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魏思溫本來是想要踩着竹椅将房頂上的蛛網先清理一下的,結果沒想到他一只腳踩上去剛一用力,緊接着就聽到竹椅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那一瞬間其實他是察覺出了情況不太好,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竹椅直接四分五裂,好在他只上去了一條腿,所以人只是後退了幾步倒是穩住了,只是臉上有點挂不住而已。
程敬微看着蹲在一旁貓貓祟祟忍笑的駱時行,輕咳一聲說道:“這竹椅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此地潮濕,怕是早就已經腐朽,天色大亮,魏翁還是先回去吧,若是縣令有事尋你卻找不到人怕是要誤事。”
魏思溫皺眉:“可是把你們兩個扔在這麽個地方也……”
這樣的環境連他都忍受不了,更不要說這倆孩子了,不說程敬微,駱時行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長大,連蟲子都能吓到他,這地方怎麽住?
駱時行抹了把臉努力把笑意按回去說道:“您就別擔心我們啦,只要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好了,再差還能比路上的時候更差嗎?”
他們在路上的時候還真的幕天席地過,要不是天氣暖和,只怕能走到流放地的都沒幾個。
魏思溫一再猶豫,駱時行跟程敬微兩個人輪換着勸說,最終還是讓他改了主意。
魏思溫将之前帶着的褡裢拿下來說道:“這裏有一點糜子和鹽,還有一些幹菜,只要用水把糜子煮一煮就能吃,你們兩個先湊活着對付一下,等半月之後我再給你們送些別的來。”
駱時行看了一下,半袋糜子半袋幹菜,至于鹽……只有小小的一包,還不是精鹽,帶着一點黑褐色,放到後世這點鹽估計也就是一家三口一天的食用量。
然而放到當下卻要讓他們兩個吃半個月。
駱時行控制了一下表情,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好,您放心回去吧。”
魏思溫是真的不放心,但卻不得不走,他不走連幫駱時行他們在縣令那裏周旋的人都沒有。
苦主若是找上門他還能擋着,所以最後也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駱時行等他走了之後将袋子塞給了程敬微說道:“你先坐回去休息一下,我去清理屋子。”
程敬微拽住他,一瘸一拐地往裏走:“還是我來吧。”
Advertisement
一點蟲子都能把這孩子給吓的四處亂竄,程敬微可不放心讓他收拾屋子。
駱時行連忙扶着他說道:“哎哎哎,你別亂走啊,你的腿還要養兩天,萬一用力多了錯位怎麽辦?”
這年頭沒有X光檢查,他們只能初步判斷是骨裂沒有斷,但具體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
更何況就算是骨裂萬一加重了也會落下殘疾的,在這年頭落下殘疾基本上就相當于只能茍延殘喘了。
程敬微略微皺了皺眉,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他對尚未受到重傷的右腿自然十分珍惜,但現在的情況也的确是不容他坐在那裏看着。
駱時行多少知道他在想什麽,把他按在另外一個完好的竹凳上說道:“你先坐會,等着我。”
駱時行說完就拿着他們的鐮刀跑了出去。
他們倆這棟屋子後面有不少的竹子,如果不看這髒亂的環境,倒也算是雅致。
駱時行挑了一根小一點的竹子用鐮刀斜着砍了下去。
要說之前他是真的不會砍竹子,都是拿着鐮刀直接平砍,可想而知砍了半天白費功夫不說也沒啥成果。
後來還是看當地人砍竹子都是用手裏的鐮刀斜着砍兩下,然後再到另外一邊斜着砍兩下,很容易就将竹子砍了下來。
這根竹子應該是當年生的,還不太粗,駱時行掂了掂覺得感覺還不錯,然後就拖着回到了屋前的空地。
程敬微看着他拎着一根細竹過來不由得有些詫異:“你這是做什麽?”
駱時行将竹子和鐮刀遞給他說道:“你幫我把竹子上的細枝全砍下來,等等我做個掃帚臨時用一下。”
駱時行說完還在思考程敬微知不知道掃帚是什麽東西。
畢竟比起他來說,這位才是真的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程務挺之前掌管的可是宮中禁軍,算是朝廷的核心人物。
只是程敬微畢竟不是真的十二歲孩子,他吃過苦,經歷過比現在更黑暗的日子,那些時候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撐過來的,對于這些生活設施自然不陌生。
他見駱時行堅決不讓他行動便接過來說道:“好,你去吧。”
駱時行點點頭挽起袖子拿着木盆就去接水。
屋子裏的塵土很多,按照正常打掃過程肯定是要将那些塵土擦淨的。
然而現在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他們連塊抹布都沒有。
僅有的布就是他跟程敬微的幾身衣服。
他還好,有袁客師幫忙,收拾了不少衣服,因為這邊不需要厚實的冬裝,所以倒是裝了不少,還有好幾套比較大的,據說是留着他長高了穿。
比起他,程敬微就慘了一點,衣服都只有兩套,但凡有一套沒來得及洗連個換洗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布很珍貴,不可能拿來擦灰塵用。
駱時行不知道窮人家到底是怎麽打掃的,他沒有這樣的生活經驗,有心用竹葉吧,沾了水一抹發現泥水混合全是一道道的泥印。
最後他幹脆用了一個最笨的辦法,直接用水将所有的家具都沖洗一遍,然後等着自然晾幹得了。
床上、桌子上或者櫃子比較頑固的灰塵就用竹片清理,至于地上的,就等着用掃帚掃一掃就好了。
等駱時行來回好幾趟終于将所有的家具都沖洗幹淨之後,轉頭一看發現程敬微居然已經将掃帚紮了起來。
駱時行走過去看着他手特別巧的用比較細韌的竹枝将粗一點的竹枝給圈起來然後卡在竹子上。
此時竹子的底部已經被他用鐮刀砍出了好幾道口子,将被團在一起的細竹枝往上面一卡,一個簡易的掃帚就成型了。
駱時行蹲在他身邊托腮看着他一點點弄,程敬微一邊弄一邊問道:“怎麽了?”
駱時行感慨道:“你好厲害啊,這個都會,剛剛我還發愁要怎麽紮在一起呢。”
程敬微唇角微勾,說起來他那些年聽到的恭維數不勝數,那些人舌燦如蓮,每個人都能引經據典将十分平常的一件事情說出花來。
任何恭維對他而言都已經沒什麽意義,他反而會從對方的語氣神态之中看看是不是真心,然後斟酌要不要給對方一點好處。
可不知道怎麽的,駱時行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反而讓他十分高興。
哪怕他手上做着的事情也很普通。
掃帚紮好之後,駱時行伸手說道:“給我來試試。”
程敬微遞給他,駱時行掂了掂笑道:“還行,不重,我去把房頂清理一下。”
程敬微手上用力撐着椅子站起來說道:“我來吧。”
駱時行大氣地一揮手:“你先休息吧,等會再讓你做別的。”
他一邊拖着掃帚往裏走一邊說道:“你也別不好意思,咱倆現在輪班,等你腿好了就輪到我休息啦。”
程敬微看着他氣勢洶洶地走進了竹屋,那樣子不像是打掃衛生反而像是要去打仗一樣,忍笑說道:“好。”
駱時行進了屋子之後,擡頭看了一眼屋頂,雖然他怕蟲子,但他不怕蛛網,這東西就是看上去比較麻煩而已。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情,有蛛網怎麽可能沒有蜘蛛呢?
于是他有幸第一次見到了他手掌那麽大的蜘蛛從天而降,直接糊在了他臉上。
程敬微坐在外面正打量着周圍地形,看要怎麽收拾一下。
雖然重活一世,但并不代表他無所不能,現在這種情況哪怕是他也要等待時機才行。
哪怕上一世他已經報了仇,但他并不打算這一世就放棄。
上一世的仇是上一世的,這一世是這一世,他分的很清楚。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屋子裏“嗷”的一聲,然後就看到剛剛氣勢洶洶進去的小少年火急火燎地蹿了出來,一邊竄還一邊蹦跶,似乎要抖落身上的什麽東西。
程敬微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麽了?”
駱時行甩了甩頭,确定自己腦袋上沒有蜘蛛之後才蒼白着小臉說道:“我可算是知道臉那麽大的蜘蛛是啥樣了。”
程敬微頓了頓,硬生生忍住沒笑出聲,只是問道:“有沒有被咬?山中蟲蟻毒性強,被咬到會很痛。”
駱時行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沒有,我跑得快。”
程敬微仔細看了看他的小臉發現的确沒有被咬過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最後還是程敬微将房頂給清理了一下。
倒不是駱時行嬌氣,主要是屋頂最高的部分他就算舉着掃帚都夠不到,程敬微的身高倒是可以,只不過需要他在旁邊扶着。
在程敬微掃房頂的時候,駱時行在他身後一邊扶着他的腰一邊貓貓探頭,似乎生怕有蜘蛛再掉下來。
程敬微看着他一雙桃花眼睜得圓溜溜的,警惕地看着周圍,感覺真的像一只到了危險環境之中的小猞猁,當然,真的猞猁應該不會害怕這些蟲子。
他迅速清理完房頂,這一次倒是沒什麽蟲子了——就算有蟲子大概也被剛才駱時行那一陣動靜給吓跑了。
駱時行怕它們,它們也怕這龐大的兩腳獸啊!
清理好之後,駱時行将掃帚沖洗了一遍,然後又将竹床和竹桌上的積水都掃到地上,最後全掃出去,再四下看看好像也沒什麽了。
程敬微搭着他的肩膀說道:“走吧,出去休息一下,難得今天太陽不錯,曬曬太陽也好,順便看看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駱猞猁:嗷嗷嗷,蜘蛛啊啊啊~
從天而降的蜘蛛:嗷嗷嗷,大怪獸啊~
程老虎:也說不上誰更害怕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