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駱時行蹲在原地,此時那個人站在溪邊似乎往周圍看了看,嘴裏嘀咕了兩句什麽,還提起地籠觀察了一下。
駱時行的心提了起來,微微轉頭往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居然沒有趁手的石塊!
剛才他削的竹竿經過跟大魚的搏鬥已經廢了,尖銳的頭部幾乎已經折斷,他手邊趁手的武器就是鐮刀。
他觀察了一圈之後就有些遺憾,如果有趁手的東西,比如板磚什麽的,或許他還能給程敬微小小報個仇。
別說程敬微現在已經在痊愈,若當時沒有他跟魏思溫的阻攔,此時此刻程敬微可能已經被踩瘸了!
可惜手邊武器不稱手,不管是鐮刀還是竹竿他用的都不是那麽順手,最順手的永遠是石頭,當然如果有板磚那就更好了!
只是這個人似乎在尋找着什麽,在周圍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
駱時行手裏緊緊握着鐮刀蹲在草木從裏,無比慶幸自己之前把魚給徹底弄死洗幹淨了,要不然此時此刻他可能就要因為一條魚而暴露自己的方位。
那人皺着眉頭又回頭看了幾眼,愣是沒有看到草叢裏躲着一個人,然後拎着那個破爛的地籠仔仔細細看了看之後就走了,走的時候甚至沒忘記把地籠拿走!
駱時行:……
這就過分了,雖然那個地籠已經不能用,但上面好多篾條是完整的,拆下來說不定還能重新再組裝一下。
程敬微劈這些篾條也不容易!
駱時行在沖出去照他後腦勺來一杆子和忍一忍之間來回徘徊,還沒等他下定決心
結果他剛一起身就看到剛剛那個身影繞了一圈又繞了回來。
而這一次他已經來不及躲開了,兩個人一照面就都愣了一下,一個沒想到對面會殺個回馬槍,一個沒想到這裏還藏着一個人……等等……那是人嗎?
為什麽頭上會有兩只貓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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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對面一臉震驚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時候,駱時行已經幹脆利落的跳起來,直接竄到男人的身側,拎着竹竿就抽向了對方的膝彎。
但凡沒有練過下盤基本功的,被人大力抽膝彎都要踉跄一下,而且那裏被抽中之後也會很痛,不管怎麽說都能為他争取時間。
更何況駱時行動手十分幹脆,對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直接喊了一聲,緊接着跪倒在了那裏。
駱時行面不改色,并沒有收手,又用竹竿抽了他後背一下。
狹路相逢勇者勝!
哪怕力氣不如成年男人大,在用盡全力,甚至跳起來利用了重力的情況下,男人也沒抗住這一竿,被抽到之後直接趴在了地上。
對方撲街之後,駱時行沒有冒然過去。
雖然電視上經常會表演把人打倒之後用腳踩着人不讓對方起來,但想要做到那個地步要麽自身力氣大,要麽自身體重足夠。
駱時行這種情況反而不能那麽做,因為對方用力起身可能都會掀翻他。
穩妥起見,他抽出了鐮刀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刀刃對着那人的脖子,剛想說什麽又有點犯愁——他到了這裏之後都沒跟當地人交流過,壓根就沒想過要學語言,現在就算想交流也沒辦法交流。
不能交流又不能放對方起來,駱時行一時之間有些進退兩難。
只是對方的反應讓駱時行很意外,趴下了之後居然沒起來!
駱時行瞪圓了眼睛,怎麽着,這還帶碰瓷的嗎?
他自己的力道自己很清楚,不可能這兩下就把對方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駱時行警惕地看着對方,手中的鐮刀又握緊了一點。
而那人趴在地上,臉朝下,小臂豎起雙手抱拳前後晃了晃,似乎在拜什麽一樣,同時嘴裏還大聲喊了幾句話。
只可惜,駱時行他……聽不懂。
駱時行拎着鐮刀,猶豫了一下,一邊緩緩後退一邊做好準備,若是對方要起來他要麽繼續用竹竿抽,要麽就直接動用鐮刀。
只是一直等他退到河邊,對方卻一直沒有改變過姿勢,趴在那裏一邊行拜禮一邊嘴裏念叨着什麽。
駱時行輕手輕腳的準備離開,當然他還沒有忘記他的魚,所以在離開的時候他還路過了放魚的位置,微微彎下身體把魚提了起來,抱着它開始往後退。
一直到他隐藏到草叢裏面,又退了一段,确定對方還在地上趴着之後,他才找地方藏了起來。
跑是不能跑的,這破地方他也跑不起來,再加上他本來就腿短,不可能跑得過對方,尤其是他還抱着一條魚。
什麽?扔掉魚?
他好不容易才抓的魚!頭可斷,血可流,魚不能丢!
駱時行抱着他的魚,忍受着魚腥味躲在一個小坑裏,這個坑因為有草木比較高的緣故,把他遮擋的更加嚴實了一些,過了好一會,他才聽到有淅淅索索的聲音,對方又喊了兩句什麽,聲音很大,在山谷中回蕩了許久。
駱時行雖然不知道對方喊的是什麽,但他通過語音語調判斷對方說的好像一直都是一句話,或者一個詞。
他努力記住了這句話怎麽說,準備回去問問程敬微或者魏思溫。
而那個人在得不到回應之後,猶豫了一會慢慢的起身沖着四周張望了一下,駱時行心中有些緊張,好在對方似乎沒想到他會藏在這裏,在看不到之後,他臉上挂着失望的表情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這些都是駱時行通過草木的縫隙看到的,在确定對方走了之後,駱時行才貓貓祟祟從坑裏爬出來,轉頭帶着他的裝備往回飛奔。
當然就算要回去也不能走直線,萬一對方是詐他的怎麽辦?
所以他提着竹竿抱着魚打算繞一圈再回去,這樣萬一對方再殺個回馬槍發現了他,他還能帶着對方繞繞圈子,免得被對方摸到他們老家。
他這一圈繞的不小,一路上都十分警惕,一直在認真觀察生怕再竄出來一個人,當然也擔心魚腥味會引來別的動物。
或許他的運氣真的不錯,這一路上除了已經很熟悉的菜花蛇之類的東西,別的都沒遇到。
而這種警惕也給他帶來了不少收獲——他在路過一片植物的時候隐隐聞到了比較特殊的味道。
有點辣又不那麽濃郁,跟辣椒完全不同。
駱時行聳動着小鼻子,尋找着這股味道的來源。
他可沒忘記之前程敬微說這裏有食茱萸的事情,現在花椒有了,生姜有了,如果再配上食茱萸的話,魚腥味就不是很大的問題。
而且這些調料滋味足夠,那麽就算鹽少一點也沒關系。
駱時行抱着魚一路十分艱難的找到了香味的來源,那是隐藏在草木之中零星的幾棵比較特殊的樹。
那些樹上挂着圓圓的綠豆一般大小的紫黑色果實,并且葉片也是綠色之中隐隐透着一點紅色。
駱時行擡手避開食茱萸上面的刺摘下一顆果實嗅了嗅,一股苦辣的味道直沖鼻腔,他擡頭看了看,發現葉片和果實上都隐隐看到一些小蟲生長,那應該是沒毒的吧?
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那顆果實,頓時口腔之內彌漫着苦辣的味道。
這個味道并不能讓人愉快,一瞬間駱時行都有點懷疑這東西要怎麽做調味料。
辣味是有的,但苦味怎麽去啊?
他有些懷疑人生的将手裏的果實扔掉,然後又摘了一片葉子嘗了嘗。
相比起果實,葉子的辣味沒那麽濃郁,但也沒有特別濃的苦味,似乎更适合用來做調料的樣子。
可是在記載之中,難道不是果實才是調味料的主體嗎?
駱時行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覺得古人肯定有特殊的處理方式,只不過是他不知道。
于是他幹脆也不在這裏糾結,摘了一部分果實順便薅了一把葉子之後就準備回去了。
幸好他記路和辨認方向的本事都還不錯,剛才就算繞遠也沒繞太偏,此時分辨一下方向總是還能回去的,就是回去的時間長了點。
等他快到家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他們的院子裏面多了一個人,程敬微一邊做着手裏的活一邊在跟那人說話。
駱時行視力不錯,很快就分辨出來坐在程敬微身邊的應該是魏思溫。
實際上不用分辨也能猜出來,若是來的別人,程敬微不會這麽平和。
而程敬微也是最早發現駱時行的,他在看到駱時行跑回來的造型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魏思溫順着程敬微的目光也扭頭看,然後也愣在了那裏。
要知道那條魚的長度比駱時行的身高也就短個四十來厘米,駱時行抱着它還需要把頭給露出來看路,這就有了一種那條魚的尾巴幾乎拖到地上的視覺效果。
再加上魚皮比較光滑,駱時行身上還背着幾個芭蕉葉做的包裹,感覺這麽一個小小的身體仿佛挂滿了各種零零碎碎,然後還在費力的抱着一條大魚。
此時他的腦袋上還帶着虎頭帽,簡直像是出去打獵,然後帶回了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獵物的幼貓!
程敬微最先回過神來抄起拐杖就打算過去接駱時行。
好在魏思溫還算靠譜,按住他說道:“我去。”
然後他就過去從駱時行手裏接過了那條魚,他提着駱時行穿在魚鰓的那根草打量了一下魚,甚至還掂了掂忍不住一臉震驚:“你這是怎麽弄到的?”
駱時行擦了一把臉上的水,擡頭看着魏思溫笑道:“用竹竿戳來的!魏翁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魏思溫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想提醒你們小心一點。”
本來他主要是想來看看這倆孩子過的怎麽樣的,畢竟把這麽兩個未成年扔在山裏但凡靠譜一點的大人都會心裏不安。
可是魏思溫之前一直騰不出手來,好不容易有個休沐日就想趕緊過來看看這倆孩子過的怎麽樣,順便估算了一下這兩個人的食物儲備,就又帶了一點幹菜過來。
這點幹菜還是他省吃儉用才剩下來的,再多的他也真的分不出來。
結果到了這裏之後他就先驚訝了一把,原本山林之間荒廢的竹屋看上去比之前有人氣了一些,外表應該是已經用水清理過,顯得沒那麽破舊。
而且外面還圍了半圈籬笆,看上去還有半圈沒有做完。
屋外和屋內都有火塘,甚至屋外還有一些新編出來的竹席,上面放置着正在曬幹的筍片、花椒以及生姜。
他來的時候沒看到駱時行還驚訝了一下,問了以後才知道那孩子出去照吃的了,而程敬微則十分有主人相的上來就給他盛了一份田螺湯。
田螺湯是放在竹筒裏的,竹筒經過簡單的加工算不上多麽漂亮卻也幹淨整潔,裏面的熱湯也随着蒸騰的熱氣飄散出香味。
這股香味讓魏思溫沒能拒絕,他接過來就喝了一口,而後舒适的眯了眯眼睛。
這幾乎沒什麽鹹味的湯因為有花椒和生姜的幫助顯得意外的美味,河鮮本身的滋味也全部融入了湯裏,更是鮮的人忍不住再三回味。
正如駱時行所說,田螺再小也是肉啊。
魏思溫也同樣好久沒吃過肉了,這碗田螺湯簡直鮮的他險些把舌頭給咽下去,湯裏甚至還有一些鮮筍,味道也很不錯,豐富了這碗湯的層次感,讓湯顯得更加爽口了一些。
魏思溫這一碗湯喝的酣暢淋漓,只是喝完之後就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是他想過來照顧一下這兩個孩子,結果沒想到來了之後先喝了人家一碗湯。
這碗湯用料十足,估計這倆孩子弄出來也不那麽容易。
同時他也忍不住感慨,這倆孩子的适應力真的很強,尤其是在程敬微嘴裏,這些東西都是駱時行找來的,一瞬間魏思溫幾乎要對駱時行刮目相看。
這孩子長得漂亮嬌氣,看上去并不像是能夠适應這裏生存的樣子。
想當初在流放的路上,駱時行已經讓他驚訝了一下,現在對方身上那股堅韌更讓他意外。
這樣的孩子就像田間的野草,只要有一點點養分就能成長的很好。
他還詳細問了一下情況,在得知駱時行能尋找到這些東西都是從書上看來的時候,不由得驚訝說道:“這孩子讀過不少書啊。”
程敬微當時也點頭:“他很聰明,記住了很多。”
讀過就忘那麽讀了也沒什麽用,能夠記住,并且還能随時學以致用,這才是最難得的點。
魏思溫聽後心中十分可惜,駱賓王當初說他兒子是神童,他還沒放心上,如今看來,真的是神童。
這麽一個神童,如今卻沒有辦法繼續讀書,他怎麽會不可惜?
然而就算他心中可惜也不能說,駱時行就算讀書也不會有更好的前程,反而可能因為讀多了書卻無法做官而心中苦悶,倒不如順其自然。
就在他們兩個談論的時候,駱時行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條超大的魚。
魏思溫再次确定,這麽一個人,你把他扔到哪裏恐怕都能活的很好。
他都已經快吃了上頓沒下頓,人家倆孩子現在連魚都吃上了,魏翁心裏苦,但魏翁不能說。
駱時行見到他卻很高興,挽着袖子說道:“魏翁來的正好,今天抓了條魚,我給您露一手,不過您說的讓我們小心是怎麽了?”
魏思溫回過神來幫駱時行把魚提到火塘旁邊說道:“之前欺負山君的那人,就是你砸暈的那個,他不知道從哪裏打探到你們兩個躲進了山裏,正在找你們,他們對這裏更加熟悉一點,你們最近最好不要再四下走動,若是碰上了怕是要吃虧。”
程敬微聽後不置可否,他們需要食物需要很多東西,房子周圍的确也有資源,但是不夠。
若是駱時行不敢出去,也沒讀過那些書的話,此時他們兩個要麽餓肚子,要麽就是程敬微冒着腿出問題的風險去找吃的。
不管怎麽說,以目前他們的食物儲備來說,讓他們在屋子裏呆着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沒有反駁魏思溫,駱時行經常出去的确需要小心一些,之後他會讓駱時行別跑那麽遠,換成他出去找些吃的回來。
結果讓他和魏思溫都沒想到的是,駱時行袖子一挽很淡定說道:“哦,這個啊,我已經遇到過他了,并且還抽了他一頓。”
魏思溫手一抖差點把魚給扔出去,他十分擔心地看着駱時行,上下打量半晌才問道:“怎麽回事?”
程敬微也一臉關心的看着他,駱時行只好撓撓頭——撓在了虎頭帽上,然後将之前發生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
魏思溫在聽說他們兩個人還做了個地籠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了。
他開始認真思索,是他過的太差,還是這倆孩子太強。
就這生存能力,別說兩個孩子,就算是兩個大人都不一定能達到啊!
程敬微行動不便,但是人家手工厲害,籬笆地籠樣樣來得,駱時行就更可以了,這麽小的孩子,天天跑那麽遠打水不說,每次出門都能找回來一些能吃能用的。
可惜魏思溫不知道外挂是什麽東西,否則肯定要下定論:這倆孩子開挂了。
當然實際上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比起被人發現的可能,駱時行似乎更生氣對方拿走了他的地籠,聽那語氣如果對方下次還來,他一定要再把對方砸暈一次一樣。
魏思溫十分心累:“避一避,他家在當地也算有些勢力,跟縣令似乎也有些七拐八拐的親戚關系,只是不太親近,縣令也不喜歡他才放你們一馬,但如果真的起沖突,縣令也不會保你的。”
駱時行有些怏怏不樂,雖然他抽了對方一頓,但并沒有過瘾!
而且這個人對他和程敬微而言就是一個不穩定因素,誰會願意自己的生活裏藏着這麽一個随時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的人?
貓貓不開心,貓貓連魚都不想做了!
程敬微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行了,魏翁說的有道理,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駱時行一擡頭就看到程敬微避着魏思溫無聲對他說了句:“交給我。”
駱時行很機靈的沒有問出口,雖然他也很想知道程敬微打算怎麽做,但此時此刻的确不是談論這件事情的好時候。
他也沒覺得程敬微實在敷衍他,對方應該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腿差點被踩斷了啊,這能忍嗎?
所以駱時行只能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點點頭說道:“好吧。”
魏思溫十分欣慰的也摸了摸貓頭,順便捏了捏老虎帽上的耳朵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們長大再說。”
駱時行皺了皺鼻子,如果真等十年那也太長時間了。
他嘆了口氣說道:“只能這樣啦,哦,對了,我抽他的時候,他沒有還手,還喊了幾句奇怪的話。”
魏思溫聽後這才愣了一下:“沒還手?”
問完之後他才察覺出問題,也是啊,對方好歹是個成年人,駱時行還是個孩子,真的面對面打起來,這小家夥必然不是對方的對手。
只不過因為駱時行當初那一石塊太幹脆利索,就給了他一種這個人打不過駱時行的錯覺。
不過……當初不問青紅皂白就拿石塊拍人家,現在又二話不說就用竹竿抽人家一頓。
可以,這很駱時行。
程敬微好奇問道:“他說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駱時行努力學了一下那個人的音調,可能不太标準。
因為他發現自己說完之後程敬微和魏思溫兩個人都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似乎在極力忍着一樣。
駱時行不開心,他已經很努力再學了,不标準也不是他的錯!
程敬微顯然比魏思溫更加了解他,見到他緊緊抿着唇,眉毛也皺起來的樣子便說道:“你說的我們聽懂了,就是這句話吧……”
駱時行警惕:“他說了什麽?是不是不好聽?哼,早知道就應該多抽他幾下!”
魏思溫聽後趕緊給程敬微甩眼色,讓他別告訴駱時行,萬一駱時行聽了更生氣,真的要沖過去把人抽一頓怎麽辦?
程敬微卻一只手搭在駱時行的肩膀上,把他攬在身邊說道:“他可能誤會你是貓妖了,所以喊的是貓上仙饒命。”
駱時行:????
他聽到的時候壓根沒反應過來,雖然他的小字叫猞猁狲,但他跟貓也沒什麽關系啊。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問,程敬微輕咳一聲說道:“駱先生的虎頭帽做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當真不錯。”
駱時行這才想起來他腦袋上還帶着一個虎頭帽,他摸了摸頭,感受着頭上那兩只小耳朵的毛絨柔軟,想了想那個人在看到自己時的表情,所以是因為誤會了才沒還手嗎?
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慶幸。
沉默了一會之後,駱時行自暴自棄說道:“算了,至少把他吓走了,不說了,我們還是先做魚吃吧。”
他說這句話的樣子惹得魏思溫直發笑,他也是沒想到駱時行跟那個人的相遇這麽有趣。
不過在駱時行和程敬微準備動手做魚的時候,魏思溫有些別扭說道:“你們兩個吃吧,天色也不早了,山路難走,我還是先回去的好。”
他已經喝了人家一碗田螺湯吃了幾塊筍了,這倆孩子找點吃的也不容易,尤其是這條魚,只看個頭就知道小孩子很艱難才抓到的,說不定都沒有下一次。
魏思溫是大人,怎麽好意思占兩個小孩子的便宜?
只是駱時行和程敬微都沒打算放他走。
駱時行是感恩魏思溫一直以來對他的照顧。
更何況魏思溫在縣令身邊混啊,可以預見将來他們需要魏思溫幫忙的地方應該也有很多,這一次人家不就來給他們提醒的嗎?
他們兩個也不能仗着年紀小就心安理得的讓大人照顧他們,禮尚往來四個字很重要。
所以分魏思溫吃點魚也沒什麽。
程敬微也覺得需要跟魏思溫打好關系,只是這條魚是駱時行抓來的,他并沒有資格替對方做主張,是以一開始并沒有開口。
等到駱時行說道:“魏翁就留下來嘛,晚了就明天再回去,反正也不是很遠,大不了跟縣令請個假好啦。”
程敬微這才開口說道:“這條魚很大,如今這天氣容易腐敗,我們兩個也未必吃得完。”
嗯,他這麽說就純屬睜眼說瞎話,要知道他如今是養傷外加處在生長期,幾乎每天都覺得自己吃不飽,這條魚別說三個人分,就算讓他一個人吃估計都能吃得下。
魏思溫自然是要推脫的,然而架不住這倆孩子一意留他下來。
最後魏思溫便也厚着臉皮坐下來看着駱時行忙活,一開始他也想幫忙,只是他這個人對于生活瑣事并不擅長,也不懂該怎麽做魚,最後被駱時行按在座位上,讓他等着吃就行。
他忍不住感慨說道:“你們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啊。”
說實話,到了被流放的地步,缺衣少食的時候就算是親父子都可能反目,不可能會給外人東西吃,哪怕他們已經很熟悉。
駱時行将花椒放入竹筒中一邊準備搗碎一邊笑嘻嘻說道:“實際上我還有事兒想讓您幫忙呢。”
魏思溫态度很是溫和:“什麽?”
駱時行問道:“這邊的鹽的很難弄嗎?有什麽辦法再弄點鹽過來?哪怕用東西換也行,鹽少不太方便。”
魏思溫想了想說道:“這邊的鹽井都掌握在當地一個大家族手裏,價格的确不算便宜,各家各戶買鹽的量都有規定,像是我們這種沒有配額,就需要高價從別人手裏收。”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駱時行手裏接過竹筒,他剛剛觀察了一下确定這個活他能做。
駱時行也沒跟他客氣,一邊轉頭去處理食茱萸一邊問道:“高價是多高?”
魏思溫苦笑說道:“你這一條魚也不過就換之前我給你們的那一小包而已。”
駱時行本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聽了倒也不意外,只是問道:“用花椒生姜能換嗎?”
魏思溫搖頭:“你能在野外找到,大家也能找到,更何況還有種植花椒的,換是能換,但是不值得。”
駱時行他們如今是靠天吃飯,野生花椒弄來不容易。
現在可不像是後世那樣追求野生純天然,大家甚至都覺得種植的更好一些。
駱時行嘆了口氣:“吃鹽好難啊。”
魏思溫說道:“白家,也就是如今掌管當地所有鹽井的那一家倒也有特例。”
程敬微心念一動問道:“他們是不是要書?”
駱時行一愣:“要書?”
魏思溫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
程敬微垂眸:“之前曾聽人說過。”
魏思溫有些疑惑,程敬微比他們早不了多久怎麽會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這事兒還是前兩天商隊運鹽過來,他才聽說的。
駱時行好奇問道:“他們要什麽書?”
魏思溫注意力被轉移走回答道:“不拘什麽,只要漢字寫的書都行,甚至一些詩詞歌賦如果寫得好也行。”
駱時行微微一愣:“他們這是為什麽?”
程敬微說道:“白家是當地大族,也可以看成是一個大部落,但是一直以來嶺南這些部族大多都是有自己的語言但是沒有文字,有一些部族不在意,但随着大唐疆域不斷擴展,這些部族接觸到了漢人之後,有一些有野心的家族就想要學習漢人的文字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
魏思溫有些詫異地看着程敬微:“你小小年紀見識倒是不少。”
程敬微笑了笑說道:“家父偶爾與同僚聚會也曾提起過這些嶺南部族,都覺得有些棘手。”
他爹是武将,跟同僚商議這些東西倒也不算意外,嗯,這個理由糊弄魏思溫應該夠了。
魏思溫了然點頭,一旁的駱時行一邊将食茱萸的葉子搗成泥一邊認真思索之後說道:“他們野心不小啊,認識了漢字就能學習中原先進的文化,別的不說,好多工具什麽的都是中原更加先進一些,他們學了就能促進生産力的進步,繼而發展壯大自己的族群,真讓他們做成了,将來對中原的威脅也小不了。”
魏思溫應道:“是啊,所以我并不想用這種方式去換取。”
那些人會跟他透露本身也是因為他是流放過來的,并且知道他們的文化知識水平不低,誘惑他們用文字來換取利益。
駱時行歪頭說道:“可是他們不是連詩詞歌賦都要嗎?這種東西沒什麽問題吧?”
魏思溫解釋說道:“這就是他們的手段,你交上去的詩詞歌賦需要他們沒聽過沒見過才能換取一些東西,但是你習慣了這種方式之後,你所背過的那些已經不夠用,但是你又不能習慣沒有那些東西的生活,你要怎麽辦?”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收不了手了。
駱時行笑了:“背過的不行,自己寫不就行了嗎?”
魏思溫搖頭笑道:“他們身邊也有供奉,水平不低,你寫個打油詩他們也是不要的。”
駱時行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叽,一時之間有些糾結。
他曾經選修過古代文學方面的課程,學的好不好不敢說,但詩詞歌賦這些東西的确背了一肚子,如果白家只想要這些的話,他也不是交不出來。
但問題是到時候一來交代不出那些來歷,二來如果用後代的詩詞還行,要是一不小心背出了李白杜甫李商隐他們寫的詩,那事情就大條了,好歹算是同一時代,李白也就是再過十幾年就會出生了,他走李白的路,讓李白無路可走?
那也太缺德了!
不過,一些沒那麽有名氣,但水平也不錯的詩詞,還是能換一些東西的吧?
程敬微見駱時行思考便安慰他說:“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結果還沒等駱時行回答,一旁的魏思溫便忽然說道:“若是猞猁狲的話,倒也可以一試。”
駱時行茫然擡頭:“試什麽?”
難道魏思溫已經知道他會背好多詩詞的事情了嗎?他掉馬了?
結果魏思溫說道:“猞猁狲文采斐然,連太後都有所耳聞,當年駱觀光的檄書還是猞猁狲修改潤色,這點事情對于猞猁狲來說倒也不算困難。”
駱時行聽了之後整個人都麻了,怎麽魏思溫還沒忘了這一出啊?
尤其是他聽到程敬微詫異問道:“是嗎?猞猁狲竟然如此厲害?”
駱時行只能幹笑說道:“沒有沒有,那篇檄書是我阿爹寫的,我就是改了幾個地方而已。”
不要說的好像都是他的功勞一樣好不好?真正的靈魂是駱賓王啊。
然而在程敬微看來,這樣也很厲害了,那封檄書他聽過看過的,用詞犀利,邏輯清楚,并且感人至深,讀起來回腸蕩氣,一看就是忠臣義士激憤所寫。
他沒想到這裏面居然還有駱時行的手筆。
這樣看來,上一世他沒有見到駱時行,很可能是對方因為這件事情被遷怒,至于為什麽這一世不一樣,這個原因程敬微也暫時沒搞明白。
是以程敬微說道:“只是幾個地方也已經很了不起。”
一旁的魏思溫跟着拆臺:“更何況也不只是幾個地方。”
駱時行深深覺得這個話題不能聊下去了,要不然他都要摳出一座大明宮來把自己裝進去了!
他直接轉移話題說道:“這個食茱萸的果實是苦的要怎麽處理啊?”
魏思溫笑呵呵說道:“這個啊,需要用石灰處理才行。”
駱時行瞬間耳朵支棱了起來:“石灰?這裏多嗎?好弄嗎?”
魏思溫十分痛快說道:“你買不起。”
駱時行:……
好氣!
既然不行,那他就只能先用葉子湊活着了。
花椒和辣醬都已經搞好,雖然辣醬味道可能沒那麽好,但也湊活着吧。
駱時行将花椒粉和辣醬都混合在一起,然後往裏面放了一點點鹽,全部混合好之後就塗抹在了魚的身上,接着将魚腹腔朝下平鋪在放了生姜片的芭蕉葉上面。
在魚的表面再放幾片生姜片之後,他就用芭蕉葉将整條魚包了起來綁好,然後放在了火中去烤。
沒辦法,他們現在的炊具太少了,只有陶罐,用來做魚的話只能弄魚湯。
駱時行已經準備再弄點田螺湯了,怎麽可能再來個魚湯,灌水飽嗎?
可他們還沒時間精力做烤爐,所以只能用這種辦法。
駱時行記得後世雲南那邊就有人喜歡用這種辦法烤魚,新鮮的芭蕉葉能夠保護好魚不被烤焦,同時被燒烤過後,芭蕉葉也會滲透一些香味到魚身上,使得魚更好吃一些。
把魚烤上之後駱時行将程敬微清理好的田螺拿過來,然後将魚油的一半放進陶罐之中,等熱了之後再放入花椒跟生姜。
油脂與香料碰撞發出來的香氣讓魏思溫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程敬微稍微好一些,但也沒忍住多看了陶罐幾眼。
駱時行等烹制的差不多之後就将田螺扔進了罐子去炒,順便放入了兩片食茱萸的葉子。
翻炒兩下之後,又倒進去一點水煮,這麽一搞勉強也算是個爆炒田螺。
爆炒田螺放到架子的一邊去煮,他用另外一個陶罐将剩下的魚油放進去同樣烹制了一下香料,然後放了筍片進去炒。
最後還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