什麽，說出來也沒用，不說了，我以後什麽都不說了。”
他心道：再見，再見，都再見，跟過去的所有，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再見。
他得為自己，為以後，做些事，他不能再是那個坐在電腦面前想着今天是吃紅燒牛肉面還是泡椒牛肉面的白茍。
他不能再輕輕敲打鍵盤就能跟別人說自己多麽多麽了不起。
他再沒有拿着幾千塊幾萬塊的收益就自認自己了不得，每天蹲在鏡子面前看着肚子上的贅肉，思考着明天一定，一定去跑步。
他來到了自己書裏面的世界，發現自己竟然不如書裏面的任何一個他寥寥幾筆描述的配角。
不過一句憑什麽，他憑什麽就認為自己能夠自得的享用一切，能夠放肆的揮霍一切，他憑什麽，他什麽都沒有。
那些人确實曾經是他寫出來的，但現在又和他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
到最後，還是霍天翊最開始的那句話能夠清楚的描述出白茍這個卑鄙的渴望有多麽的無聊可笑。
“與我無關。”
別說了，白茍拿起小黑，擡起頭，仿佛看到過往的一切，他用力的一揮刀，也不知是揮中了什麽，他心道：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我就想靜靜。
異次元空間沸騰起他不知道的東西，但他也不在乎了，他還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心魔籠罩，只是憑着一腔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憤怒，不斷地揮刀，揮刀。
我先斬去自己的懶惰。他揮起刀，一刀砍中那個只有他看到的自己——虛胖，穿着不合身的緊身T恤，蹬着人字拖，兩眼浮腫的看着鏡子的自己。
他張開口，似乎想要問自己：“多少天沒出過門了？”
然而一把刀穿過鏡面，從脖子中間劃開，挑飛起一個人頭，那是他自己的人頭，白茍站在衛生間看着倒下的屍體，兩眼是自己都不明白的複雜，他轉過身，場景再次變化。
坐在電腦面前的自己猥瑣的笑着，敲打着鍵盤朝一個喜愛自己的女粉絲用小號說着難聽又暧昧的話，然後等女粉絲截圖暴露的時候再真身上鏡說：“你被騙了。”
黑色的刀剁穿了敲打鍵盤的手，白茍蹲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驚恐的表情，他心想：這就是自己，難看，猥瑣，找不到任何優點的自己。
他拿起手中的刀不顧自己臉上那害怕到猙獰的面容，一刀落下，一切的一切都被鮮血覆蓋。
他只是在不斷地空間穿梭着，殺掉了他數不清也記不得的自己，大多粗鄙不堪，也有少數的幾個優點，但也都盡死于他的刀下。
到後來，他有些迷茫的問自己手中的刀：“小黑，我為什麽要殺他們呢？”
小黑沒有回答，只是那刀柄眷念的蹭了蹭白茍的手，它吸進那無數白茍的鮮血，此時紅光大放，顯得妖異至極。
白茍心道：是了，我不能總是拒絕，我殺不完的，我就是這樣子，我得接受他。
異次元空間再沒有沸騰，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白茍站在一面鏡子面前，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浮腫的眼睛消逝不見，大眼睛此時沉載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身上的虛胖也不再那麽明顯，整個人都顯得精神起來。
我變了。
白茍在心裏道：對的，我也經歷了些事，不變才奇怪。
他看向一邊的刀，摩擦着刀柄：“這是你給我的獎勵嗎？小黑。謝謝你，我明白的，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好起來，謝謝。我知道要怎麽做的。”
他過了會兒道：“嗯，我得修行，我必須修行，其他的事都沒有修行重要，我不修行，難到要等着吃一顆天才地寶，瞬間千百年壽命嗎？不可能的，我不能老是依仗外物，我總得有點自己的東西。”
“只有自己才靠譜。”他拿着刀，沒有再叫系統，他往外走，異次元空間知道他要去哪，于是黑暗中亮出了一道門，他邁了出去，就離開了這裏。
只是白茍站在出口，他回過頭，看向擺在空地上被屍體堆成的山。
全部都是他自己。
他側過頭，聲音不重，很輕，輕到只有自己聽得見：“我殺掉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