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敬微着實沒想到是這麽一個結果,居然讓他們躲避起來?

他連忙追問道:“怎麽回事?縣令同意?”

魏思溫笑了笑:“就是縣令出的這個主意。”

程敬微沉默半晌,這可不符合他印象中的北帶縣令,無論到了什麽時候,本地人跟外地人起沖突,當地的官員大部分都是護着本地人的,更別說在嶺南這種地方。

這地方因為部落衆多卻又都規模不大,所以每一個部族都更加抱團。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應該會被罰的很厲害,畢竟他們還是被流放過來的。

縣令為什麽會幫他們?

是魏思溫的緣故,還是……駱時行的緣故?

程敬微心中疑惑,皺眉不語,駱時行卻沒他想的那麽多,直接問道:“可是對方一直住在這裏,這風頭要避到什麽時候?”

魏思溫打量了他兩眼說道:“一兩年吧,到時候那人說不定就認不出你了,你再回來也沒關系。”

小孩子長得都快,一年一個樣,那人就算記得駱時行的樣貌,等一兩年之後恐怕也不記得那麽多了。

駱時行也跟着皺眉:“這麽久啊?我們走了魏翁怎麽辦?他們不會找魏翁的麻煩嗎?”

魏思溫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無妨,我在縣令那裏,不會有什麽事情。”

駱時行想了想,大概是縣令需要魏思溫,所以會護着對方,至于他……對于縣令而言沒啥大用,能網開一面想來都是魏思溫在其中斡旋的結果。

程敬微忽然問道:“那苦役呢?如何安排?”

駱時行轉頭好奇地看着他:“縣令已經免了魏翁和我的苦役,因為我們能幫他寫文書,你也讀書識字,縣令都沒有讓你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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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敬微聽後嘴角一抽,忽然發現一件事情——魏思溫是能夠跟當地人交流的。

他才來多久,不存在剛剛學會這個問題,當初程敬微在這裏可是用了好幾個月才聽懂了當地的方言,說還是不太能說的。

這麽一想,縣令就算有心想讓他幫忙也沒用,沒辦法溝通啊!

程敬微解釋了之後,駱時行恍然:“果然,會一門外語還是很重要的。”

魏思溫聽得哭笑不得:“好了,明日我送你們進山,今晚先好好休息吧,猞猁狲去我那裏?”

駱時行的房子就這麽一張床,程敬微睡了就沒他的地方。

駱時行搖頭說道:“山君受了傷,萬一晚上發熱就不好了,我在這裏守着他,魏翁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程敬微聽後忍不住看了駱時行一眼,他自從被流放之後就再不相信世界上會有良善之人,等他起事之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些湊過來的人也都各有各的目的。

他本來下意識覺得駱時行待他太過體貼仔細,必然有所圖,可轉念一想,他現在的情況有什麽是對方可圖的?

他所有的家當就是包裹裏那點東西,全加起來都不如駱時行給他用的白玉膏珍貴。

尤其是被駱時行那雙清澈的眼睛看着的時候,他在裏面看不到任何其他雜念,只有單純的關心。

程敬微找不到別的理由,最後也只好用了之前駱時行的解釋:他爹為駱賓王鳴冤,保下了駱時行,對方這是投桃報李。

雖然這麽想,但他的心底也知道不是這樣的。

若是他爹鳴冤真的有用,那他怎麽可能在這裏?連他爹都被處死,又怎麽可能真的救下駱時行。

重生回來的第一晚,程敬微有些睡不着。

腦子裏的疑團一個接一個,他需要抽絲剝繭的捋順清楚,然後才好應對。

但是不得不說,這一世要比前一世好得多,前一世哪怕他腿斷了都要拖着一條腿去采藥,否則就只能等着餓死。

他們這些苦役每天都有規定的數目,交不夠給他們的飯食也會減少,不交自然就沒有。

如今他的腿沒斷,還不用服苦役,日子也就沒那麽難捱了。

至于後山那棟屋子,他倒是知道,苦役服完之後的生活全靠自己,之前他因為服役手上沒有餘糧,所以也沒人關注他。

後來好不容易捱過了那一年,他自然要積攢一些東西,一點點把日子過起來再說。

可是總有人看不得他有東西,或者說這裏的人好吃懶做,也不懂得積攢,都太窮,見到他有一點家當就會眼紅,其中跟縣令有些親戚關系的村霸就一直來搶他的東西。

程敬微不得不想辦法将東西四處藏起來,那荒廢的竹屋就是他藏東西的地點之一。

那裏之所以被荒廢是因為有野豬頻繁出沒,在這裏,連老虎都未必是野豬的對手,更不要說其他。

一旦遇到野豬若是沒有起沖突還好,起了沖突那就是必死。

尤其是野豬還經常成群結隊的出現,村子裏在那裏死了幾個人之後就漸漸的不再去了。

程敬微倒也看到過野豬,只不過野豬也不是沒有躲避的辦法,去那裏或許比在村子裏更容易。

也更能讓他有機會做點手腳。

他微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腿,雖然痛,但還能忍受。

可他卻清楚的記得當年他腿被砸斷時候的痛楚,這一次他不想等那麽久再回來報複。

怎麽能讓對方逍遙自在的繼續活那麽多年呢?

就在程敬微思索怎麽殺人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然後是極輕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他閉上眼睛不動聲色地裝睡,過不多時就感覺到一只微涼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過了一會之後那只手收回去,又幫他蓋了蓋薄被。

這一切都做完之後,對方就又蹑手蹑腳的回去躺到了臨時打的地鋪上,過不多時呼吸就變得綿長起來。

程敬微睜開眼睛借着月光轉頭看向睡在地上的小少年,或許因為有些涼的緣故,對方身體蜷縮了起來,看上去可憐又可愛。

就連前一秒還惦記着要人性命的程敬微都忍不住心中一軟,就當是為了報答這孩子救了他的腿,他也不能留着那個禍害。

魏思溫覺得過幾年對方可能就不記得了,但駱時行這張臉卻不是那麽容易忘記的,哪怕等他長開了只要依稀還有小時候的樣子,對方說不定就能認出來。

程敬微從來不會寄希望于運氣,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安穩。

想到這裏,他閉上了眼睛,他現在需要休息,需要養好身上的傷,然後再說其他。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魏思溫就背着程敬微帶着駱時行往山裏走。

駱時行從來沒起這麽早過,一路上拽着魏思溫的衣角跌跌撞撞的跟着走,看得程敬微都有些于心不忍,低聲說道:“魏翁,我能自己走,您不如背着猞猁狲吧。”

他聲音雖小,但因為提到了駱時行的小字,駱時行還是立刻說了句:“我腿又沒受傷,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有點困,等到了那裏讓我補覺就行了。”

好在那裏也不算特別遠,三個人不一會就到了,只是等到了那裏之後駱時行就發現這裏的條件的确是更差一點。

好歹在縣裏還是竹屋,到了這裏幹脆就是竹子搭了一個框架,周圍全都是草苫覆蓋遮攔。

當然對比程敬微之前的住所要好上不少。

只不過,駱時行看着這間屋子,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他算是知道什麽叫結廬而居了。

進去之後他就發現這裏東西倒是比較全,比他之前住的竹屋還多一些,起碼床比較大,桌椅也有。

只不過許久無人居住,已經是灰塵滿屋,甚至還有許多蜘蛛網,随便動動哪兒都能驚動一群各種蟲子。

駱時行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面?他從小在北方長大,就連蟑螂都是從網上看網友發的圖片才知道長什麽樣子的!

這一群蟲蟻四散奔逃,他也跟着連竄帶跳的蹦上了竹床。

背着程敬微的魏思溫跟他背上的程敬微兩個人一臉呆滞地看着他。

而就在這個時候駱時行感覺腳下似乎軟軟的,感覺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

已知,這裏沒狗,屋子關的嚴,有狗也進不來,所以他應該不是踩到了狗屎,那麽……

駱時行動作極其緩慢的挪開了自己的腳,用餘光看去只看到一片血色模糊之中夾雜着一截尾巴和灰色毛發。

雖然已經看不出這玩意生前的樣子,但駱時行的腦子裏已經出現了影像:一只灰色老鼠。

駱時行差點當場昏過去,站在那裏要哭不哭的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魏思溫跟程敬微此時倒是反應了過來,程敬微略一用力從魏思溫背上滑下來,忍笑說道:“猞猁狲不怕,我看過了,都是些小蟲子,不咬人的。”

駱時行看了他一眼,自尊心作祟,不想在另外一個男孩子面前露出害怕的樣子,一邊從床上跳下來一邊嘟嘟囔囔說道:“肯定有咬人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這樣子,程敬微就特別想把他抱懷裏摸摸頭安慰一下。

只是駱時行看着再可愛也是九歲的小少年,而且他們還不熟悉,還沒到這麽親近的份上。

魏思溫說道:“好了,你們兩個先找地方休息一下,我來幫你們打掃打掃。”

他身邊這倆都是孩子,一個腿受傷,一個年紀還小,他自然就擔起了身為長輩的責任。

駱時行想到了昨天他弄了自己一身水的情景,立刻說道:“魏翁莫忙,你今天不是還要回去嗎?這一來一回時間可不短,不如休息一下就回去吧,這裏我來就好。”

他怕魏思溫真的動手,到時候他們這屋子就徹底住不了了。

魏思溫笑着說道:“無妨,時間還早,你們老老實實在一邊休息就好。”

說這句話的人,在半個時辰之後就踩碎了屋子裏唯一的一張竹椅。

駱時行雙手捂臉。

他就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駱時行:因為語言不通結果沒受到優待還要去做苦役神馬的,太慘了。

程敬微:沒事兒,後來他們都被我砍了。

駱時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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