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駱時行驚恐地看着阿勒真,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對方的左耳上果然挂着一枚耳墜。

只不過那個耳墜應該是純銀的,沒什麽裝飾,看上去就不如他那滿頭小辮子和綁在辮子上的各色石頭明顯,是以一開始就被他忽略了。

所以他不僅要綁滿頭小辮子,帶上各種裝飾品,還要戴耳環?

駱時行發現自己除了最初的驚訝之外,接受度也還良好。

主要是一般大家說起奇裝異服都是在意別人的眼光,既然當地人都這麽打扮,那他也無所謂了啊。

是以他眨了眨眼:“都……都要嗎?”

阿勒真理所當然說道:“自然是,我族男孩子自小便要穿耳的。”

駱時行又看了看阿勒真的右耳,發現對方的右耳朵倒是沒有耳洞,不由得松了口氣,幸好不用打兩只耳朵,這樣至少可以少疼一點。

是的,他不抵觸打耳洞,但是他怕疼!

旁邊的魏思溫已經有點坐不住了,在他的想法之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能輕易損毀呢?

而且有一個說法就是男人穿耳容易洩氣運,這可要小心啊。

若是駱時行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語重心長的告訴他:魏翁,我已經不可能更倒黴了。

剛穿越過來就遇到親爹上司謀反,一家人都被抓了起來,還有誰會比他更倒黴啊?

不過魏思溫哪怕坐如針氈也沒有開口。

畢竟阿勒真的理由十分充足,駱時行認了他當義兄,至少算半個瓯雒族人,穿耳也是理所應當的。

若是不穿耳,別人也不會把他當成真正的瓯雒人來親近,那他這個義兄認的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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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溫腦殼有點疼,深深覺得自己怕是要對不起九泉之下的駱觀光,當年他跟駱觀光是同僚,關系還不錯,還曾經下定決心一定要照顧故人之子。

現在可好,把故人之子搞得成了別的部落民族之人了,也不知道駱觀光會不會氣活過來。

駱時行倒是沒啥心理壓力,他的思想還停留在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的,都是自家人啊,裝扮成對方的樣子也沒什麽。

只不過當幫他穿耳的人拿着被火燒過有些發黑的骨針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頭微微後仰,做出躲避的動作。

自從駱時行來了之後,阿勒真這還是第一次在對方臉上見到這麽符合年紀的神情,便幹脆伸手捂住駱時行的眼睛說道:“好了,看不見就不怕了。”

他的語氣頗有哄孩子的意思,嗯,他家孩子穿耳的時候他也是這麽哄的。

可惜他兒子都沒有駱時行這麽聽話,也沒人家長得漂亮可愛。

駱時行的視線受阻,五感卻更加靈敏,甚至能分辨出手藝人正在往他這邊走。

他忍不住緊張的握緊椅子的扶手,同時眨眼的頻率也快了很多。

阿勒真感覺到對方的睫毛仿佛小刷子一樣一下一下刷在手心,莫名的就想把這孩子留下來,留在身邊養着。

可惜經過短短的交流,他也看得出駱時行雖然看上去人不大,但主意很正,就連魏思溫都改變不了他的主意,全程都是讓他自己做決定。

對方既然打算在山裏駐紮,只怕是不會留下來的。

不過也沒關系,等對方更熟悉這裏一點之後,他總能把人給哄回來。

他想着這些的時候,手藝人已經十分迅速的在駱時行的左耳上穿了一個耳洞。

駱時行只覺得對方拿着什麽東西在他耳垂上撚了一陣,剛開始是疼,後來就變的又熱又麻。

等對方停手的時候,他的耳垂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只覺得耳垂先是一熱,繼而有什麽東西穿了過去。

這個過程并不是特別疼,只是感覺到了一點點刺痛,等到阿勒真放下手說:“好了。”的時候他還有些詫異。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耳垂:“這就好了?”

也沒什麽感覺啊,比他想象中好多了。

阿勒真連忙握住他的手腕:“不能摸,記得接下來幾天都不能沾水也不要用手摸,否則容易出膿,到時候可是要受大罪的。”

駱時行趕忙将手收了回來,他也知道自己的手沒有進行消毒,觸碰傷口的話容易造成感染,只是剛剛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阿勒真見他規規矩矩坐好,轉頭吩咐了身邊的小厮幾句話,小厮轉身就走,不多時就捧着一個竹盒過來,阿勒真将竹盒打開拿出了一枚銀耳環。

那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小素圈,阿勒真一邊過來幫駱時行帶上一邊說道:“這墜子簡樸了一些,不過卻是養耳朵的好東西,你且先帶着,等三天之後好得差不多了阿兄再給你換個更好的。”

随着銀耳環穿過耳洞,駱時行隐隐感受到了銀環的冰涼,戴好之後他晃了晃頭。

耳朵上多了個東西的感覺有些奇怪,耳垂隐隐有了下墜拉扯的感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便對着阿勒真綻開了一個笑容:“多謝阿兄。”

阿勒真又摸了摸他的頭:“好了,讓魏翁帶着你去寫地契吧,寫完過來跟我一同用飯。”

駱時行十分開心,雖然過程略有些曲折,但地契總算是到手了啊!

魏思溫帶着駱時行去了他的值房,一邊拿出公章一邊嘆了口氣:“哎,也不知道帶你來是對是錯。”

駱時行知道對方在嘆氣什麽,安慰對方說道:“有什麽不對的?我還要謝謝魏翁呢,若不是魏翁,我也未必能夠見到縣令。”

魏思溫搖頭:“倒也不至于,以你的才華總會引起大令的注意的。”

駱時行笑了笑:“我之前忙着各種農活,就算再有才華沒有施展的地方,也不可能為人所知嘛。”

雖然當文抄公讓人心裏別扭,但問題在于也不是什麽人都有這個機會當文抄公的。

魏思溫又嘆了口氣,看了看他的耳朵:“可是……你這就算是入了瓯雒一族,豈不是不算我漢家孩子了?”

駱時行表情嚴肅說道:“魏翁此言差矣,大唐國風包容萬象,就算是胡人會說漢語寫漢字也是被承認是唐人的,我出身大唐,說漢話寫漢字,又哪裏不是了呢?”

魏思溫頓了頓,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半晌才爽朗一笑說道:“倒是我着相了。”

駱時行貓貓托腮坐在他對面笑道:“而且既然在這裏,那麽本身是什麽民族也就無所謂了嘛,最主要的是先活下去。”

魏思溫點點頭,提筆打算寫的時候想了想問道:“你要多大的地皮。”

駱時行聽後頓時雙眼放光,一臉期待問道:“多大都行嗎?”

魏思溫剛要點頭,很快就反應過來,警告說道:“那也要差不多才行,別太過分。”

駱時行幾乎整個身體都趴在了案幾上,湊到魏思溫面前問道:“那……那也不能太小啊,我們現在規劃的那一片肯定是要的,接下來我還要開水渠,能不能把那一片都算我們的啊?”

主要是水渠要算成他們的才是最好,他不介意方便自己的同時造福百姓,但他也不想白白給人用,甚至用的時候還要防備他,把他當外族人一樣敵視。

魏思溫直接找來了縣志,裏面有北帶縣的輿圖。

他指着輿圖說道:“你想要多大的地方幹脆給我畫出來。”

駱時行看着北帶縣的輿圖整個人都愣了一下,沉默半晌才說道:“這個輿圖……是不是……也太簡陋了?”

這上面畫的都是什麽啊,幾條線,幾個紅叉還有一個大致的輪廓圈就是輿圖了?

阿勒真怕不是被人糊弄了哦?

魏思溫看了一眼輿圖心裏納悶:“怎麽了?這不是挺好的?”

時下的輿圖都是這樣啊,甚至很多地方都沒有自己的輿圖,北帶縣能有輿圖還是阿勒真費了大勁弄來的,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對方的不一般。

不過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想起來駱時行當初在地面上畫示意圖的時候,繪制出來的就跟這張輿圖不同,十分詳細,讓人一看就能心中有數,哪怕對輿圖不太了解的人都能看得懂。

他想到這裏忍不住呼吸急促起來,他低聲問道:“若是讓你在北帶縣走一趟,你能否繪制出更好的輿圖?”

駱時行面色有些為難:“這個……我也不确定,畫是能畫,但可能畫不好。”

他又沒學過這些,哪裏敢說會畫呢?

魏思溫聽後本來有些失望,但還是問道:“比這一份呢?”

駱時行幹脆說道:“那肯定比這一份更加清晰明了的,我只是不知道繪制輿圖大家都用什麽比例,就是……山體河流都縮小多少而已。”

後世繪制輿圖的比例尺是有規定的,跟現在似乎不太一樣。

不過他記得古代時候繪制輿圖已經有了專門的表格,也就是說在紙上打格子,每個格子大小都一樣,繪制的時候就會按照這個格子進行一定比例的縮減。

怎麽這個輿圖這麽簡略?

魏思溫略有些激動,他立刻握住駱時行的手說道:“走,我們去見大令。”

駱時行一臉茫然:“啊?”

魏思溫起身說道:“你有這個能力,別說你想要的那片地方,就是整個安同山給你都不是不行。”

駱時行貓貓震驚:“不可能吧?”

魏思溫擺手:“跟我走就是。”

魏思溫很清楚阿勒真看重駱時行只不過是因為駱時行讀書好會寫詩,這個算是投其所好,對阿勒真來說有用也沒那麽有用。

若是遇到什麽問題,比如說跟上次一樣駱時行跟當地人起沖突,對方又在當地比較有勢力的話,那麽縣令再偏心也就是讓駱時行躲進山裏。

可若是駱時行有着對縣令十分重要的能力,那麽再出這樣的事情,縣令就會站在駱時行這邊!

此時阿勒真正聽着小厮禀報,剛剛魏思溫跟駱時行出來之前的對話小厮正在給他複述。

這小厮居然還是個能聽懂雅言的!

只不過這個小厮沒聽到他們談論有關于輿圖的事情就早早過來禀報。

阿勒真聽了之後微微一笑,果然,他不跟魏思溫交底是正确的。

魏思溫年紀大了,就是會頑固一些,他的想法對方可能并不認同。

反而是駱時行讓他很滿意,這小孩子腦子靈活,眼光也長遠,他倒也沒看錯人,若對方資質不錯的話,培養成心腹也是個好選擇。

正在他想着這些的時候,魏思溫又帶着駱時行回來了。

他看着兩人溫和問道:“如何,地契可寫好了?”

他放魏思溫去給駱時行寫地契就是存了讓對方放開手腳的意思。

當然這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超過太多,他也要打回來不肯蓋章的。

魏思溫看了一眼駱時行,對着阿勒真沉聲說道:“縣令,之前屬下疏忽忘了禀報,猞猁狲還有繪制輿圖之能。”

阿勒真本來正翹着二郎腿在喝水,聽到這句話立刻放下腿,身體微微前傾,手裏水盞的水流出來都沒注意到,盯着駱時行一字一句問道:“此言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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