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所謂作者

作者這個職業由來以廣,大概從人類發明文字之始,人類就将其與他們說話的這個功能一起發揚開來。

人不可能不說話,除非他是個啞巴,但是啞巴也能夠寫作,沒有人不能夠寫作,寫作的目的各有千秋,但是寫作的門檻卻低到令人發指。

這也是它能一直流傳至今的原因,而一個作者到底怎麽對待自己的作品呢?

當然作者這個職業裏面各路人馬衆多,有清流也有濁流,有不為三鬥米折腰之輩,也有為金錢抛棄尊嚴賣光一切之徒。

而恰好,白茍屬于後者,靠文字來養活自己,為了讨好讀者,沒有什麽是他不能賣的,與娼流不一樣,這些靠文字過日子的家夥不是躺下來脫光所有就能讨好顧客的,他們需要費盡心思的去考慮讀者的癢點是什麽,要怎麽用獨特的手法去騷刮那個癢點讓讀者大呼爽哉,就是一門學問了。

白茍這篇《問情》就是這樣的一門産物,你不能說他沒有用心去寫,沒有哪個作者是用敷衍的态度去完成他們的作品,他們的考官可不是老師,只要字數達标就能混過績點,他們的考官是每天搖擺不定,越來越難伺候的讀者。

但是用心去寫一門大作,和用心去讨好讀者所呈現的作品是不一樣的。

白茍這個作者有着天空繁星一般多的缺點,但是唯一值得稱道的優點是,至少他是個講邏輯的作者,這也避免了他進入這篇《問情》這個小說世界裏面,并沒有遇到能夠刷新他三觀的事情。

他對《問情》的構架上廢了許多功夫,而在霍天翊的人設上更是下了苦工,在很多時候都懷疑自己筆下的人物活過來,陪着他度過那被電腦屏幕的灰暗光亮充斥的每一天。

顯然,他是付出了感情去面對自己的文,而感情的深淺取決于這篇文的進展程度,在完結後,他往往會選擇去旅游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讓其餘的一切把他腦海裏面創造的人物掩埋掉。

但是,他穿進這篇文裏面的時候,恰恰是他對這篇文內的主角感情達到最深的時候,他們之間契合異常,甚至有時候,白茍還會與他文內的角色進行對話。

可是這一切,都在他穿進這篇文內之後,産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他一直沒有辦法找準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也沒有辦法不去思考《問情》的框架和劇情後期安排。

誠然,這并不是一篇有結尾的小說,就連白茍也不知未來的走向走往何處,就現在來說,他前期的劇情也被跳得亂七八糟。

他很迷茫,可是迷茫卻是他目前最大的絆腳石,他努力尋求一個方向,但是方向過後又是更深的迷茫。

他從二十三歲辭掉了工作一年的工作全職投入寫作,每天都是日複一日的情節和設定,每天都上演着激烈的腦內鬥争,而現在這個世界沒有讀者,也沒有人催着他交稿,更沒有人與他讨論那些設定是否合乎情理。

他本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百曉生,是這個世界的創立者,是這個世界的神。

可是現實告訴他,他什麽都不是。

他投影在這個世界的思想,所謂的世界之主告訴他,這篇文不願受他的操控,所以把他拉進這個世界,想要取代他。

他自然不願,可內心卻反而更蔓延出一種虛假的自大心理:就連這個世界的世界之主都想要取代我,看我多麽厲害啊。

然而并不是。

他什麽也沒有付出,卻妄想收獲一切,他比在現實世界的虛胖且宅男的自己更狂妄。

而且還是自己一無所有的前提下,可笑的自大狂妄。

所謂作者,應當謙虛慎行,每一步都要思考前後,不要妄自菲薄,沉浸于自己的臆想當中,所得所失,放寬心态,做一個成熟的人。

這是曾經白茍的前輩和白茍說過的話,人一生總會認識那麽兩個牛逼的人,而恰好這位前輩就是白茍認識的牛逼的人。

這位前輩拿下了國內的大獎,版稅破了當年的作家富豪榜,卻也曾一貧如洗,一無所有。

‘人走這一遭,可不能讓自己白走了。’

黑夜裏的沙漠溫度驟降,白茍毫無感覺,可月常在卻抖着身體問着:“喂——能施個保暖的術法不?”

這句話打破了白茍的深思,他愣了一下,才側過頭看向夜色中黑暗成一團的月常在:“你還活着?”

這話問得月常在心裏面老大不痛快,他挺過來之後自然是得了些好處,于是也琢磨出白茍此人不是真要他命,原本打算搭個話,來個既往不咎,可開頭一句白茍就問到他痛處,他不樂意地哼了一聲:“就那玩意兒想要我的命也不看看爺從小是怎麽長大的。”

白茍先前被霍天翊那幾句問話,問到心裏面,以至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自我反省之中,沒有顧忌周外的事物,此時調轉視線想要找霍天翊,卻沒找着。

他正要站起身,卻被月常在攔住了:“你要找霍天翊?他有事離開了。”

什麽事?白茍這三字沒問出來,但卻明擺的顯現在眼睛裏面。

得虧月常在視力好,給瞅明白了,回了句:“我怎麽知道什麽事,他先前不跟你說了嗎?你還點頭了!感情你沒聽見啊?”

白茍這人沉浸自己世界裏面的時候,很難出來,他一點都不記得霍天翊跟他說了句什麽,只是模糊中好像記起一點,但又很快消逝,于是張口問道:“他說什麽了?”

月常在瞪着黑白分明的兩眼睛看着白茍:“哎嘿,感情你真沒聽見啊?”

這黑乎乎的一團人影,大概就那嘴裏的大白牙醒目一些,白茍又重複了一遍:“他說什麽了?”

說話的過程中,他拾起了放在一邊的小黑。

月常在用着他那直白的六感感受了明顯的殺意,縮了一脖子道:“他說他去其他地方修煉了。”

“修煉?”白茍重複了這兩字,他站起身,側過頭看着黑暗夜空下的沙漠,心想:這黑燈瞎火的修什麽煉?

月常在解釋道:“黃漠夜晚有一種流沙漩渦,流沙漩渦中心通常會有一滴無心水……”

白茍猛地側過頭,瞪大眼睛看向月常在,使得他後面的話慢慢弱下來:“看……看我幹什麽?”

“你剛剛說什麽?!”白茍急切道:“無心水?!”

月常在猛地點頭,他還想要再說上幾句,白茍卻沒搭理他了,他心道:是了,無心水,這附近正有一處寶殿,怎麽忘記了這個?!

白茍又急急忙忙的抓住了月常在的脖子:“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月常在呆呆道:“他就施展了個術法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個方向……”

白茍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他拿起手中的小黑,一句話沒說,但是小黑身上的氣息瞬間大放。

月常在傻傻的看着白茍,突然意識到什麽叫出聲:“喂——你要幹什麽?!”

白茍側過頭,看了眼月常在,嘴裏嘟囔一聲:“真麻煩。”他随後伸出右手揪住月常在的手,然後心裏道:小黑,你做得到的。

曾經他和小黑開玩笑,要拿小黑來個禦刀飛行,後來不了了之。

可是這一次,他把小黑往沙地上一砸,借着反作用力升上了天空。

月常在的嘶吼在這一瞬間被拉長,他大叫着:“你瘋了!黃漠上方不能施法飛行!”

後面的話被強勁的風流蓋住,他整個人就仿佛被人拎着往牆上拍,拍的三葷八素的時候,卻見帶着他的白茍橫向劈了一刀。

一瞬間風平浪靜,月常在暈眩的看着白茍立在半空中,大着舌頭道:“你……你真的瘋了!”

白茍的瘋勁兒都是被逼出來的,在離開霍天翊的時候表現極其突出,此時也并不是沒事找事的那小黑去找沙塵暴的茬。

他只是知道問心沙的正上方正是沙塵暴的漩渦中心,只有去到此處才能找着問心沙的地方,借着小黑劈出的一刀,他感受到沙塵暴最強烈的力量方向,記在心裏之後,并緩慢落了下來。

月常在不理解,一落地之後就開始叫喧:“你神經病啊?!”

白茍見着這人沒毛病,有些不耐煩這人的喧鬧,于是道了兩字:“閉嘴。”過了沒一會兒,他又道:“為什麽霍天翊不帶我去呢?”

“人家修煉,就說離開一會兒,帶你幹什麽?”月常在剛剛被折騰的不輕,正火冒三丈,說話也不怎麽客氣:“你是不是有病啊!”

白茍沒病,如果不是有霍天翊在黃漠尋找無心水卻誤入寶殿的情節,他也許真的就傻傻的在原地等待,但是他知道那個寶殿一旦進入就沒法出來,一離開就換了個地圖。

他接下來一切打算都要依靠霍天翊,怎麽能夠讓這人一個人去走劇情。

這一次,他是勢在必得了,也沒打算給月常在解釋,而是再次把小黑往地上一拍,猛地升上高空再劈上一刀,然後緩慢落下來。

就這樣跳了幾個來回,月常在已經折騰得不輕,也沒有心思說話了,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在掙紮了那麽幾秒後,就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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